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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二 當日一劍今日奉還

  第二天王馬力上場,果然震得兩岸看客都驚呆了。


  鍊氣宗師賽的賽程是賽前一刻才發布的,大家還以為上面的文字寫錯了。貫山劍宗出戰的鍊氣宗師叫王馬力,這名字夠怪了,還是個十二歲的小丫頭?


  人一露面,才發現沒寫錯,當真是個還挽著雙丫髻的小姑娘!

  灰河東岸出戰的羅國宗師是個道貌岸然的中年道士,見狀氣得鬍鬚亂抖:「欺、欺人太甚!」


  下一刻,那小丫頭兩手往背後一兜,端出一對碩大的單手短錘。若是實心的,怕是有四五個她那麼重。


  小丫頭揮手一擲,一柄大鎚飛出幾丈,人錘同時蒙上層迷離黃光,然後人影虛化,拉出道黃光,投向大鎚。


  見到小丫頭人錘合一,看客們爆發出熱烈喝彩,懂行的更驚呼「劍光氣遁」之類的術語。這正是劍修的絕招之一,借著人劍合一,劍至人至。只是在小丫頭這,劍變成了錘而已。


  大鎚再度擲出,幾個起落,小丫頭就落到賽台上,全程腳不沾繩。見她眉目俏麗,肌膚勝雪,竟是個美人胚子,又惹得兩岸中的大群術士發出另有意味的歡呼。


  羅國宗師則是完全呆住了,待小丫頭用大鎚指著他脆聲呼喊「來戰」,方才回過神來。


  「我怎可以老凌幼?那不是欺人太甚麼?」


  那宗師果斷的發出棄權宣言,拂袖退台,引得眾人鬨笑一片,都贊他精明果斷。


  跟這小丫頭對決,勝了贏不到什麼臉面,輸了怕是內褲都要被扒光。何況看這「錘光氣遁」用得如此輕巧,那是正牌鍊氣宗師的境界,還絕不只鍊氣一層,未必輕鬆取勝。


  對手棄權,小丫頭卻很不甘心。大鎚往賽台上一擱,發出咚隆悶響,脆嫩小嗓門尖尖叫道:「下一個!來下一個!」


  跟幾個月前的怪力小丫鬟比,王馬力已是脫胎換骨。仲杳將她當做試驗品,不只是教了其他劍宗弟子所學的真靈御劍術,還把九土轉德經的氣海運轉之法教給了她。她雖沒有仲杳身懷的神秘陶碗,但土系相性絕佳的天賦,在一定程度上模擬了陶碗所凝結的根土,將她在土系功法上的天資完全激發出來。


  王馬力的修為境界雖還只是鍊氣一層,但那是受限於仲杳,他的九土轉德經也只修到這個境界。單論氣力的話,她已能與仲杳匹敵。至於實戰技巧,有紫蘿這些時日的陪練,雖然沒到江湖散修的層級,卻也不是毫無經驗的新嫩。


  她在台上邀戰,氣得台下監賽的伯洪虎跺腳,連聲喊道:「你的賽事已經結束,還不退下!」


  王馬力嚇得縮了縮脖子,才明白自己出醜了。


  她噘著嘴收起鎚子,轉身要退,又轉了回來,朝對岸扮個鬼臉,叫道:「下次誰遇上我,可別再當縮頭烏龜!我很厲害的喲,白鬍子老爺爺都打得過!」


  這一記群嘲逗得大家又鬨笑不已,果然還是個小孩子,以為年紀越大越厲害呢。


  笑得正熱鬧時,雲中一聲冷笑,一道劍光落下,未聞劍鳴,只聽到陰冷笑聲:「那就試試奶奶的這一劍!」


  這劍光來得太快,便是在賽台周圍監視的四個鍊氣宗師阻攔不及,王馬力倒是雙錘在手,靈氣運轉,及時感應到了,也虧她從仲杳那學了半吊子的九土轉德經。


  小丫頭不知天高地厚,隨手擲出一錘,在半空撞中那道劍光。


  轟隆巨響,一朵煙塵雲團炸開,劍光只是稍稍一滯,依舊朝著王馬力的腦門落下。


  劍光未至,挾帶的寒氣已經裹住王馬力全身,終於讓她意識到這一劍有多可怕。她啊的驚聲大叫,舉起另一柄大鎚護在頭上,人同時蹲了下來,眼睛都閉上了。


  此時賽台外的四位宗師才清醒過來,同時動作,包括仲長老在內,四人揮出四道靈氣劍光,企圖截住這道從天而降的劍光,不過終究是晚了。


  眼見小丫頭就要血灑賽台,河面轟然升起若干道水柱,化作晶瑩水蛇,看似緩慢,卻搶在劍光落下之前,將小丫頭裹在其中。


  劍光觸及那層水膜,嘩啦啦碎裂成繽紛碎芒,竟是道沒有實質的虛影。


  又一道白光自雲中射下,化作一個女子落在賽台上,身著銀衫,面目陰沉。


  此時水膜已裹著王馬力卷回了河岸,兩岸刷刷亮起的劍氣靈芒也紛紛收斂,那是各家宗門的高層正準備出手,他們自然不容外人攪亂這場大比。不過見此人這一劍只是虛招,還能自雲中射落,修為已非鍊氣境界,恐怕已到了結丹後期,又不願太過得罪,趕緊收手。


