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都來探底
屋外輕雷池上雨,滴開十里荷花香。
顏玉清坐在廊下,看著一串串的雨珠如水晶帘子般輕輕從檐下滑落,濺在地上泛起層層漣漪。鳥兒在樑上嘰嘰咋咋不敢飛出去,害怕打濕了鮮艷亮麗的羽毛。
此情此景讓她不由想到,若是在整根如雨滴般的白水晶發簪上纏金嵌寶,會不會有別樣奢華。
斟酌間,有幾個年輕的姑娘聯袂而來,為首的女子紅妝淺笑,鬢間帶著一個薄如蟬翼的粉碧璽蝴蝶墜小白珍珠流蘇發簪,耳上帶著同樣式只是略小一點的粉碧璽蝴蝶,墜一線小白珍珠輔以水滴翠綠碧璽收尾。每走一步,珠鏈搖曳,顧盼生輝,既嬌且艷。
顏玉清記得她是香滿樓老闆顏祥家的二姑娘,自己同族的妹妹,名喚顏映雪。初來益州時,她們一家子去迎過她,故有過一面之緣。後來又遣人送來了斗寶會的請簡。
顏玉清起身上前,就聽其他幾個姑娘打趣道:「映雪,你姐姐和你有兩三分像。」
顏映雪害羞的垂下眼帘,煙視媚行道:「我哪有姐姐生的那般仙姿縹緲,見之忘俗。你們莫要打趣我了。」
一句話剛出,諸人皆笑的花枝亂顫。顏玉清在一旁也忍俊不禁,暗道,真是個實心的丫頭。
「姐姐」顏映雪快步上前見禮,圓潤白皙的臉龐上,兩個淺淺的酒窩襯得她整個人嬌憨可愛:「我新作了一首詩,看看這次能不能把你的彩頭給拿了。」
顏玉清囅然而笑,頻頻點頭道:「好啊,讀於我聽聽。」
顏映雪小腦袋邊說邊搖,大大的眼睛蒲扇著濃密的睫毛,配著清甜可人的聲音郎朗道:「糖包如滿月,中有醬和飴。配粥甜如蜜,味抵香江魚。」
顏玉清眨眨眼睛,她沒聽錯吧,這是首《貪吃詩》?
顏映雪讀完后,廊下一片寂靜,只聽得雨水滴答的跳動聲夾雜著前廳小廝偶爾的吆喝。
突然之間,就是一陣狂笑。
顏玉清聽著,也忍不住破功,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瞬間盈.滿了笑出來的淚水。她扶著柱子,捶手頓足,片刻后才微微斂笑道:「這次的彩頭應該非你莫屬,若能再親手做個好吃的糖包,那便是鐵板釘釘確定無疑了!」
「是么?」顏映雪聽聞,忙抬手喚了身邊一個身著綠裙的侍婢,急急道:「快去乾果鋪子里買些芝麻、花生和糖,我要回去做糖包。」
此話一出,又引來眾人的捧腹大笑
那個身著綠衣的婢女點頭應「是」,笑著轉身朝外走去。
顏映雪拉著顏玉清的衣袂撒嬌道:「姐姐,你這次的彩頭是什麼啊?」
顏玉清望著她正準備開口,就聽剛剛出門的婢女氣喘吁吁的又跑回來道:「姑娘,沈郎君剿匪回來了,大勝而歸!家主親自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在香滿樓給他接風洗塵。」
「表哥回來了」顏映雪欣喜雀躍的歡呼著,拉著顏玉清等人道:「走,一起去嘗嘗我父親的手藝,他可是很久都沒有下廚了呢。那獅子頭燒的,外酥內嫩,醇厚鮮美。」說完,還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顏玉清掩袖偷笑,還沒來得及接話,就被顏映雪拽上了馬車。
香滿樓和懿馨珠寶店開在同一條街上,顏玉清感覺自己剛坐定一會,馬車就停了下來。
這是她第一次來這個店,看著那熟悉的「顏」字旗幟在巍峨的酒樓上迎風招展,放眼望去,香滿樓是整條街最高大豪華的所在。那種來自顏氏子弟的優越感油然而生。
顏玉清暗道:只有顏氏強大了,他們這些顏氏的子弟才能像現在這樣有枝可依。感慨萬千時,已被人簇擁著引了進去。
香滿樓高三層,一樓可容納百來人的大廳內,有東、西兩個紅木樓梯。四方的青玉鋪地,鎏金的祥雲石柱,和牆壁上掐絲琺琅琉璃壁燈,端的是雕樑畫棟,華貴無雙,一派的富貴風流景象。看的顏玉清眼花繚亂,內心激動難以言喻。
這是她初次見識到顏氏在外的產業,不知道以後她的懿馨珠寶能不能也做成如此規模。
穿過一排排擺放整齊的黃花梨桌椅。小廝引著他們來到了二樓的一個雅間。這是一個充滿海洋風情的房間,藍色的牆壁上手繪著一艘楊帆起航的大船,桌子上擺著的也是木雕的扁舟。
相瞞樓的老闆顏祥正笑容滿面的坐在正中間朝他們點頭,旁邊坐著的那位玉面郎君,想必就是顏映雪口中的「沈表哥」了。
待她們給顏祥見禮后,顏映雪就單獨把沈柏飛和顏玉清相互介紹認識了。
見其他人和沈柏飛都很熟,顏玉清心下猜到,他們平時應該是經常一起用膳的,也就見怪不怪了。
