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流言,霧裡看花
烏雲遮去了上午的明媚,天空烏漆漆的一片,帶著強烈的壓抑氣息傳來,直叫人看了也不禁覺得憋得慌。
雪梅殿的花廳中,於此截然不同的是,北冥雪與上官語寧圍桌而坐,兩人有說有笑綉著手中的綉品,綉樣各有千秋,一時也難分伯仲,兩人偶爾湊在一起互相品鑒指點,倒也一派的和諧安寧。
「公主,公主不好了,出大事了。」
門外響起眉兒焦急的聲音,屋中的兩人同時側目望去,但見眉兒急匆匆地跑入聽中,急急行了一禮,便道:「啟稟九公主,語寧郡主,不好了,出大事了。」
「出什麼大事了,瞧你慌慌張張的,若是被人瞧見,該說我們雪梅殿的人不懂規矩了。」低頭將綉進一半的針穿過,北冥雪聲音溫柔似水,話中雖有著責怪之意,只是這溫柔的聲音卻是讓人半點兒也聽不出來有任何生氣的意思。
眉兒也知道是自己莽撞了,微微紅著臉垂了頭,卻是有些不太甘心,「不是的公主,奴婢剛才去御膳房,想去看看公主的補品燉好了沒有,回來的時候卻聽見……聽見……」
視線小心朝著上官語寧處投去,但見她也正好望過來,眉兒心中一顫,急急忙地又將頭重重垂下。
久久也未聽見眉兒將聽到的消息說出來,北冥雪也有些沒了耐心,故而停下手中的針線活,目光平靜的朝她睇去一眼,「到底是聽到了什麼,你倒是快說呀!」
這猶猶豫豫的半天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這眉兒不急,倒是叫她給急了。
不再試圖去看一側的上官語寧,眉兒抬起頭來,再次稟道:「回公主的話,奴婢在回來的路上聽到有幾個宮女湊在一塊兒說話,像是在議論夕御醫。」
「夕姐姐?」北冥雪的注意力算是徹底被「夕御醫」這三個字給全部集中在了眉兒的身上,對她的話,自然而然也有了一絲好奇。
這兩天她也聽說了祁家的事情,本來這跟她一個養在後宮的公主倒也沒什麼關係,只不過是知道了夕姐姐是祁零大人新認的義女,所以才略微上了一點心。
只是不禁讓人覺得奇怪的是,這上午兩人才見了面,祁家下午卻被人揭發了勾結晉國從而下獄。
而且這勾結晉國的證據,聽說,還是秦大哥與楚將軍找到的,便不禁讓她覺得有些可疑。
疑心雖有,但更多的,卻還是擔心。
她知道,通敵賣國可是大罪,起初她也擔心夕姐姐會不會因此而受到連累,不過好在後面安然無恙,她也就漸漸的放下了心。
本來她也有想過去景祺閣看望夕姐姐的,可去了好幾次都是撲了一個空,今早上官語寧來找她,兩人這才坐下來刺繡沒有多久,便又從眉兒的嘴裡聽到了有關夕姐姐的消息,這叫她怎麼能夠不好奇?
「快說說,你都聽到了什麼?」
「回稟公主,奴婢聽到那些宮女們在議論,說……說後日夕御醫便要嫁給祁王殿下,成為祁王妃了。」眉兒緊張地低下了頭,一咬牙便快速的將這個消息給說出了口。
若只是九公主在這裡,她本也不用這般小心謹慎的,只是偏偏語寧郡主也在這兒。
聽說,郡主可是一心鍾情於祁王殿下。
大概也是之前被語寧郡主整治冰兒時的狠辣勁兒給嚇到了,她只是擔心,若是這話一經傳到了語寧郡主的耳朵里,郡主該不會直接將怒氣灑在了她的身上吧!
眉兒的話音還未落,上官語寧的臉色卻在霎時間蒼白了起來,手指緊緊地捏著手中的繡花針,就連銳利的針尖刺破了皮膚也仍是不知。
倒是銀漪眼尖兒,在看向上官語寧的時候,餘光不經意間瞥見她的手,立時便嚇得驚叫了起來,「郡主,你的手流血了。」
這一驚叫,不但讓失神的上官語寧回了神,也成功的將北冥雪的注意力轉移。
她竟險些忘了,這語寧郡主可是喜歡八皇兄的,也難怪方才眉兒吞吞吐吐的半天也說不出話,原來就是礙於上官語寧在這兒。
只是眼下要嫁給八皇兄的人卻並不是上官語寧,若是一個弄得不好,只怕會叫語寧與夕姐姐反目成仇,屆時,只怕夕姐姐的處境會更加艱難。
「你的手沒事吧?」北冥雪貌似關心的一問,轉而吩咐眉兒,「去把殿里的那個小藥箱拿過來,好給郡主上藥止血。」
「是。」眉兒應了一聲,正要轉身去取,卻在此時聽見了上官語寧的聲音:「不用了。」
接過銀漪遞來的錦帕拭去指尖流出的點點殷虹,上官語寧起身,臉色已經變得格外的蒼白,「小事而已,用不著上什麼葯。」
北冥雪放下手中綉品,也跟著起身,「既然沒什麼大礙,那我現在要去景祺閣看望夕姐姐,郡主可要一起?」
雖然宮中以訛傳訛的事情很多,也說不準今日眉兒所聽到的事情究竟是真是假,只是前些日子八皇兄匆匆忙的搬離了皇宮,聽外邊的人說起,八皇兄似有意在布置婚房,只怕眼下聽到的這個消息,怕也有幾分可信度。
夕姐姐那兒她是一定要去的,去問清事情原由也好,去寬慰也罷,她也理應過去看望一看。
