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為什麼要騙我
「真的嗎?」祁零聞言不禁欣喜若狂,壓根兒就沒想過皇上竟然會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甚至還讓煙兒特意帶了上好的補品來,一時欣喜得,竟是身上的病痛都忘記了許多。
看著義父開心,夕若煙心中也是高興的,趁此機會更是恨不得將所有誇讚北冥風的好話都給說一遍,「皇上向來都以仁義治理天下,誰是忠臣良將,皇上心中那是跟明鏡似的。祁家一門忠烈,再加之義父又是在宮裡出的事,於情於理,皇上如此做都是沒錯的呀,也正好藉此說明了義父在皇上的心裡也並非一般人可比。」
換言之也是在藉此告訴祁零,他選擇了站在北冥風這一面是鐵定沒錯的,待來日剷除了所有的叛賊逆黨,祁零那便是妥妥的國丈無疑。她的義父,北冥風豈有不尊敬孝順之理?
夕若煙心裡頭打的是什麼心思祁零看得那叫一個透徹,見她臉上笑意冉冉,滿滿的都是幸福之感,心中除了替她開心以外,也只是笑著捋了捋鬍鬚,卻並不拆穿她。倒是發現自己被看穿了心思,夕若煙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頭去。
雖然兩人心中是各自打著算盤,但祁零無疑卻是開心的,起碼這讓他知道,煙兒是真的很在乎他這個義父。只是正高興之餘,腦海中忽然浮現一幕,方才那份笑容也就漸漸的黯淡了下來。
夕若煙抬頭不經意間瞧見,也將祁零的神色看得分明,心中大概也猜得出這是怎麼一回事,卻也不做點破,只輕聲喚道:「義父。」
「煙兒,有一件事情義父不知當說不當說。」祁零一把握住夕若煙的手,心中忐忑萬分,那些話在喉嚨處也上上下下了許多次,卻就是如何也開不了口。
稍等了片刻也不見祁零要將那些話說出來,巧的是夕若煙也想提及,偏偏就是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契機。此刻見著祁零猶豫,心知他是有所顧忌的,便索性替他開了這個口:「義父想說的,可是您落水這事?」
祁零倏然抬眸盯著夕若煙,眸中的驚愣尚且還未褪去,那裡頭的目光分明就是在問她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在荷花池畔,他確是被人一把從後面推入水中的,這是事實。雖然當時落水后他根本來不及看清那人的長相,卻也隱約看到了一抹模糊的背影,那人身上的衣著,分明就是宮裡的太監服飾。
有人想要害他,不選在宮外,卻偏偏選在了守衛如此森嚴的皇宮,足可以說明此人的膽子不小,也囂張自大,同樣,勢力更加是不容小覷。
他的確是很想要告訴煙兒這件事情的,但又有所顧慮,畢竟他手上既無人證也無物證,貿然說出只怕會給祁家和煙兒帶來滔天大禍,所以他冒不起這個險。原以為當時荷花池畔無人,此事該是無人知曉的,他也只好自認倒霉,可是卻沒想到,煙兒卻好像對此事特別明白似的,心頭不禁便疑惑重重。
此事夕若煙原本也不打算要隱瞞什麼,見祁零疑惑,索性便把自己的猜想告訴他了,「……雖然這些只是我的猜想,但想必義父也和我有著同樣的想法吧?」
夕若煙明顯在試探,祁零躊躇之下也還是點了點頭,明確的告訴了夕若煙,他懷疑推自己下水的那個人,正是祁王北冥祁派去的。
至於目的嘛,無非只有兩個。一是因為祁王知道了他已選擇站在了北冥風一面,此舉只是為了排除異己;二則是因為煙兒的關係,祁王不好對煙兒下手,便將矛頭指向了他,也在威脅警告。
見祁零的想法與自己相同,夕若煙這才敢毫無保留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得知此事之後,我曾怒氣沖沖的去過太和殿,本來是真的很想為義父討一個公道的,但是慶兒的一些話,卻不得不讓我多做思量。皇上與秦將軍也與我分析了事情的利弊,我縱然生氣怨憤,但奈何實在無憑無據,此話又不好隨意說出,唯恐給家裡帶來災禍。沒能好好的照顧義父,也不能給義父討回一個公道,煙兒實在心中有愧。」說著便垂下了頭去不再言語,落寞的神色中所帶著的當真是愧疚之色。
祁零嘆了一口氣,有些心疼地拍了拍她的手,「你也不必過於自責,此事錯不在你,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這次就算不是因為煙兒的緣故,但既然他已經選擇了支持皇上,那無異於就是擺明了跟祁王殿下對著干。
一將功成萬骨枯,為了登上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排除異己是在意料之中。這次是暗地裡下手,指不定哪一天就是當面朝著他的心口刺上一劍也未可知。
畢竟,祁王就是有這個膽魄。
祁零甩甩頭不願再去多想這些,誰曾想祁家幾輩盡職盡忠了一輩子,安穩日子尚未享受得到,最後卻還要在這提心弔膽之中過日子。這次是僥倖逃生,那下一次呢?是否還會有這個運氣?
