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敲打
第252章
這一個月來，除了蘇漓二人外，還有一個人也過得極為舒暢，那個人就是原合歡宗香主，曲漉。
靠在三樓扶梯旁，曲漉看著樓下熱熱鬧鬧往來的酒客和小二，臉上比之剛來的那會兒，多了輕鬆與釋然，少了憂慮愁思。
淋漓居果然沒有反悔，這一個月來沒有要求她做任何事，而就在昨日，屈青寧送來了紅塵散的解藥，一夜折騰后，她體內多年積累的劇毒盡除，效果立竿見影，快到嚇人。
「就算漓先生學究天人，接近十年的劇毒也不可能如此快驅除，所用的解毒藥物定是非同尋常。」
曲漉暗嘆一聲，有所猜測，這世道人命最是不值錢，雖然她很想把自己說的金貴一些，可卻也知道，那「漓先生」所用的解藥，價值很可能超過她本身的價值。
「如此重要的人情，漓先生一句都未曾提及，我之前還擔憂他反悔，果然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曲漉泛起一絲苦笑，正在這時，方玲端著盤子上樓來，笑道：「曲姐姐你在做什麼呢？該喝葯了。」
曲漉看到她連忙接過還滾燙的葯碗，展顏笑道：「多謝方玲小姐了。」
藥力兇猛，毒素盡解，曲漉免不得受到衝擊傷害，方玲端來的葯正是給她恢復身子用的。
「不客氣！」
方玲笑著搖搖頭，看著曲漉喝下藥湯后，接過葯碗就要下樓，身後卻傳來曲漉的聲音。
「方玲小姐，請留步。」
「曲姐姐還有什麼事嗎？」
方玲疑惑回頭，曲漉臉上浮現一抹猶豫，最後還是快步走近前者身邊，低聲問道：「方玲小姐可知道，昨日漓先生給我的解藥，究竟是用什麼藥材做的？」
方玲一臉古怪，想當然地回答道：「曲姐姐，你這可把我難住了，先生他煉製的丹藥種類何其之多，丹方更是繁多複雜，我哪裡知道您吃的解藥究竟是怎麼煉製的。」
方玲的答案在曲漉意料之中，但她還是免不得露出失望之色。
方玲眉頭輕挑，想起哥哥的交代，眼中頓時閃過狡黠之色，故意壓低聲音道：「曲姐姐，丹方是先生的秘密，打聽可是不對的。不過，我倒是看到漓先生在煉製姐姐解藥之時，哥哥拿進去一樣東西！」
曲漉的思緒立刻被勾起來，忍不住介面道：「什麼東西？」
「滿月弦心！」
「什麼？！」
方玲一口道出，嚇得曲漉瞪大美眸，差點心臟驟停。
那次腥風血雨的罪魁禍首，漓先生竟然讓她吃了？！
「哎呀，我沒說完整，是滿月弦心的一層外殼。」方玲笑嘻嘻地補充一句，眼珠子直轉，「聽我哥說，先生為了剝下一層外殼給你解毒，捨棄了不少呢。」
曲漉聞言，一時間心中翻江倒海，複雜之極。
方玲的話，她信了。
她好歹也呆在合歡宗接近時間，滿月弦心那等天地奇物若是被破壞了，就不再完整，即便還有功效，那也有限。
漓先生竟然為了兌現承諾，捨棄了紫府大道？
愧疚，幾乎是瞬間就淹沒了曲漉的心思，讓之愣在一旁，久久未曾回神。
方玲見曲漉反應如此大，也是心頭微驚，似乎自己說過頭了。
「你們在幹什麼？」
略顯無奈的聲音傳來，方玲抬頭看到青衣打扮的蘇漓，倒不驚訝，自從蘇月懷孕后，蘇漓往淋漓居這邊跑的次數明顯增加了，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轉身跑開了。
她說了那麼多，自然就是為了曲漉心生愧疚！
不管是她還是哥哥，對曲漉的觀感並不好。
雖然曲漉與淋漓居之間僅僅止步於交易，但曲漉的心胸也太窄了，明明漓姐姐都說得那麼明白了，還一直懷疑這懷疑那的，她要是心中舒服，那才有鬼了。
看著方玲遠去的身影，蘇漓微微搖頭，以方玲一個人的膽量，還不至於說到這個地步，多半是方淵他們的意思。
「曲漉，上來一見。」
聽到蘇漓的傳喚，曲漉回過神，滿心忐忑地上樓去，在桌案前挨著椅子邊兒坐下。
「方玲所言你不用放在心上，滿月弦心之事沒你想的那麼嚴重。」
蘇漓開口第一句便是安撫，可她不說還好，一說曲漉臉上的愧疚之色更濃，明顯是誤會蘇漓讓她寬心才這麼說的。
蘇漓愈加無奈，搖頭間從抽屜里拿出一張薄紙遞出，上面寫滿蠅頭小字。
「罷了，你弟弟已有消息，至於是否相認，你自己做主吧。」
「我弟弟有消息了？！」
曲漉聞言渾身一顫，一時間再也顧不得其他，急切又小心翼翼地接過紙張。
「凌青嵐，現年十八，十四年前伊家滅門后被凌家二子凌峰暗中收養，改名凌青嵐，此後十年無憂無慮，一直到凌峰暴死……現為大理寺案卿，統管大理寺，自入職來一直借口查探當即懸案線索……」
