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7章 同行

  坐忘山巔，風聲呼嘯。


  蘇漓將隨風亂飄的髮絲撩過耳邊，眼眸蘊著平淡，「方道友，你想說什麼？」


  方淵站在蘇漓的背後，一直盯著她的背影，手掌因為內心忐忑而悄然攥起，「你…是當年驚鴻一現的鬼族後裔？那個…殺了寒宗太上的神秘女子？」


  蘇漓轉過身，眸子落到方淵稍顯緊張的臉上，「為何如此說？」


  「我對你，總有種似曾相識之感，可一直都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直到……」


  方淵眼中浮現堅定，「直到看到天驕戰的分光石，有關於你的影像我反覆看了數百遍，不會有錯，你就是鬼族後裔。」


  「是又如何？」


  蘇漓緩緩靠近方淵的臉，「我是鬼族後裔，會讓你覺得不舒服么？」


  「不是……」


  方淵臉色微紅，忍不住別過頭，「我沒有不舒服。」


  只是，他總是忍不住想起當年他瘋狂追逐，卻沒有見到蘇九州的畫面，那時候他明明有種強烈的感覺，強烈的…即將見到蘇漓的感覺。


  是錯了嗎？


  「若是沒有其他事情，我先走了。」


  蘇漓看著眼前沉默下來的男子，眉頭蹙了蹙，身形閃爍了一下，消失無影。


  方淵伸出手來，想要阻止，但…終究是沒能鼓起勇氣，問出那句話。


  「你是……她么？」


  ……


  「你就是她？那個那個那個……逆宗太上蘇九州？！」


  黑夜裡，冰天雪地中的酒館依然亮著暖黃色的光亮，熱鬧的談論聲似乎透過燈光傳遞而來，給予來往雪域的散修最後一點溫暖。


  突然一道驚呼聲，在酒館之中響起，吸引了所有修士的目光。


  只見在一張酒桌旁，一個長相賊眉鼠眼的修士正對著一位容貌精緻黑衣女修，露出一臉震驚之色。


  黑衣女修雖然氣息很是弱小，但聞言后，卻是冷哼一聲，神態高冷，不否認也不承認，眾多修士看到那黑衣女修眼角邊上的黑色蓮花，皆是面容變化，敬畏者、懷疑者、崇拜者皆有。


  唯有坐在角落桌旁的帶著面紗的女修，依然低頭自飲自酌，彷彿沒有看到酒館中的這一幕。


  「前輩，我想入逆宗！」


  賊眉鼠眼的修士突然「撲通」一聲跪下，大聲道：「晚輩早年受命宮迫害，只求能入逆宗向命宮復仇！」


  黑衣女修眼眸低垂，晃了晃手中酒杯，看也不看那鼠眼修士，語氣毫無波動：「你想入宗，去九州域便是，找我作甚？」


  黑衣女修隻字不提身份，可言語之間，卻是有所暗示。


  場中寂寂無聲，不少修士悄然匯聚而來。


  黑衣女修心中有些慌張，可表面卻沒有半點動搖，彷彿對周圍的變化毫不在意。


  「前輩，我曾去過九州域，但因年歲過高，不及逆宗收弟子的標準。」


  鼠眼修士一臉可惜，連連搖頭，忽地他一咬牙，從乾坤戒中取出一寶光粼粼的麒麟玉佩，豁出去道：「前輩，此物是我從一上古遺迹所得，在我身邊卻一直淪為雞肋，明珠蒙塵，此物當歸前輩所有，萬望前輩給一個機會，讓我入逆宗！」


  黑衣女修本不在意，


  但看到麒麟之物，頓時面容有了一絲波動，伸手一招，那麒麟頓時飛起落入掌心，寶光大放！


  酒館內頓時掀起一陣隱隱的驚呼。


  黑衣女修露出一絲笑容，「你很好，我可以給你一次機會。」


  此言一出，酒館內頓時議論紛紛。


  「此寶光湛然，最起碼也是上品法寶，那修士也真是捨得，就為了一個入宗的機會……」


  「你懂什麼，逆宗能一宗獨抗五十聖宗，背靠赤墨界。如今青水界的時代已然變了，逆宗與命宮分庭抗禮，乃是諸多仇視命宮的散修絕佳的好去處。」


  「我這裡也有一些看不透的寶物，不知能否得到蘇太上青睞？」


  不少人目光閃爍著，心動了。


  聖雪域環境嚴酷，並不適合散修生存，他們在這裡修行，只是因為聖雪域並非命宮一派，若是有命宮派系聖宗修士前來追殺，也會被聖雪域以侵犯領域為名，攔下相當數量的敵人，減輕他們的壓力。


  當然，僅僅是這一幕，還有相當多的修士將信將疑。


  卻在這時，黑衣女修拿出一枚玉符，落入鼠眼修士手中。其上足以以假亂真的逆宗印記，閃閃發亮。


  「我留在聖雪域還有事要忙，你不適合跟著。此物收好，到了逆宗前自有人替你安排，去吧。」


  黑衣女修語氣平淡地說完，收回袖袍。


  鼠眼修士眼中盈滿淚水，一臉感激與激動，竟也不顧外面嚴寒，二話不說衝出酒館，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鼠眼修士走後，酒館中又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氣氛。


