七十五 畫風又美食了
鄉主府下方的練功場里煙氣冉冉,不是魔魘也不是香火的煙氣,而是木碳的煙氣,混合著強烈得刺鼻的奇異香氣,還有令人口水橫流的肉香,讓每個路過這裡的人都引頸打望。
煙氣來自若干細長鐵槽,裡面的木碳燒得通紅,蓋住槽面的鐵線網上,一根根鐵簽串著切得極薄的肉片。立在鐵槽前的人要麼用小刷子抹上菜油,要麼用小罐子抖下各種粉末,忙個不停。
看他們的動作還不是很熟練,有的油抹得太少肉烤焦了心痛的低呼,有的粉末抖得太多,被嗆得涕淚皆下。
操作者們終究都是劍修,還很年輕,握慣了劍的手擺弄起鐵簽、油刷和料罐來,也很快就適應了。漸漸的都找到了節奏,一個個烤得有模有樣。
不過跟某位拿髮絲當手臂,又漂亮得不像活人的小女孩比,他們就差得太遠了。
紫蘿的黑亮髮絲擰成若干束,每一束各司其職,就如十多條手臂在同時翻鐵簽、抹菜油和抖香料,一個人能頂四五個人,看得其他人都快傻了。
「一串就這麼一丁點肉,抹了這麼多油,倒了這麼多香料,這是在吃肉嗎?」
片刻間紫蘿又搞定了一批肉串,大半遞給仲杳,自己就留了兩三串,一邊往嘴裡說一邊嘀咕:「但是真好吃啊!真的真的好好吃啊!恨不得同時烤個一千串,從早吃到晚!」
仲杳分了大半遞給季驕嬈,少女矜持的搖搖頭,目光專註著自己的烤爐,握著鐵簽的手宛如握著竹劍,氣勢十足,她要吃自己烤的。
噗的一下灰煙升騰,季驕嬈被嗆得連連咳嗽,她抖香料太用力,大半都到碳火里了。
她很理智的放棄:「太浪費了,下次我再努力吧。」
接過仲杳遞來的肉串,少女爽利的一口一塊,發出享受的嗯聲。
「真是奢侈啊,別看肉用得少,木碳菜油還有香料加在一起,比肉貴得多了。」
這一刻她和紫蘿的感受完全相同:「不過真的是美味啊,渾身氣穴似乎都在歡跳。」
仲杳慢條斯理的吃著,沒她們這麼大反應。沒有辣椒、孜然之類的香料,只是把乾枯的芫荽、茱萸、花椒、芥菜磨粉調和出來的調料,終究還是差得多。
他提醒道:「這是辛辣俗物,按修士的食法,不該吃這些東西。」
紫蘿吃得滿臉泛紅,髮絲飄飛,都隱隱露出了淺紫本色,她不屑的哼道:「修行圖的是過好日子!如果修行就不能吃美味,那修來做什麼?」
季驕嬈也笑道:「同意……嘶……好麻!」
少女吐著舌頭喘氣,卻沒一點矯揉造作,配上她那高挑身材和男子裝扮,讓旁邊一群伯家紅衣妹妹們口水流得更急。
仲杳拍著巴掌提醒:「別顧著自己吃,記得你們是在這學習,學會了還要教其他人,讓咱們所有人每天都能保證有肉有味。」
仲善存那邊領著少男少女們舉手響應,焚劍山的伯家妹妹們則嬌聲脆喝。
伯明翰嘆氣:「小杳你真是一點也不憐香惜玉,昨天支使我的妹妹去挖渠,今天又讓她們當廚子,嗷嗷……好辣!」
以伯明月為首的伯家妹妹紛紛譴責這個哥哥,在這邊雖然苦點累點,卻天天有新奇,她們過得可開心了。
「好吃好吃……」
角落裡,戴著頭環遮住耳朵的嬌小少女至始至終都沒抬過眼,一直忙個不停也吃個不停。
小貓妖快活得有些忘形,不知不覺那條毛茸茸的貓尾巴露了出來,捲起烤好的肉串往嘴裡送,她的手已經不夠用了。
清光微閃,一根細小竹籤扎在尾巴上,塗黑哎呀呼痛,不迭收起尾巴,倒不忘仰頭張嘴,接住飛起的肉串。
肉串下肚,她惡狠狠的盯著仲杳:「要是落在地上,你就死定了!」