只是這語寧郡主心高氣傲的,之前被八皇兄那樣絕情的拒絕之後,再聽到夕姐姐要成為祁王妃的消息,大概,多半也是不會與她一同過去的。
心中如此想著,下一刻倒還真是聽到了上官語寧拒絕的回答,「我突然覺得有些不舒服,就先不過去了,我晚些時候再去看望。」
「也好,那我就不等你,先過去了。」早知道答案如此,北冥雪也不多做勸說,帶上眉兒,便步履匆匆的出了花廳。
被剩下的上官語寧留在原地,垂頭看著自己被針尖刺破的纖纖玉指,心裡仿若被什麼絞著似的疼著,想要大哭一場,卻偏偏就是落不下淚來。
如果後日要嫁給北冥祁的是一個毫不相干的人,那樣的話,她還可以哭,可以鬧,可以隨心所欲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算是自己不能夠成為祁王妃,也斷斷不會讓一個毫不相干的人嫁給他。
可是那人卻不是別人,而是若煙姐,她待若親姐姐的人。
照理說來,她是該含笑祝福的,可是她是真的做不到。
一想到自己待如親姐姐的人嫁給了自己最愛的男人,來日見面,她還要笑著喚一聲「祁王妃」,想到這兒,心便不覺更是一疼。
探頭張望了一眼門外,見北冥雪已然走遠,銀漪方才小聲的道:「郡主你也別太傷心了,倘若你還想要嫁給祁王殿下,那也不是全然沒有辦法的。」
「難道,是想要我做妾嗎?」上官語寧咬了咬唇,就算她為了愛可以不惜一切,可她爹鎮南王能夠答應嗎?
何況,她堂堂一朝郡主,豈能嫁與人做個妾室?
這話要是傳揚了出去,別說她上官語寧會被人輕視恥笑,就是她爹以及整個鎮南王府都該淪為萬千人的笑柄,她,還不能夠這麼自私。
也實在是丟不起這個人。
「郡主這是說的什麼話,奴婢又怎麼敢讓郡主去給人做妾呢?」銀漪細聲反駁,才道:「郡主似乎是忘了,這祁王殿下也許是因為喜歡,才要執意娶夕御醫過府,可是咱們的皇上,好像也對夕御醫有點感覺。」
這話雖然是在安撫上官語寧,但也不全是虛言。
她與郡主雖然入宮不久,有許多的事情都還尚不可知,可這宮裡的人卻不一樣,她們呆的久,也聽得多,只要給點好處,她們想知道什麼不可以?
況且皇上對待夕御醫好,這是整個宮裡的人都知道的事情,雖然不能保證皇上是否是真的喜歡夕御醫,但就憑著這個好,只怕也不會捨得將她隨意嫁人。
否則之前南詔國的雲烈王子求親夕御醫,還開出了這麼好的條件以作交換,皇上便不會那樣乾脆利落的便一口回絕。
想來,皇上待夕御醫也並非只是一般交情。
祁王縱然位高權重,但只要皇上有心不讓夕御醫下嫁,那這事便還有著轉圜的餘地。
上官語寧望著她,有些不太確信,「雖說皇上表哥是對夕御醫極好的,但這婚事畢竟是人家自己的事,表哥雖是皇上,但若是從中摻和,硬生生的阻止了別人的姻緣,只怕不好。」
「這要是兩情相悅,阻止了自然不好,但若只是一廂情願,那就……」銀漪狡黠一笑,又故意一問:「以郡主與夕御醫的交好,郡主覺得,夕御醫可曾有過半點兒喜歡祁王殿下?」
上官語寧認真回想著從前的點滴,似乎依照種種跡象看來,若煙姐應當是並不喜歡祁王殿下的,否則早在之前就傳出他們二人流言之時,若煙姐便不該如此反感才是。
對,應該就是這樣。
「可……這又有什麼用?」上官語寧再次暗沉下了臉色,心中悶悶不樂,臉色更是不太好。
就算是證明了若煙姐不喜歡祁王殿下也是毫無用處,這皇家的親事,可不是說退就能夠退的。
「郡主,」銀漪心中一急,繞到上官語寧面前,頗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焦急道:「我的好郡主,你怎麼就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了呢?」
上官語寧抬頭看她,卻並不多言。
只聽著銀漪繼而道:「郡主可別忘了,以夕御醫那個倔性子,她還能有什麼不敢的,何況,她拒絕祁王殿下也不是第一次了,既然有過一次,又何故不能有第二次?」
「你是說……」
「我的傻郡主,難道你還看不清嗎?」這下銀漪也是真的急了,左右見四周無人經過,便壯著膽子將話挑明,「這夕御醫既不喜歡祁王殿下,以她的性子,便不該如此輕易的就乖乖就範,除非,是有人拿著什麼把柄在威脅她。」
上官語寧聞言大驚,「你是說,祁家?」
銀漪重重地點了點頭,上官語寧原本還有些如霧裡看花一般,此刻卻是全然明了了。
「郡主,咱們現在最要緊的是該去找皇上,說不定啊,這皇上會有什麼好辦法。」銀漪說道。
「好。」不再猶豫,上官語寧點頭應下,便當真快步出了花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