  「我聽我在九州域的好友說，蘇太上的確在前幾日離開了，有人看到她自空中消失不見，只是不知去往何處。」


  「天驕戰中，聖雪宗大聖子曾向蘇太上表達善意，是否跟此事有關？」


  修士中不乏消息靈通之輩，如此私下談論，卻是讓黑衣女修的身份越發真實。


  就在這時，黑衣女修忽然站起，看模樣竟是要離去。


  頓時有一面色剛毅的中年修士坐不住了，閃身攔在黑衣女修面前，「前輩請留步！我也想入逆宗，可否借一步說話？」


  黑衣女修上下打量了中年修士一眼，揮手布下一道隔音結界，那結界分明是脆弱無比，可在場修士見到，即便內心好奇他們會談什麼，卻無人敢去擊破。


  「我也好想去逆宗啊。」


  角落酒桌，一對渾身穿著破舊的兄妹坐在蒙著面紗的蘇漓背後，其中妹妹低低嘆息一聲，委屈巴巴地說道：「哥哥，咱們就不能去九州域嗎，實在不行，聖雪宗也行呀！我不想去魅宗。」


  面容有些稚嫩的少年捏了捏妹妹的小手，柔聲安慰：「小南乖，我們沒有盤纏了，聖雪宗還有一段距離，我們去不了。」


  「哦……」


  妹妹乖巧地點了點頭，眼中怎麼都透著幾分不願意，可他們似乎沒有選擇的餘地。


  少年捂住胸口，眼中閃過絲絲恨意。


  突然間，轟然一聲巨響，酒館門牆被砸出一個大洞，寒風瞬息將酒館的暖意沖得乾乾淨淨。


  一胖一瘦兩道血色人影，緩緩自風雪中出現，渾身散發著陰邪之氣。


  「桀桀桀桀，兩個小雜種

  ，居然能逃到這裡！」


  矮瘦血影陰戾的視線落到滿臉驚恐的兩兄妹身上。


  「何人敢來我禦寒酒館鬧事？！」


  酒館老闆驚怒交加，現身二話不說雙手捏訣，虛空幻化出一柄巨錘砸下。高胖血影沉默間，突然獰笑一聲，伸手右臂硬抗。


  砰！

  那巨錘登時在酒館老闆驚駭的眼中，應聲消散。


  「這點實力，也敢強出頭？」


  矮瘦血影怪笑一聲，伸手虛抓，那酒館老闆好似被一雙透明的手捏住脖子，雙腳亂蹬間被提至半空，而後便見矮瘦血影隨手一甩，那酒館老闆直接被砸入酒館后廚，騷亂頓起。


  「是修羅聖宗的雙生血魔！」


  有人驚恐傳音，「此二魔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濫殺無辜！趁他還沒注意到我們，快逃！」


  「不對啊！蘇太上就在此處，雙生血魔再厲害，能有蘇太上厲害嗎？那可是連聖天祠主也忌憚的存在！」


  「蘇太上？蘇九州？」


  矮瘦血影眼珠子不和諧地轉動，而後終於看到酒館之中還有一個隔音結界存在，他怪笑著打手一揮，隔音結界「嘩啦」一聲，應聲破碎。


  黑衣女修眉頭微皺，緩緩抬頭：「何人擾我？」


  那中年修士手中攥著玉符，臉上滿是放鬆與喜悅，隔音結界破碎，他看到雙生血魔臉色微變，卻是絲毫不慌，在黑衣女修身邊說道：


  「蘇前輩，此二人乃是修羅聖宗的劊子手，仗著一身修為到處燒殺搶掠，不少弱小的修真宗族都被其滅門，命宮卒子當前，還請蘇前輩替天行道，出手滅之！」


  中年修士一番話說得眾散修心潮澎湃，忍不住高聲附和道。


  「請蘇前輩出手滅之！」


  「請蘇前輩出手滅之！」


  「……」


  眾人低下頭，卻是沒看到黑衣女修聽完中年修士一席話，臉色頓時現出幾分慌亂。


  不過，令蘇漓驚奇的是，她身子僵硬片刻，竟沒有轉身便逃，而是迅速恢復鎮定，走到雙生血魔面前，語氣冰冷：


  「本座在此，容不得你等放肆，還不快滾。」


  「滾？！」


  矮瘦血影滿是膿包的臉泛出古怪笑意，「聞名不如見面，早就聽聞蘇太上一身實力堪比半帝，我們兄弟二人不才，領教蘇太上高招！」


  高胖血影向前一步，虛空嗡然震動。


  黑衣女修臉色瞬變，二話不說撐開一面六角屏障。


  嘩！

  震動接觸的那一瞬，眨眼被轟成漫天碎片，無形震動卻是毫無阻礙地印在其胸口。


  「噗！」


  在眾人目瞪口呆之中，黑衣女修仰頭噴出一口鮮血，倒飛砸入角落，將角落兩張桌子都砸的粉碎，酒菜灑滿地面。


  「咳咳咳……」


  黑衣女修不斷咳血，想要從一堆酒菜中爬起來，幾番用力卻沒能起身，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慢慢逼近，她心中一急，引動胸口傷勢，卻是越發起不了身。


  「要幫忙么？」


  一片黑色面紗，悄然飄落在面前。黑衣女修恍惚間抬頭，頓時陷入獃滯。


  誒？這也能遇到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