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偏見
凌離身子僵了一瞬,又放鬆下來,平靜道:「餘孽現身了?」
聖天宮主微微搖頭,「鬼蜮傳聞被冰封數萬里,離恨碑震動,定有大事發生,你且去查探一番,若非餘孽現身,不要暴露你守碑人的身份。」
言罷,他寬大的袖袍一揮,劍光閃過,一柄黑紅色古怪靈劍插在了凌離面前,黑色劍身上血色蒸騰,仿若噬人的厲鬼,與凌離的玄色長袍映襯,竟是出奇的和諧。
這是一柄魔劍!
凌離抿唇間眼中閃過一抹冷色,伸出的手頓了頓,終是一把抓住劍柄。
霎時間,無數血線自劍柄上活過來,爭先恐後地鑽入掌心,熟悉而鑽心的疼痛,早已不配令他皺眉。
等到整柄劍都化作血線收入體內,凌離抬眸深深看了一眼高台上的聖天宮主,默然離開,氣息很快消失在聖天祠小秘境內。
象徵修真界權力巔峰的宮殿,再次恢復清冷寂靜。
……
「方叔,咱們真要去鬼蜮?那地方聽起來,就瘮得慌。」
某個情報組織堂口中,蘇不忘瞄了一眼離去的管事,湊到鬍子拉碴面容沉穩青年邊上,小聲嘀咕道:「您不是說要幫著找我娘嗎?我娘雖然也算是聖天祠的,但她一個侍女,怎麼也不可能對冰封鬼蜮這種事感興趣吧?」
「侍女?」
方淵收起玉簡的動作一頓,面露愕然,「你娘是聖天祠的侍女?」
「難道不是?」
蘇不忘迷茫地眨了眨眼。
方淵皺了皺眉,沒有接話。
聖天祠中,這個年紀的蘇不忘除了她的兒子,不可能有第二個人。
這段時間他沒有刻意試探蘇不忘,這小子雖然在聖天祠中活了下來,卻也知道得不多,且聽來的皆是半真半假,就比如現在。
「方叔,難不成……」
蘇不忘神色認真起來,方淵不由得心頭一緊,自己表現得太明顯了?
「難不成您去鬼蜮有私事?」
蘇不忘兩眼發光,露出一副善解人意的笑容,「方叔,你想去直說便是,不用拐彎抹角的,我蘇不忘心中有牽挂,方叔又不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自然也有,您去哪裡,我就跟到哪裡!」
看著蘇不忘沒臉沒皮的模樣,方淵眼皮子跳了跳,心中卻是暗鬆了口氣,也不解釋。
「既然如此,那就動身吧。」
他邁步離開閣樓,蘇不忘看了一眼堂口閣樓掛著的「天涯客」牌匾,立刻跟上。
同一時刻,鬼蜮聖宗「寒宗」藉助天涯客傳遞的求助玉簡,散布到青水界各大域中。
「鬼蜮冰妖作孽,無形無蹤,極有可能是天地間自然降生的大妖!唯有化神期修士才可抵禦寒氣,鬼蜮生靈塗炭,望諸位同道前往相助!」
此消息散出后不過數日,各大域傳送陣立刻人滿為患,多年不出世的化神老怪紛紛現身,令眾多散修大開眼界。
「沒想到修真界中竟有如此多古道熱腸之人!」
看著空前盛況,有人忍不住感嘆,但立刻就被人嘲笑不已。
「古道熱腸?你還真是天真的可以,若不是因為那頭天地自然降生的冰妖,誰願意送死?」
「冰妖,不過是一頭妖,能有什麼好處?」
「我又如何知曉,只知道這種天地降生的妖靈之物,對修為高深之輩有大用!」
身著散修道袍,玉面遮臉的凌離混跡在傳送陣人群中,目光掃過周圍修士,在看到聖天祠前去的隊伍后,他頓時收回了視線。
下一瞬,傳送陣靈力蓄滿,所有人消失在原地。
……
鬼族,寒宗小秘境,溫暖如春。
隨著傳送陣光亮閃動,一波又一波修為高深的修士到來。
「方叔,這裡就是寒宗嗎?」
蘇不忘好奇地打量小秘境內的山川景色,小聲傳音道:「此地四季如春,一點也不寒冷,怎會取『寒』字為名?不過此宗門的氛圍,倒是比聖天祠溫和得多,沒什麼血腥味。」
方淵沒有回應,他眼眸輕眯,視線落到傳送陣對面一座山頭上,那上面……有諸多熟悉的聖宗弟子。
「四大巔峰聖宗都來人了,寒宗的人正在上面招待。」
周圍有人竊竊私語,不少人目光順著指引落到對面山頭上,「皇興殿的殷雪瞳,暗隗谷的屈青寧,天河宗的方牧,聖天祠的……咦,竟不是那位,難道傳聞是真的?」
「什麼傳聞?」
「呵呵,那位的仇人太多太多,聽說這次又殺了暗隗谷不少天驕種子,若是明著現身,難保暗隗谷的太上不會親自出手,滅殺於他!」
「暗隗谷的人死了不少,這我倒是聽說了,可不是確定為魔道所為嗎?為何會和邪帝扯上關係?」
「我又不是聖宗的人,哪裡知道?」
「天河宗的少宗主不是方淵嗎,怎麼會是他胞弟方牧帶隊?」