  「本人方聲顏,江湖散修,結丹九層,國家宗門無顏提起。」


  女子朝東岸作了個揖:「今日來此攪場,本與諸位無關,只是尋貫山劍宗的事。」


  她回頭冷冷的道:「區區荒山野地,也敢開宗立派,你們這貫山劍宗,靠的是誰,自己心裡有數。既找了那人做靠山,就不要怪我今日現身,挑了你這山門!」


  東岸鴉雀無聲,各家宗門道觀的頭目都暗道還好與他們無關。雖然這場大比被打攪,與貫山劍宗的大生意要化為泡影,不過待這位結丹大宗師破了貫山劍宗的山門,他們總還是能分點湯水的。


  涼亭內,王公公臉色鐵青:「此女是誰?竟然如此囂張,老黃你去拿下她!」


  黃校尉苦笑:「不管她是誰,自稱結丹九層的修為,最多打個對摺,算下來至少是結丹三四層。我這結丹初期,可未必擋得住她。」


  王公公一呆,恨恨哼聲,咬牙不語。


  河對岸,清朗嗓音悠揚,纜繩盡頭的高台上,一個灰衫少年說話:「原來你叫方聲顏,不知是哪三個字,但聽起來不錯。上次現身,連我這鍊氣一層的胳膊都取不走,這次又來,小丫頭的一根頭髮也沒傷到,你是送臉上門嗎?

  他再朝河對岸拱手:「鄙人貫山劍宗,添名宗主仲杳,請勿驚慌,待處理了此事,賽事即會重開。」


  這大咧咧的姿態,加上提及的丟臉舊事,讓女子語氣更加冷厲:「小兒輩只知逞口舌之快,自有你的下場!」


  她揚聲沉喝:「昆劍老賊!還不出來受死!」


  這一聲喝,震得賽台轟然粉碎,四周的監賽宗師忙不迭的踏水散開,只有仲長老留了下來,腳尖點水,繞著賽台一圈,將落水的船工拉到還算完整的小舟上。


  「找我師兄?」


  仲杳笑得豪邁:「你這不肖棄徒,還有臉見你師父,我這個小師叔足以好好教你一頓!」


  方聲顏呆了呆,本想問那老傢伙怎麼多了個師弟,又醒悟一問這節奏就被帶走了,冷哼著不理會仲杳:「你不敢露面是么,很好,就看著你剛收的這些徒子徒孫一個個死在我劍下吧!」


  身上劍氣噴涌,正待拉出劍光,下方河面轟然沸騰,晶瑩水蛇衝天而起,在她對面的空中凝出一個身影。那一刻,兩岸無數人都下跪高呼「河神奶奶」。


  「你們閉嘴!我才不是你們奶奶!」


  有著一頭大波浪秀髮的窈窕女子叫道:「我叫敖盈盈,是貫山劍宗的客座教授,只有鍊氣九層境界,今日就來會會你這個結丹九層!」


  說話間兩手一揚,水蛇化作一柄偃月大刀,握在手上,神氣活現,跟她一身典雅裙裝形成強烈反差。


  「什麼鍊氣九層,你分明是……」


  方聲顏一滯,她自稱結丹九層,並非是假,雖然那是幾十年前的境界了。現在境界跌落,經驗還是有的,一眼就看出這位自稱敖盈盈的女子身上縈繞著濃烈的香火之氣,分明就是位神靈,再看這弄水的本事,兩岸的看客絕沒跪錯喊錯,就是灰河的河神。


  同境界的修士與神靈對決,必是神靈佔優,何況這還是在灰河之上,在人家的主場。


  一滯之後,她卻又笑了:「早就料到你會現身,我覺得你該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敖盈盈正準備掄著偃月大刀,以人身姿態來場漂亮爽快的對決,聞言呆住。


  大刀散作水蛇,敖盈盈叫道:「說得沒錯!你還沒資格讓我動手!就讓你的小師叔來教訓你吧!」


  叫完嗖的一下化作水蛇,投入河中。此時已隱隱聽到異聲,灰河北面,三江口處,杜江河水正如滾滾怒濤,向南倒流。


  「所以說,既然當了河神,還是好好乾河神那份有前途的工作吧,爭取在未來當上貫水龍王。」


  這邊仲杳保持著微笑,將敖盈盈的傳訊收下。杜江水神露面了,這次是親自出動,她不得不去直面那傢伙,這邊就顧不上了。


  「紫蘿,準備上了……」


  臉上笑歸笑,仲杳的腿肚子還是有些發抖,招呼了紫蘿,再用眼角確認了那個身影。


  這一看,眼角突突直跳。


  高台下已不見了那老頭,倒是不遠處搭起的封閉竹蓬里,露出老頭的一雙腳。


  那竹蓬是供遊客方便的臨時廁所,老頭躲進廁所里了!


  「當日一劍,還沒有還回去呢。」


  仲杳深深吸氣,對趁大家不注意縮進了他腕上捆妖藤絲的紫蘿說:「今天咱們就一起回敬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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