曲漉沒看多少，眼眶就模糊一片，淚水順著臉頰滴落，當他看到凌青嵐這些年一直都在追查真兇之時，再也忍不住心中悲思，淚水如泉。
蘇漓神情淡漠，看著曲漉大哭不已，沒有阻止也沒有出聲，有的只有指尖敲在桌案邊緣的節奏聲。
半個時辰后，屋內哭聲漸止，曲漉眼眶腫了一圈，眼睛卻是難掩激動之色，緊緊抓著手中紙片，一臉期待地問道：
「漓先生，我現在……可以去見他嗎？」
蘇漓淡漠的臉上浮現一絲微笑，微微頷首，卻又飽含深意地說道：「伊家滅門兇手至今逍遙法外，你若是想保全伊墨的性命，最好防著他人耳目。」
曲漉臉色立刻變了，又為弟弟的安危擔憂起來，她心不在焉地告退一句，離開了閣樓。
此後過了整整三天，曲漉竟然沒有出門，令知曉內情的方淵詫異不已。
第四天，一臉蒼白的曲漉找到方淵，低聲道：「方護法，我想與漓先生再見一面，不知……」
方淵冷淡的眉眼拂過一絲厭煩，冷聲道：「先生已經實現諾言，與你已無關係，你不能見他，若是可以的話，這幾日就請離開吧。」
曲漉頓時急了，方淵卻是搖了搖頭，直接轉身離開。
讓她離開不是自己的注意，而是蘇漓的吩咐。
這個女人的心已經亂了。
「漓先生一定會幫我的。」
曲漉咬著下唇低聲道，單手揪著胸口似乎喘息不過來，住在淋漓居一個多月，讓她習慣了「漓先生」的商量，卻忘了那悉心的照料全然看在一句「交易」上。
不多時，蘇漓從州月酒坊回來，卻是直接飄身上了頂樓，並未出現在曲漉眼中。
曲漉，抑或是稱作伊雪。
這個女人冰雪聰明，和凌青嵐一樣腦子靈活，但她的經歷註定讓她有一顆弱者之心，無法像凌青嵐那般獨立思考。
用另一句話說，現在曲漉已經對淋漓居，對她蘇漓產生了依賴感。
若是她不是伊墨的妹妹，那完全是好事，她之前讓曲漉住在淋漓居感受平和，為的就是在何時的機會下將之吸收進淋漓居，為她所用。
可自從知道她弟弟是凌青嵐，蘇漓立刻打消了這個想法。
凌青嵐畢竟是隱魔教的人，他是曲漉唯一的親人，相認后曲漉很可能會將淋漓居暴露給隱魔教，這是她萬萬不能接受的。
所以，曲漉需要敲打！
蘇漓眼眸微眯，要讓曲漉就算回去凌青嵐身邊，也不敢提起有關淋漓居半個字。
雖然這個過程對曲漉來說，可能不是很好受。但……與她何干？
若不是因為凌離，她可能都不會放她與凌青嵐相認，曲漉與她的關係，實在提不起她半點同情心。
今生比之前世，她身上是多了不少人情味，身邊有許多一起努力的夥伴，三年下來僅僅是處理掉一個最煩人的朱艷，還打開了心結，與凌離重新走到一起，但……這一切並不代表前世對她的影響小退。
骨子裡，蘇漓依舊是那個冷血到令尋常人無法接受的女魔頭，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
二月寒風依舊，凌府東院，凌離靠在輪椅上曬太陽，眉宇間比起之前多了一分愁念。
這些天他沒有特別關注蘇漓的行蹤，但卻察覺到蘇漓每隔幾天就要消失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具體去了何處，她卻從來沒跟自己提過。
不可抑制的，凌離又想起那始終面帶微笑的青衣少年。
「不會的，阿漓她不會騙我。」
凌離散去雜念，心中卻泛起苦意，他知道是自己太緊張蘇漓，才產生患得患失之感。
可知道是一回事，感受又是另一回事。
「少爺心境不穩，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事？」
凌嫻溫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凌離回過神，轉頭迎上一雙溫柔如水的眸子，他立刻不自在地移開，轉移話題道：「小陌和青嵐今天怎麼都不見人影？」
凌嫻看著背過身去的凌離，眸子再不復溫潤，反是充滿陰鬱之色，其語調卻依舊溫和：「凌陌聽說有蛛絲馬跡，就立刻出城查探萬劍閣，青嵐少爺去了大理寺，很是匆忙的樣子。」
「匆忙。」凌離眸光微閃，「難不成是蘇清潭要出關了？」
蘇清潭之前和蘇漓關係一直都十分親密，對於這個沒有血緣的大舅子，被凌青嵐弄成手下，他一時間還真不知用什麼態度去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