「聽說早年出宗遊歷,現在杳無音信,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何處。」
「嘖嘖,傳聞邪帝與方淵因為那……」
「閉嘴!」
人群中陡然傳出一聲厲喝,散修們自覺地讓開一條路來,而後便見一群身穿聖天祠宗門服飾的弟子氣勢洶洶地走來,為首的乃是一面容精緻的紅衣女修,俏臉含煞。
「敢冒犯我聖天祠,我撕爛你的嘴!」
那修士見到如此陣勢,嚇得臉慘白一片,此刻更是身子一軟跪了下來,「小人多嘴,大人饒命!」。
那女子卻不為所動,竟真的派人上前撕爛了那修士的嘴,差點把頭顱從嘴角撕成兩半,眼見活不成了。
凄厲的慘叫回蕩在山間,血腥灑落,原先擁擠的傳送陣旁瞬間少了大半人,不敢逗留,生怕被聖天祠的人遷怒。
蘇不忘臉色一怒,正要上前,卻被方淵牢牢拉住。
「此地不宜生事,若是暴露,你我都插翅難逃。」
冰冷的聲音涌如心田,蘇不忘登時一個激靈清醒過來,眼中閃過後怕,任由方淵拉走。
心思微亂的他,渾然沒注意到散修中有一雙眼睛正透過面具盯著他。
凌離壓下面具的波動,看到蘇不忘與方淵遇在一起,關係融洽,目光溫和了一瞬,又恢復冰冷,沉寂下來。
卻說蘇不忘被方淵拉入一間客房中后,一臉失魂落魄,喃喃道:「那是竹泉姐姐,我還記得小時候她待我不錯,沒想到竟如此心狠手辣,一言不合要人性命。」
方淵頗為好笑地看著蘇不忘,當年蘇漓在輪迴鏡所做的種種,若論狠辣與詭詐,聖天祠的竹泉不過是小巫見大巫。
就連當時身為隱魔教教主的凌離,也被她耍得團團轉。
但,蘇漓的狠辣並非好勇鬥狠,一言一行皆有深意,就連當時身為隱魔教教主的凌離,也被她耍得團團轉。
若非如此,如何能讓他深深迷戀,即便在她與凌離結合后,也不願離開,只想守護在其身邊,護其周全。
在聖靈血禍后,蘇漓魂飛魄散,他回歸青水界,回歸天河宗,入眼所見卻皆是灰暗,彷彿一切都沒了意義。
他離開宗門,尋找復活蘇漓的方法,卻沒想到會偶遇蘇不忘。
想到此處,方淵看向蘇不忘的目光更加溫和。
「又來!」
蘇不忘被看得頭皮發麻,不著痕迹地挪遠身子。
雖然一路上這位萍水相逢的前輩不禁護他安全,還指點他修為,平日里並無僭越,像是一個關係親近的長輩,但他依舊感到不自在,甚至疑惑。
難不成外界的修士都是如此平易近人,和藹可親?
他一開始如此想,可跟著方淵走南闖北,所遇所聞,卻沒人能對陌生晚輩如此推心置腹,皆是戒心滿滿,爾虞我詐。
「許是天可憐見,補償我在聖天祠身中受到的委屈,若是能一直跟著方叔,倒也……不錯。」
蘇不忘如此想著,忽然感應到外界一陣震動,一絲微弱的寒意順著虛空蔓延而來,被方淵伸手掐滅在指尖。
與此同時,一道渾厚蒼老的聲音響徹寒宗。
「諸位道友,外界通道已打開,寒意濃重,須得化神期以上修士才可抵擋……」
話音未落,推開窗戶的蘇不忘就看到大波人馬湧入懸浮在虛空的巨大門戶,一縷縷令人心驚肉跳的寒意從中透露而出。
蘇不忘甚至有種瞬間就要被凍結的錯覺。
「方叔,要不然我就留在寒宗,您一個人行動也方便,我就不給您添麻煩了。」
蘇不忘面色發白,訕訕回頭,卻見方淵手指捻動,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他臉上的嬉笑也收起。
「方叔,怎麼了?」
「你說得對。」
方淵突然站起身,揮手間凝聚出一枚劍印拍入蘇不忘眉心,「你留在寒宗修鍊,等我回來。」
蘇不忘只感覺眉心一陣清涼,聽到方淵的話,也不管眉心中被拍了什麼東西,急聲道:「方叔,我剛才都是說著玩的,我跟您一起去!」
「放心,如此境界的大妖現身,聖天祠可沒空管理。只消你在寒宗不亂來,誰也奈何不了你。」
方淵溫聲安慰一番,神色不見輕鬆,盯著通道說道:「情況比我想象的要複雜許多,若是被寒意侵入,你就會瞬間凍成冰雕,我也無法救你,到時候還怎麼去找你娘?」
聽方淵如此一說,蘇不忘總算明白了那頭「冰妖」的厲害,縮了縮脖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那方叔您可要早些回來,萬不可貿然得罪聖宗,那些可都不是什麼好人。」
方淵不由啞然失笑,蘇不忘對聖宗的偏見也太大了些,不過一想到這孩子從小在聖天祠長大,便釋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