不想再看著祁零繼續傷腦下去,夕若煙迅速插話分散了他的注意力,「義父,我出宮前曾聽皇上與秦將軍提起,說這次的落水事件可能只是對方的一個警告而已,否則,也不會選在皇宮不是?義父也不用太過憂慮了,皇上已經讓秦將軍著手去調查此事了,屆時一定會給義父您一個滿意的答覆的。」
祁零漫不經心的點了頭,也算是一個回應了。但夕若煙看得出來,對此事最後的結果如何,祁零並不關心。
其實能不能夠查出什麼,祁零是真的一點兒都不在意,既然北冥祁能夠選擇在皇宮對他下手,那便說明他早就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即使最後真的查到了什麼,那也不過是人家棄車保帥的一個招兒而已,頂罪的,鐵定是一個小嘍啰無疑。
既是如此,那再查下去又還有什麼意義呢?
夕若煙不忍心看著他為此事而感到傷感,剛輕聲喊了一句「義父」,祁零便朝她含笑搖了搖頭,示意她不必再多說什麼,如此,夕若煙便也不好再勸些什麼了。
祁零深深吸納一口氣,好不容易將那些糟心的事給徹底壓在了心頭,抬頭一望四周,卻沒能發現祁洛寒的影子,不禁便有些奇怪了。
寒兒的孝心如何,他這個做父親的比誰都要清楚不過,如今他都已經蘇醒了好半晌了,卻仍是沒有見到寒兒的影子,心中難免會有些奇怪。
夕若煙見他四下不知在望些什麼,有些不明所以,「義父在找什麼?」
「寒兒呢?」祁零不死心的又四下望了一眼,卻仍是沒有見到自己想要見到的那個人,心中不覺一陣失落,「我都已經醒來了這麼久了,寒兒怎麼都沒有過來看一下?是被皇上召進宮去了嗎?」
「義父說的是哪兒的話,皇上既然都能許我出宮,又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召了洛寒進宮呢?」夕若煙莞爾一笑,安慰道:「義父您就放心吧,洛寒沒有離開,這幾天也不會進宮當值,就在府里照顧義父。昨兒你高燒,我出不來宮,是洛寒照顧了您一夜,方才我見他實在是太累了,就讓他先回去休息,一會兒他就會過來的,放心吧。」
聞言祁零這才重新鬆了一口氣,重新又展顏了笑容。
兩人又坐在一起說了一會兒話,卻絕口不再提祁零落水的事情,之後祁洛寒也來了,與夕若煙一同坐在床沿邊照顧著祁零,偶爾說會兒話也是比較輕鬆的話題。
未有多久,管家便來到迎輝堂問是否可以傳膳,祁零吃不下,借口說自己有些乏了想要睡會兒,便讓夕若煙與祁洛寒都一同去正廳用膳,只有管家留下隨時聽候吩咐。
正廳內,慶兒在一旁為夕若煙與祁洛寒布菜,兩人沉默的吃了一會兒飯,夕若煙也是累了,並沒有多說什麼,倒是一頓飯下來祁洛寒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沒有胃口,吃得也很少。
夕若煙食量本就不大,桌上的菜肴約莫嘗過一些便不再去碰了,剛放下筷子,慶兒便適時遞來了一杯漱口水,夕若煙漱完口,再以錦帕拭了唇,便算是用好了膳。
