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為什麼我不知道
吩咐下人將北冥祁送來的幾口大箱子妥善安置之後,用過午膳,夕若煙便辭過祁家父子,準備帶著慶兒回宮去。
祁家父子親自送著夕若煙出府,而祁府大門外,也早已備好了一輛舒適的馬車。
臨上馬車前,祁零還拉著夕若煙的手頗有不舍,想起今日祁王殿下來祁府時說的話,未免她為此憂愁傷身,也不免得多加勸慰一句。
「煙兒,你放心,若你真不想嫁與祁王,義父一定會幫你想辦法的。」為了故友,他也必須要竭盡全力護煙兒幸福。
夕若煙莞爾,心頭浮上一陣暖流,素手撫上祁零有些粗糙的手背,微笑頷首:「義父放心,煙兒並非那些可以任人隨意欺負之人,倘若祁王殿下要一意孤行,哪怕他真的娶我進了王府,日後他也休想好過。」
倘若有朝一日冥風真的保不住她,她就勢必要嫁入王府,可即便是這樣,北冥祁,他日後也休想有好日子過。
他不仁,她便不義。
大不了,大家以後就互相針對,彼此折磨,就且看誰先倒下。
「煙兒。」
祁零著急一喚,盯著她充滿堅定的眼神,心中,竟莫名的有些害怕了起來。
他雖與煙兒是第一次接觸,可「夕若煙」這個名字他卻不是第一次聽說,煙兒的脾氣如何,早在外界百姓的口中他便已經有所聽說。
不趨炎附勢,不攀龍附鳳,不為了名利令自己折腰,她高雅得就像是一株紅梅,即便四周風雪交加,她也依然堅持自我,不但艷麗出眾,且也從不因任何人任何事更改初心。
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來,她無疑是令人欽佩的,可一旦站在父親的角度上來想,她這樣百折不撓的性格,往往會讓自己吃很多的虧。
「義父,煙兒真的沒事,你放心吧。」轉眸對著祁洛寒囑咐,「洛寒,替我好好照顧義父。」
「我知道,可是長姐,你真的不要我護送你回宮嗎?」雖然祁府到皇宮的路並不是特別遠,一路上也來來往往的有不少人,量著這人來人往的大街,長姐應該是不會有什麼事情,可他就是不放心。
「沒事的。」夕若煙莞爾,隨即退後一步,傾身道:「煙兒拜別義父,日後若是得閑,煙兒一定抽空回府看望義父,還望義父千萬珍重,保重身體。」
「義父知道,你回宮路上小心。」祁零不舍,卻也謹慎的囑咐著。
夕若煙頷首,在慶兒的陪同下踏著矮凳上了馬車,馬車行駛,很快便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
直到再也看不見馬車的影子,祁零嘆了一口氣,方才在祁洛寒的攙扶下轉身進了祁府。
「主子,我們該怎麼辦?」馬車內,慶兒終還是忍不住問出了自己一直以來最為擔心的一個問題。
雖然主子在祁大人還有祁侍衛的面前表現得很鎮定自若,可她知道,因為對方是戰功赫赫的祁王殿下,所以此事非常棘手。
就連皇上都為此犯難,主子又豈會絲毫都不在意?
夕若煙不言,一張姣好的嬌顏之上早已無了方才在祁府時的淡然,此刻淡淡憂愁浮現,也確實是應了慶兒的話。
的確,方才在祁府時,為了不讓義父與洛寒為難,她也故意裝著毫不在意,因為她知道,即便她再如何焦急不安也是於事無補。
今日在尤冽對著義父出劍的那一刻,她便已經看出來,義父是真的很關心她,雖然她並不知,不過只是初見,義父又何以對她如此看重,真若親女,但那份關心不是假的,所以其他的她也並未多想。
好不容易有了兩個家人,她又怎能忍心,因為自己的私事而連累到義父與洛寒?
