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一夜未歸
渡月軒內,夕若煙懶懶地打了一哈欠翻了身,早就已經靜候在床旁的慶兒聽見聲響立時便迎了上去,細細挑開床幔掛好,含笑道:「主子醒了。一切都已準備妥當,主子快些起來梳洗更衣吧。」
昨日起得早,又寸步不離地守在迎輝堂里照顧了祁零一天一夜,昨夜很晚才睡下,所以今個兒夕若煙也起得比平時晚了一些。慶兒向來伺候她貼心周到,知道她累極了,也吩咐了其他人不許去打擾,自己守在屋內,準備隨時聽候吩咐。
饒是今日起得晚了一些,也多睡了一會兒,但夕若煙仍是覺得身子有些乏力。但一想到一會兒還要去迎輝堂照顧,便也只能夠暫時壓下那股子睡意,伸了手示意慶兒來扶著自己起來。
掀開被子,夕若煙手撐著榻面就要坐起,卻在手掌碰著身側的榻面時微微有些怔住。
慶兒見她神色有異,不由有些奇怪,「主子怎麼了?」
暖的?身側的榻面竟然會是暖的?
夕若煙心中詫異萬分,垂眼看著自己身上完好無損的衣衫,再看一眼整個房間,乃至於窗欞邊也是瞧得仔細。確定了不會有人會趁夜潛進自己的房間的可能,夕若煙便也就鬆了一口氣,只當是自己睡覺不老實罷了。
「沒事,扶我起來梳洗吧!」伸了手,由著慶兒扶著自己下榻穿鞋。
慶兒扶著夕若煙步至鏤花梳妝鏡前坐下,這才打開門讓早就候在門外的侍女進來。這些侍女都是昨日祁洛寒親自從祁府的所有侍女中,挑出的比較拔尖的幾人,單就負責這些日子夕若煙在祁府內的飲食起居。
挑來伺候的人看著年紀不大,卻是在祁府內伺候得比較久的老人兒了,做事穩妥又有章法,不待慶兒挨個的吩咐,就已經兀自準備妥當了一切。
眾人伺候著夕若煙凈面梳洗,上妝綰髮。除了慶兒從宮裡帶出來的幾身較為輕便的衣衫裙裾外,祁洛寒也著手叫人準備了一些,都是早前便跟著夕若煙的身形喜好量身定做的,就是為了日後她來祁府小住時方便換洗。
為夕若煙綰髮的是個看上去長得比較嬌小一點兒的丫鬟,頂多也不過十六七八的模樣。饒是如此,那梳髻的手法卻是十分的嫻熟,不過三兩下的便綰好了一個朝雲近香髻,再配以襄紅寶石的簪子,端莊華貴之間又襯得夕若煙的臉蛋格外的嬌小,耀眼的紅寶石也襯得其膚色更加白凈如玉。
夕若煙盯著銅鏡中的自己看了片刻,輕輕搖了搖頭,抬手利落地便拔下了那支紅寶石簪,又接連取下了其他比較繁瑣一點的飾物。沒了簪釵的固定,如瀑長發傾瀉而下,柔順的披灑在肩后。
見著夕若煙一言不語便拆了剛梳好的雲髻,那綰髻的小丫鬟被生生嚇住了,慌忙間便跪了下來,「奴婢不知大小姐喜好,擅自作主,還請大小姐輕罰。」
這邊一有人跪地求饒,其他伺候在屋內的丫鬟也深覺自危,不論三七二十一便也跟著跪了下來。夕若煙被這陣仗唬了一跳,趕緊去扶著那梳髻的丫鬟起來,「你這是做什麼,快些起來。」而後又示意慶兒去扶起其他的丫鬟。
那梳髻小丫鬟只以為是自己的手藝不精,梳的髻入不了夕若煙的眼,故而惹得大小姐不高興了,一時害怕,眼眶紅紅的,眼淚竟都在眼眶內不停地打轉,不知什麼時候就要掉落下來一般。
夕若煙是覺得又好氣又好笑,見那小丫鬟已經怕得落下了淚來,便拿起妝鏡上的一塊絲帕替她拭去,「瞧把你嚇得那模樣。我沒有生氣,只是不太喜歡那些繁瑣的髮髻和飾物。你第一天伺候我,尚不知我的喜好也是在所難免,也怪我先前就沒有跟你說清楚。」
聽了這般一說,那小丫鬟知道夕若煙並沒有生自己的氣,一顆心便也定了不少,隱隱地也不再哭泣。
夕若煙不住一笑,「動不動就跪下哭饒,搞得我就跟個吃人的老虎一樣。」說罷,輕輕捏了捏那小丫鬟的手背,柔聲道:「你的手法很好,以後我來這裡,便都由你替我綰髮。但是有一點,只梳些簡易方便的就好了,我不喜歡繁瑣。」
小丫鬟低低的應了,夕若煙坐回在妝鏡前,讓她重新替自己綰髮 。
這一次那小丫鬟也算是吃了一個教訓,便當真只替夕若煙綰了一個最簡單的髮髻。後邊長發垂直而落,髻間只簪了一支白玉蘭釵,耳飾也是一套的白玉蘭,一條橢圓形的紅寶石額飾落在額間,小巧精緻,簡單大方,很合夕若煙的心意。
有了這麼一出,其他侍女也算是投其所好,替夕若煙挑選的衣裙也是以素凈簡潔為主,襯得夕若煙就像是一株空谷幽蘭,氣質出塵,那股從內而外散發出的高貴之氣更是叫人折服。
待至上好了妝,慶兒為夕若煙系好絲絛,只聽著她吩咐道:「使人去瞧瞧二公子起來沒有,讓他過來一同用早膳吧。」
繫結的動作一頓,慶兒低眉垂眼,竟是不知該如何回稟。
大概是慶兒停頓得久了,夕若煙看出來了端倪,立時便正了臉色,「怎麼回事?」
慶兒抬起頭,支支吾吾的道:「主子,其實、其實自從晚間二公子出門以後,門房就再未見著二公子回府,直到現在,也仍是不見二公子的蹤影。」
「什麼?」夕若煙睜大了一雙眼,頓時怒火上頭,「洛寒一夜未歸,你們怎麼現在才來稟報?」若不是她提議讓洛寒過來與自己一同用早膳,這些人是否就打算一直瞞著,不讓她知曉了?