仲杳當沒聽見:「這樣的報酬夠嗎?」
塗黑不迭點頭,眼睛都笑成了彎月:「夠了夠了!每天都來個幾百串,簡直就是妖生的巔峰!」
仲杳失笑:「哪來的幾百串,你們是要吃窮我啊,你也知道油啊香料啊比肉貴得多。而且天天吃,再好的美味也會吃膩。今天的烤串只是一種,後面還有湯串、鐵板燒什麼的,一樣樣來。」
今天擺開這場烤串大會,就是仲杳兌現向妖怪許下的承諾,給夠好吃的。
對貫山的人族和妖族而言,「好吃的」無非就是酒肉滷味,畢竟是邊荒山野,吃飽就是幸福了,「好吃的」基本等於「有味的」。
仲杳可沒那麼多銀子,讓接近兩百妖怪天天酒肉滷味管夠。只好搬出了燒烤這個穿越者大招,以味取勝。
面上說是木碳、菜油和香料比肉貴,其實是哄人的。這三樣東西梓原都不缺,以前用得少或者沒這麼用過。木碳自己能燒,種的有菜花可以榨菜油。香料就更簡單了,田野和山林里都能採摘到這些替代品,以後還能自己種。
既然搞出了美食,自然不能只給妖怪,在梓原這挖渠造堤的也都有份。
燒烤還是其一,後面還有麻辣燙、冷鍋串串、鐵板燒乃至火鍋,總之有足夠香料,這種辛辣刺激,以味取勝的食物,正適合貫山這裡不懼苦勞的人族和妖族。在仲杳前前世里,這樣的食物,也是受勞動人民推崇,才登上大雅之堂的。
「吃的其實也就是這些……香料,聽你說是用各種野草晒乾后磨成粉弄出來的。」
小貓妖腦子也好用,有了自己的想法:「我們妖怪可以自己去山裡找來自己弄,沒必要非得靠你們人族。」
仲杳呵呵笑問:「你們知道哪些草可以吃,是什麼味道嗎?就算知道了,這些草在山林里胡亂長著,又哪夠你們用呢?還不得靠人族來種?」
塗黑犟嘴:「不知道的都可以自己試嘛,長得不多,那就自己種啊!」
仲杳笑意更深:「種田的妖怪,那還叫妖怪嗎?」
塗黑撓起了頭,想了會嘆氣:「的確不叫妖怪了,不如這樣,妖怪去找種子,人族來種。」
仲杳取笑道:「何必非要堅守妖族這個身份呢?又沒什麼神聖之處,人族從不覺得不做人就要死了,個個都想著成仙呢。妖族要種就種嘛,你的兔師父種青菜,熊師父養蜜蜂,一回事。」
塗黑腦袋兩側的頭環鼓起了兩個包,是她的耳朵在抖。
她看著仲杳,神色頗為震動:「真是想不到,你還能說出這麼有道理的話。」
我一個溝通天地,請下神靈的修士,在你眼裡到底是什麼形象啊?
仲杳搖頭苦笑,算了,貓妖的腦子別去猜。
塗黑學藝既成,揉著小肚子,跟著仲善存的驢馬隊去誓谷了。
這邊新鮮出爐的烤串,則由新鮮出爐的烤串師父們分發,跟主食一同送到溝渠和堤壩上,引發了一波波的歡呼聲。
聞著餘味未散的香氣,聽著大家的歡聲笑語,仲杳總覺得哪裡不對。
對了,這是個修仙世界啊,自己居然在修仙世界里搞起了美食,畫風越來越古怪了。
正在走神,脖子微微一涼,下雨了。
雨點漸漸密了起來,天頂的雲層壓得更低,灰河的水流更急。
仲杳仰頭看天,一時沒了底氣。
就如卧槽老人說的那樣,灰河水患,其實是摩夷洲龍氣之爭的一部分,極小的一部分,而他的陶碗和神靈,在這事上都無能為力,只能拼人力。
仲杳真心希望叔天雄能請下來河神,可那傢伙既沒陶碗也沒神印,真的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