回頭不經意間瞥見一臉悶悶不樂的祁洛寒,也不專心吃飯,只顧拿著手中的筷子戳著碗中的白米飯,由不得便問道:「你這是怎麼了,平時見你用膳時也不是這個樣子的。」
被拉回了心神,祁洛寒抬頭看向夕若煙,張了張口要說些什麼,可是話到嘴邊卻又給生生地止住了。
夕若煙有些納悶,回頭看了看慶兒,慶兒也只是一臉茫然的聳了聳肩,不覺更是奇怪,「洛寒,你是有什麼心事嗎?告訴長姐,長姐幫你出主意,如何?」
放下手中的筷子,祁洛寒抿了抿唇,心中再三猶豫,卻也沒打算將心裡的話說出,卻只是換了一個問法,「長姐,你說爹進宮的時候都還是好好的,怎麼會無緣無故的就掉進了荷花池呢?」
「這……」夕若煙聞言一怔,望著祁洛寒竟是不知該如何開口解釋。
祁洛寒的眼神明亮如斯,乾淨的眸子里沒有半點兒雜質,但夕若煙的心中就是覺得奇怪,想要從中看出一些什麼來,可遺憾的是,從始至終祁洛寒都是一臉的鎮靜自若,面色更是不曾改變過一絲一毫,是真的一絲破綻都找不到。
夕若煙收斂了目光,沉默片刻,心中想著或許只是自己太過敏感了,就連洛寒隨便問了一個問題,明明是出於關心的,卻也叫她以為是別有深意。
如此想著夕若煙便也通了,抬頭朝他莞爾一笑:「你別太擔心了,或許是因為荷花池旁的青苔濕滑,義父不慎踩上滑了一跤這才落入了池中。索性義父吉人自有天相,不是很快就有宮人聽到聲音救起了義父么?」
夕若煙含笑去握了握祁洛寒的手,盡量溫和著語氣不露出半點兒氣憤來,「好啦,這件事情不過只是一個意外而已,誰也不曾料想得到。如今義父既已無大礙,這便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一會兒可別在義父面前說這些話,不然,還平白給義父添了憂愁,都不能好好地養病了。」
說罷,便由著慶兒扶著站起身來,「快些好好吃飯,我先去迎輝堂看看義父,你手頭上若是有事,便忙完了再過來。」說著便真的準備離開。
「長姐。」
待至夕若煙剛要走到門口,祁洛寒突然喚了一聲。
收回正準備邁出的步子,夕若煙並未回頭,只淡淡道:「還有何事?」
放在大腿上的雙手漸漸握成拳,祁洛寒連連吸納了幾口氣,好不容易將心中那團疑問給強制壓下了,才道:「沒事,就是想要長姐過去迎輝堂的時候給爹說一聲,我晚些時候就過去。」
夕若煙「嗯」了一聲,便帶著慶兒徑直出了正廳。
待至廳里沉默安靜了一會兒,祁洛寒方才鬆了那緊握著的拳頭,緩緩轉過身來。
望著那已經空無一人的正廳門口,祁洛寒突然泄了氣,深邃的目光也漸漸變得渙散,心底深處,正有一種異樣的滋味悄然涌遍全身,一時間竟是渾身都變得不舒服了起來。
今日下午,爹與長姐在房間里說的話他全都已經聽到了,原本他便覺得爹落水一事十分的奇怪,正想來和長姐商量一下的,沒想到卻正巧聽到了那番談話。
爹是被人害的,有人想要害死爹,而那個人,正是祁王北冥祁。
可是長姐,你又為什麼要騙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