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還不是時候
「不,我幫不了你。」
夕若煙垂下眸去,素手撥開楚玥緊緊握住自己手臂的手,聲音淡漠,聽不出任何的喜怒哀愁。
然而楚玥卻恍若被雷劈中一般,整個人怔了一怔,隨即更是忍不住踉蹌著後退了好幾步,一張嬌顏布滿著失落。
最終,夕若煙到底還是拒絕了她。
盈盈水眸氤氳著霧水,楚玥微微垂下頭,迎著明媚陽光,兩扇羽睫在臉上投下兩道陰影,那一副失落中帶著哀愁的模樣更是叫人不禁心生憐憫,興許下一秒便會叫人忍不住答應。
只是,偏偏這人是夕若煙,就算是不為楚玥,就為了楚訓待祁家的那份恩情,她便不能夠答應這件事情。
此事畢竟是關乎著皇家的顏面,就算北冥風再如何肯聽她的,但倘若後宮的一個昭儀在一夕之間消失無影,一個弄不好,是會牽連到許多人的。
而這首當其衝的,必定是楚訓無疑。
到底楚訓於她有恩,她不能親手害了楚訓,更不能毀了他好不容易得來的光明前途。
思及此,夕若煙心中的想法便又更加堅定了許多,素手握了拳又鬆開,她終道:「這件事情我雖不能夠答應你,但你放心,我也不會將此事說出去,今日,我便只當你是來與我閑聊,並不曾說過這些。」
楚玥聞言抬頭,有些不明白她到底是什麼意思。
夕若煙別過頭,猶豫之下方才開口:「你哥哥曾經幫過我,就算是看在這份恩情之上,我就不會為難你,只是這樣的話,以後,便不要再說了。」
也好在楚玥是告訴了她,倘若是告訴了旁的人,再若是有人稍有那麼一個壞心眼兒,只怕她就真是將自己往著火坑裡推了。
「既然我哥哥曾經幫過你,那你為何不肯幫我一次?」楚玥不死心,更是在聽見說哥哥幫過夕若煙之後,不禁重燃了心中那原本已經熄滅的期望。
今日她既然已經下定決心將此事告知,那麼,不管是運用什麼方法,她都一定要讓夕若煙幫到自己,就算是用求的也好,還是其他方法也罷,她都在所不惜。
「你怎麼還不明白?」見她不知進退,夕若煙莫名地有了一絲惱怒,「正是因為我欠了楚將軍的恩情,我才更不能幫你這個忙。」
「為什麼?」
「你還問為什麼?我原以為你是一個聰明人,沒想到,你也是一個被自私蒙蔽了心智的人。」夕若煙別過頭去,若說方才心中還有一絲不忍,那麼現在,卻已經徹底被楚玥的胡攪蠻纏給惹怒,再不見一絲一毫。
「如果你真不願意踏入皇宮,那麼之前就該寧死也不屈服,不管你最後是因為什麼原因妥協了,但你要知道,一旦進了宮,除了死,別無他法。」夕若煙倏然硬了語氣,冷冷道:「如果你執意要出宮,甚至為了出宮不惜任何手段,那麼我告訴你,就算你最後真的能夠如願出了宮,可你這做法所帶來的後果,卻是你所承擔不起的。」
「你什麼意思?」楚玥詫異,凝著夕若煙一本正經的容顏,心中突然起了一絲擔憂。
夕若煙深深吸納一口氣,反正如今該說的不該說都已經說得差不多了,便也不再拐彎抹角,徑直道:「坦白說,如果你走了,那麼,楚將軍,便會為了你的做法而付出代價。」
「什麼代價?」
「死。」
楚玥聞言,幾乎是踉蹌著後退了好幾步,心頭一沉,仿若是有著什麼東西重重壓下一般,直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我以為,我以為只要有你……」話語一頓,楚玥突然伸手按住心口,彷彿一下子明白了什麼,突然有些心痛。
本來她以為,只要有著夕若煙的幫忙,就算是她想要出宮的願望有些天方夜譚,但也不至於會連累到哥哥,可是現在她卻恍然明白了什麼,也許現實,並不是如此。
只一句未有說完的殘句,夕若煙一下子便領悟了她還未說完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輕輕搖了搖頭,卻只覺得分外可笑。
這楚玥實在將她當成是無所不能的了,出宮是一件小事,後宮妃嬪想要出宮也不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但是這若是一去不復返了,這可就……難。
不但難,那可是殺頭的死罪。
因為北冥祁想要強娶她的事情,這已經給北冥風添了很多的麻煩,也正因為如此,她也讓冥風為此犧牲了很多,所以這一次,她不能。
想到自己還有那麼多未有做完的事情,而離她與冥風約定的時間也不過只剩下了兩個多月,這一次好不容易逃脫了北冥祁的強娶,在這期間,她再不能讓自己出任何的事情了。
心中打定了主意,夕若煙緊閉了雙眸,努力平息著自己心內那翻騰不惜的亂流,不再讓自己有任何動搖的可能。
「難道……就沒有一點兒辦法了嗎?」兩滴清淚從臉龐滑落,楚玥哽咽著出口,只覺得心中那僅存的一點希望,此刻也在被一點一點的瓦解,只餘下滿心的苦澀無法言語。
那種苦,很無奈,也很難受,竟是比那黃連還苦,比那匕首入心還要痛。
「是。」夕若煙決絕回答,不帶一絲猶豫。
然而就算是有,但是這個忙,她也幫不了,也更加不能夠幫。
「不過你可以放心,縱然我不能助你出宮,也不能幫你爭寵奪位,但是在皇宮,我會盡我的一切力量護你周全,只要我不倒,便不會讓你出事。」縱然她的能力也是十分的有限,但這,也算是她對楚訓的恩情,唯一能夠做出承諾的吧!