顏祥和顏玉清聊了京城那邊現在的情況,又問了沈柏飛剿匪的事後,就有婢女端著佳肴魚貫而入。
貝殼刻的碟子和海馬形狀的筷子別緻有趣,章魚樣子的碗和放在木船里的菜肴讓顏玉清暗暗稱絕。
難怪這麼富麗堂皇、價格不菲的酒樓,也能門可羅雀,確實是物有所值啊。
顏玉清輕聲問顏映雪道:「二樓其他房間也都這樣嗎?」
顏映雪搖搖頭悄聲回:「都各不相同。」
顏玉清點點頭,心道:難怪能把這生意做的如此有聲有色,除了美食的吸引,這千變萬化的房間,看來也是賣點之一。每一次來,都有一種全新的體驗。
今日真是不虛此行。
她看了香滿樓后,對自己的店鋪也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沈柏飛在席間,除了回顏祥的話,偶爾和顏映雪搭上幾句,很少主動再和其他人聊天。一雙眼睛在瞟到顏玉清時,偶爾停留一下,在被顏玉清察覺后,便很快移開了。
顏祥在席間問到顏氏在襄陽的綠松石礦時,她落落大方的娓娓道來。在講遇到地龍時,諸人都是既驚嘆又好奇,一顆心跟著顏玉清的話七上八下,時而緊張驚詫,時而歡喜若狂。
沈柏飛哪裡見過這樣膽大有趣的姑娘,一雙如深潭般沉靜的雙眸,此刻也散發著異樣的光彩。
大家正聽的興起時,門被「嘭」的一聲推開了。一面若高懸之銀月,色如桃夭之灼灼的玉面郎君,正一臉不忿的盯著在聽顏玉清講話的沈柏飛。
他身著紫色底銷金絲步步高升團花長衫,鞋綴大溪地孔雀藍鏡面極品珍珠,腰佩紫、金雙色貓眼黑曜石無事牌。只需一瞥,顏玉清便把他劃在了懿馨珠寶的潛在貴客之列。
「柏飛,你一回來不找我,就是為了聽她在那裡碎碎念?」那男子劍眉入鬢,一雙細眼含嗔帶怨,指著目瞪口呆的顏玉清,說的沈柏飛面色緋紅。
顏玉清詫異自己又在無形中拉了仇恨的同時,意味深長的看了眼沈柏飛,又笑眯眯的瞅了瞅那個男子,一副我已明了的樣子。
顏祥輕咳了兩聲,打斷了暗昧的氣氛,對著門口的那個身著紫衣長衫的郎君道:「畢簡,你怎麼來了?」
那個叫畢簡的紫衣少年桀驁的飛了他一眼,語氣不善道:「難道等你來請我?」
他不由分說的讓坐在沈柏飛身邊的顏映雪給他讓了位置,自己則一直坐在沈柏飛旁邊,拿出最近新得的玉珏和寶石侃侃而談。大有你若喜歡,我便相贈的意思。
沈柏飛面對畢簡的熱情,也只是平淡的偶爾應對幾句。原本良好的氛圍在這位來了以後便多少有些怪異。
一頓飯吃的快差不多時,畢簡好像才留意到自己身邊坐著個以前好像沒見過的姑娘,便隨口問了幾句從哪裡來,家裡是做什麼的一類。就見沈柏飛側耳傾聽,畢簡的臉色馬上有些微沉。
在別彆扭扭中吃完的飯,總會讓人有些消化不良。顏玉清回到府里后,信步到園子里散步,就見青竹拿著一個帖子走了過來。
「姑娘,隔壁緞雲軒今天給您遞了個拜帖,邀請你和鄔姑娘明天過店一聚。」
顏玉清輕點嗪首道:「街坊鄰里的,就去看看吧,順便帶個玉化了的高瓷綠松石手釧給她玩玩。」
青竹笑應著,姑娘總愛拿綠松石做見面禮,一會兒少不得要去倉庫里找找了。
懿馨珠寶店的生意已經慢慢步入正軌了,顏玉清看著應對自如的停雲等人,很是滿意。
顏映雪攜著沈柏飛一大早過來給祖母挑生辰賀禮,顏玉清給他們推薦了滿色滿肉的南紅頭面一套。裡面有喜上枝頭的雀兒發簪,福字精雕吊墜配南紅108顆佛珠鏈子,還有蛋面的金手鏈、戒指和耳墜。南紅色澤紅潤喜慶,最適合給上了年紀的老人家做壽禮。
顏映雪同沈柏飛挑完壽禮后,在亭子裡邊品茗邊對弈。白玉和墨玉做的棋子,觸手溫潤。
沈柏飛環顧四周,感覺這裡不同於的首飾店鋪,少了一些金碧輝煌,卻多了一份瀟洒恬淡,不禁問道:「這裡都是顏玉清裝飾的?」
在一旁倒茶的青竹聽到,笑著接話道:「從選址到裝飾,從用人到首飾都是我們姑娘一手經辦的。」話語間透著滿滿得意與自豪。
沈柏飛剛斂起眼中的訝然,門口就傳來一個張狂的聲音:「來人,給小爺倒口查喝,一路趕來渴死我了。」
畢簡一張清俊雅緻的臉上寫滿了不耐煩,隨便找了把椅子坐下,就開始命身邊的小廝不停的打著扇子。
早有柜上的學徒眉歡眼笑的端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過去,畢簡剛入口立刻就吐了出來:「你想燙死爺嗎?」
一手飛出去:「砰」的一聲,紅雲浮雕瑪瑙杯碎了一地。
顏玉清微不可見的蹙了蹙眉,搖搖頭,正準備息事寧人,這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