得罪了北冥祁,別說是洛寒日後在仕途之上會屢屢碰壁,就是義父,只怕,也不會在官途這條道上走得過於順利。
心中無奈嘆氣,聽著外面嘈雜的人聲,玉手挑開車簾,夕若煙微微探出頭去,看著人來人往的大街,那條熟悉的道路,忽然想起了什麼。
回頭,她對著慶兒吩咐,「一會兒你就在這兒下車,順著上次我帶你走過的小徑去到醉仙樓後院,你就告訴老闆娘,說……」
湊近慶兒耳畔,夕若煙小聲說了兩句什麼,慶兒連連點頭,「我明白。」
喚了車夫停下,慶兒掀開車簾利落地跳了下去,很快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好了,走吧。」後背慵懶地靠在身後的軟墊上,夕若煙秀眉緊鎖,除了憂愁之外,眉宇之間,還透露出淡淡的疲倦。
如今,若是冥風幫不了她,那麼,她便只能夠依靠他了。
下了馬車后,慶兒根據腦海中的印象走進了一條小道,心中為主子之事擔憂之餘,也只想著趕緊去到醉仙樓,將主子的話帶給老闆娘。
只希望,老闆娘能夠幫上主子一點忙。
因為著急,慶兒也不免得走得快了一些,只是剛拐過一條衚衕,豈知迎面卻走來了一個黑影,高大的身影出現在眼前,硬生生的阻去了她前進的路。
「你是……唔……」
剛一開口,一條錦帕卻順勢捂住了慶兒的嘴,不過片刻,掙扎的力氣漸漸減弱,就連叫喊聲也弱的幾不可聞,隨即,慶兒只覺眼前一黑,整個人便已經無力地倒在了地上,再沒有一點兒知覺。
……
馬車穿過密集的人群,很快便到了朱雀門前,夕若煙剛一下了馬車,遠遠便見著的玄公公便立即迎上前來。
「夕御醫讓奴才好等。」陪著笑臉上前,玄公公熟絡的與夕若煙打著招呼,即便未曾行禮,卻也並不生疏。
「等我幹什麼?」不用問,玄公公會來宮門口等她,一定是奉了那個人的旨意,「怎麼,之前我怎麼求都不肯見我,如今,倒是眼巴巴的讓你來這兒等我,是怕我不去嗎?」
故意冷下了臉色,夕若煙輕輕一哼,盯著玄公公儼然是一副生了氣的模樣。
不過想想那天也真的是可氣,明明知道她大病初癒不能淋雨,偏偏他還眼睜睜的看著,竟然就真的這麼絕情,居然還真的不見。
若非不是那天晚上他偷偷趁著眾人不在時潛進渡月軒中看望她,她還真是不想原諒他,實在是太氣人了。
不過也算了,堂堂一個皇上肯紆尊降貴,半夜做出這種小賊才會做的事情也實屬不易,就沖著這一點,她就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他好了。
只是在旁人面前,她可不能輕易服軟,非要整一整這玄公公,也好讓自己解解氣才是。
被夕若煙突然冷下了的語氣一嚇,玄公公愣了愣,心中抱著她是開玩笑的想法,不過再仔細看了看,似乎……夕御醫的生氣並不像是假的。
咽了咽口水,玄公公呵呵一笑,「夕御醫不會是在跟奴才說笑吧!」
皇上讓他來此等候夕御醫,要是請不去,他回去該要怎樣交差啊?
說不定,皇上一個生氣,讓他將皇宮所有的茅房都清掃一遍也不是不可能的。
嗚嗚嗚,他可不要這樣啊!
「你覺得呢?」冷冷別過頭去,餘光瞥見玄公公一張苦兮兮的臉,夕若煙差點兒沒忍住給笑出聲來。
「夕御醫,你可不能這樣對奴才啊,要是皇上一個不高興,讓奴才去清掃茅房可怎麼辦啊?」玄公公努力作出一臉的可憐樣,只希望能以此讓夕御醫同情自己一下也好啊,起碼,他就不用飽受清掃茅房的痛苦了。
豈知,即便他這樣了,夕若煙卻仍是不為所動,朝他睇去一個同情的眼神,而後淡淡道:「那……你就自求多福吧!」
反正清掃茅房的人又不是她,她才無所謂呢!
「別啊!」
玄公公是真的欲哭無淚了,這夕御醫是皇上心尖兒上的人,打不得也罵不得,更加綁不得,否則,他也就不用這麼苦惱了。
落寞地垂下頭,玄公公頓時焦急如焚。
夕若煙卻是毫不在乎,儼然一副與自己無關的模樣,只是逗著這玄公公,其實,也還挺好玩兒的。
「對了,」靈機一動,玄公公突然想起一事,忙道:「夕御醫,你不就是還在生著那日的氣嗎,皇上雖然沒有見你,可皇上卻不是真的狠心啊!」
唇邊淺淺揚起的一抹弧度落下,夕若煙動了動秀氣的柳眉,玩笑的心沒有了,顯然已經被玄公公的話勾起了好奇心。
什麼叫做「不是真的狠心」?
這話聽起來,可是真的有很深的含義。
莫非,那晚是發生了什麼她所不知道的事情?可是,為什麼就沒有人告訴她呢?
「那晚你吐血昏迷之後,皇上不知道有多擔心,抱著渾身濕透的你,那嘶聲喊著傳太醫時不知嚇破了多少人的膽。」
當然,也是包括他的。
頓了頓,玄公公認真說道:「其實,那天在太和殿外,祁侍衛抱著你跪在雨中,皇上是看在眼裡,痛在心裡,若非不是因為身不由己,他又怎會忍心讓你淋雨受凍?你在雨中淋了三個時辰,可皇上也沒有好過,他遣散了所有太和殿的侍衛,一個人在雨中也是淋了大半宿,夕御醫,皇上是真的很在乎你的。」
那晚要不是他放心不下皇上,趁著無人偷偷回到皇上寢房外,他竟不知,皇上為了夕御醫竟然會不顧龍體安危,獨自在雨中站了一宿。
那一宿,又豈止才三個時辰?
皇上不是不愛夕御醫,只是迫於壓力,不能夠光明正大的表現出自己的愛,可即便是這樣,那份愛,卻是從未少過。
夕御醫不知道,卻並不表示那從未發生過。
「他……真的在雨中淋了一宿?」心底的某個地方像是被什麼東西給狠狠揪了一把一般,忽然很疼,很疼。
玄公公重重地點了點頭,沒有半點兒遲疑。
「為什麼我會不知道?」夕若煙蒼白了臉色,這個事實對她衝擊很大,也讓她很心疼。
這句話像是在喃喃自語,聲音雖小,玄公公卻是清晰聽到了。
「皇上不想讓你擔心,所以便沒有告訴你。」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只怕是除了他外,不會再有人知道這件事情。
皇上為愛淋雨一宿,這將是一個永遠的秘密,也是讓眾人都無法相信的一件事情。
可……這就是發生了,是真的。
不為別的,只為了皇上心中深愛的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