在這宮裡,縱然她的能力不能夠護得了楚玥一生安危,但是冥風可以。
但是前提,卻是楚玥能夠安安分分,不惹出什麼大亂子才是。
畢竟她還欠楚訓一個恩情未還,在宮中保楚玥一世安穩,也算是還了這個恩情。
抬手一把抹去臉上滑落的淚水,楚玥輕輕扯了扯唇角,也不對此多說什麼,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留下,轉身便往著來時的路上走去,決絕的背影,不帶一絲猶豫。
只是在轉身那一霎,在夕若煙看不見的視線里,眸中卻是突然涼了幾分。
夕若煙並未看見,只望著那漸漸遠去不見的身影怔了會兒神,良久回過神來,卻也只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也許,是她想通了,要放棄了吧!
這樣也好。
楚玥離開不久,慶兒便端著一碗東西朝著此處走來,遠遠的看不清是什麼,只是那刺鼻的味道卻是老遠便能夠聞見。
若是尋常人聞見那個味道,指不定還要作嘔,只是對於常年與藥材打著交道的夕若煙來說,卻是在遠遠聞見那股子藥味的時候便已經知曉了碗中是何物,也能夠猜到來者是何人。
舉步朝著石桌而去,優雅的一轉身,便已經穩穩落座於石桌之上。
慶兒端著葯碗過來,將葯置於桌上,見著夕若煙的臉色不好,又見著方才楚昭儀離開時,那臉上還隱約可見的淚痕,心中知道定是發生了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主子。」猶豫了一會兒,慶兒終還是忍不住問道:「楚昭儀都跟主子說了什麼?怎麼主子的臉色這麼不好?」
原本她更想要問的,還是楚玥的臉上為什麼會有淚痕出現,一個尊貴的昭儀,又為何會……哭了?
眸光瞥見慶兒低頭時那臉上不禁所閃現出來的疑惑,只一眼,夕若煙便對她想要問什麼而心下瞭然。
「也沒什麼,就是她想要我幫她一個忙而已。」輕描淡寫的帶過了方才楚玥對她那一番懇求,夕若煙淺淺嘆氣,其實她並不是想要瞞著慶兒,只是不知該如何解釋罷了。
況且這也不是什麼好事,慶兒太過單純,有些事情讓她知道了,指不定也不是什麼好事。
再說,這妃嬪出宮可是天大的事情,她之所以會毫不猶豫的拒絕了楚玥,其中不想為自己添麻煩是真,但為了保護楚訓也是真,當然,這其中最重要的,還是楚玥自己也能夠保住一條小命。
「哦。」慶兒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雖然心中還是有些奇奇怪怪的感覺,但只要這是主子告訴她的,她便不會有任何的懷疑。
因為她知道,在這個世上,主子是待她最好最好,也是對她最關心最關心的人。
只要是主子說的,她都信。
見慶兒不再追問,夕若煙也不想再就著這件事情多說一些什麼,畢竟,該拒絕的,她都已經毫不留情的拒絕了。
只盼著楚玥能夠多為自己,也為楚訓想一下,有些事情,是真的不值得去冒險一試的。
至少,拿著自己家人的性命去冒險,這便是真不值得的事情。
微風吹過,夾雜著中藥刺鼻難聞的氣息傳來,夕若煙驀然回神,目光轉而落在了石桌上的那葯碗之上,幾番猶豫之下,終還是朝著那葯碗伸出了手。
「主子。」
見夕若煙伸手要去端那碗葯,慶兒心下一驚,忙出手攔住了她,臉上更是帶著萬分焦急,「主子可要三思,這碗葯一但下去,可就真的沒有什麼迴旋的餘地了呀!」
「我自有分寸。」淡淡回應一句,夕若煙揮開慶兒的手便要去端桌上的那碗葯。
「主子。」
一道略帶凌厲的目光射向一旁的慶兒,慶兒心中一驚,心知主子的意願已經無法更改,縱然她有心阻止,只怕,主子也是不會聽她勸的。
不情不願的收回了手,慶兒眸中已經積起了一片氤氳,卻在極力隱忍。
夕若煙低下了頭,刻意忽視掉慶兒眸中那已經積起的淚水,慶兒心中在擔憂著什麼,她深知,雖然她也猶豫,可是眼下,卻還不是時候。
視線再次落在桌上的那葯碗之上,那碗中是何葯,她比誰都清楚。
那是一碗……讓女子能夠不孕的葯。
原本這五年來,她都與冥風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縱然彼此都深愛著,卻並沒有做出什麼太過的事情,畢竟冥風才剛穩定這北朝的江山不久,還不適宜出現什麼差錯,而她,也還有自己的事情沒有做。
若非不是那晚……
素手撫上自己平坦的小腹,夕若煙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
還有兩個月,在這兩個月之內,她不能夠讓任何會成為自己絆腳石的可能出現,縱然,她也很喜歡孩子,但是現在,真的還不是時候。
索性現在她還沒有孩子,才能夠下得去手。
心中猶豫太多,越躊躇下去便越是不忍,夕若煙緊閉了雙眼,把心一橫,端起那碗葯便仰頭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