夕若煙發了火,屋裡的侍女齊齊跪下,慶兒更是惶恐,「主子息怒,我們也只是瞧著你累極了,心想著二公子武藝高強,該不會出什麼危險的,便沒有及時上稟。」越說到後面,慶兒的聲音更是到了幾不可聞的地步,垂眼去看地面,心中也開始隱隱擔憂了起來。
起初她也只是想要主子多多休息不要過於操勞的,卻一時忘記了,眼下正是多事之秋,縱然二公子再武藝高強,可雙手難敵四拳,若真是遇到了什麼危險,怕也是凶多吉少,也難怪一向好脾氣的主子今日也發了火。
夕若煙真是被氣壞了,但洛寒一夜未歸,光是想到那些可能會遇到的危險,她便再無了那個心情去追究這是誰的過錯。
於是趕緊地吩咐了下人出去尋找,除了要將消息瞞著祁零,不讓祁零知曉后擔憂外,除卻迎輝堂內伺候的,夕若煙幾乎是發動了府內上上下下的人一起出去找。一時間,整個祁府都亂了起來。
因為擔心祁零醒后見不到人而生出疑慮,夕若煙不得不留在府內,但一刻沒有祁洛寒的消息,她便一刻都坐立難安,焦躁的在園子里等著消息。
慶兒想去勸她休息一會兒,再怎麼擔心也還是得注意自己的身體,起碼得將早膳給用了。可這樣的話她卻不敢說,因為她看得出來,主子是真的很擔心二公子,自己又因為隱瞞此事而惹得主子發了火,再上前去,只怕會惹得主子更加生氣。
看著主子焦急地來回踱步在院中,慶兒心裡也是很不好受,但左右一思量,還是決定了暫且不去碰這個釘子。
轉眼已經日上三竿了,夕若煙等不到祁洛寒的消息,真是說什麼也不肯坐下來好好的休息一會兒,茶水不進,早膳也不用,急得身上也起了薄薄的一層汗,兩隻眼睛就一直盯著門口的位置,片刻不曾移開。
慶兒看不下去了,壯著膽子上去勸:「主子休息一會兒吧,二公子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會出事的。」
尾音尚未落下,夕若煙已一記厲眼瞪來,生生唬住了慶兒,再不敢多說一言。
不多時,有一名小廝朝著這裡快步跑來稟報,說是二公子回來了,同行的還有秦將軍。夕若煙一聽這個消息便不由得大喜,提起裙擺便往著府門口焦急跑去。
祁洛寒是坐著將軍府的馬車回來的,剛一進府便遠遠瞧著一個身影朝著這裡跑來,他清楚這是誰,卻沒了最初時的欣喜,停下腳步便不再往前走了。
覺察到他的異常,秦樺不好當著眾下人的面多勸什麼,只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希望他不要想多了。
「洛寒!」夕若煙焦急的跑過來,見著祁洛寒並不搭理,轉而看向秦樺,卻見對方只朝著自己聳了聳肩,立時便明白了。洛寒還是知道了,並且,對她已經有了嫌隙。
夕若煙的心裡十分不是個滋味,但更多的,她卻還是擔心他的安全,「昨日你一夜未歸,我很擔心你,你沒出事吧?」目光突然落在他的額頭上,一下子便慌了神,「你怎麼了,怎麼受傷了……」剛伸了手要去拉祁洛寒,卻被他毫無痕迹地避開,心中不禁一陣落寞。
許是覺察到自己的行為太過刻意了一些,祁洛寒垂著眼,道:「我先回房去換身衣服,一會兒還要去迎輝堂看爹。」說罷,朝著夕若煙拱了拱手,便當真頭也不回地走了。
一時間氣氛凝重又尷尬,夕若煙木訥地回過頭望著那匆匆離去的背影,有淚往心裡流。自己造下的後果,就連嘆口氣都顯得是咎由自取。
秦樺心疼的看了她一眼,手環搭在她的肩頭,安慰性的拍了拍,「你也不必太過在意了,他還年輕,沒經歷過什麼挫折,尚不知你如此做是為了他好。放寬心吧,若是真情真意,總有一天,他還是會明白你的良苦用心的。」
他會明白嗎?夕若煙不知道,只覺得心口悶悶的,就好像是快要失去了什麼珍貴的東西一般,很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