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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5章 許諾

  玄翊的出現打亂了原本的計劃,柳州那個地方,如今已不知是什麼情況,北冥風斷然是不會再讓夕若煙去了。待哄得她先行回景褀閣休息后,便秘密傳召了秦樺與楚訓二人。


  兩人在宮門口不期而遇,楚訓將玄翊進京,以及方才殿中發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講述給秦樺之後,轉眼便已到了太和殿。


  北冥風屏退左右,負手於玉階之上緩緩走下:「朕讓你跟蹤玄翊,他最後去了哪兒?」


  「我一直跟著他出了宮,親眼看見他去了西永街一家名叫『永立』的客棧,自此再沒有出來過。」楚訓將之後的事情如實講述,不覺間濃眉蹙起。


  「不過有一件事情很奇怪,我見他許久沒有出來,就進去找了那裡的掌柜。可掌柜卻告訴我,他們是在昨夜子時未至時來的客棧,玄翊一出手便是一錠金子,相當闊綽,而且聽掌柜的說,他們並不像是只暫時落腳的樣子。」


  「不像是暫時落腳的樣子?」北冥風口中呢喃,似若有所思。


  秦樺自也深覺其中大有蹊蹺,也是倍感疑惑:「奇怪了,以往玄翊來京中,即使不是住在宮中,那也是在丞相府亦或是住在別院,可也從未住過客棧啊!」


  以玄翊那個臭脾氣,人多的地方從來都是不愛踏足的,即使丞相府倒了,他也不願留在宮裡,那也自有僻靜的別院,怎麼就突然想起住到客棧里去了?


  秦樺突然茅塞頓開:「莫非,是因為那個阿興姑娘?」


  「那就更不可能了?」楚訓直接否定:「你是沒見到今天上午的情形,光是我們幾個見到了她的面容,那個阿興姑娘就已經嚇得不輕。這客棧人多眼雜的,她又整日輕紗覆面,不得更加引人注目嗎?」


  一時間,三人不禁陷入了重重迷霧中去。


  這個玄翊突然到達京城,在此之前行蹤從未告訴過任何人,就連夕若煙也全然是被蒙在鼓裡,這本來就已經夠讓他們生疑了。如今再加上那個來路不明的阿興,渾身上下,從頭至尾都是個謎,還有她臉上那兩道傷疤……


  北冥風心中隱有不好的預感,腦海中忽然一閃而過五年前鳳鸞殿中的那場大火……那次柔兒九死一生,身上也曾留下過被大火灼傷的疤痕,莫非……


  心頭突然一跳,北冥風微眯了一雙墨瞳,漆黑的眸子透著陰鷙的光芒,廣袖下的雙手也在不覺間緊握成了拳。


  「皇上……」


  「好了楚大人,這事暫且放在一邊,朕另有事情安排你去做。」北冥風適時開口將楚訓的話語截斷,微斂了神色,隨即道:「柳州七星鏢局的事情如今恐怕已經是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不管是有人蓄意殺害,還是江湖尋仇,這事都必須要有個了解。」


  「是,皇上但請吩咐。」楚訓揖了揖手,躬身道。


  「此事孰輕孰重,為安民心,朕現在就封你為監察御史,即刻出發前往柳州。」末了,北冥風走近,一字一字說得格外用力:「朕命你全權負責此事,務必讓事情查個水落石出,不得有誤。」


  「是,臣遵旨,臣定當不負聖上囑託。」楚訓下跪領旨,亦是回得斬釘截鐵。


  北冥風伸手虛扶了扶:「好了,楚大人暫且回府準備著吧,朕還有事要同秦將軍商議。」


  「是,微臣告退。」


  楚訓抬頭,視線在二人之間來回掃過,當即心下明了,於是依言退出。待得朱漆殿門合上的剎那,北冥風忽地長嘆了口氣。


  秦樺走上前來,只一眼便已瞧出了他的心事:「你是不是懷疑,這事會跟五年前的那個諾言有關。」


  北冥風重重點頭,想起那個所謂的諾言,眉頭情不自禁下皺得更緊,擔憂之色愈加顯得沉重了幾分。


  這事,還得追溯到五年前。


  那時候,夕若煙並不是夕若煙,而是楊晴柔,是當朝丞相楊成獨女。只是那個時候楊丞相深陷謠言之中,一封通敵叛國的密信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使得整個丞相府都身陷囹圄,危機四伏。


  可那個時候柔兒正身懷六甲,未免驚動胎氣有損她的身體,這事他都一直竭盡所能在隱瞞,並下令合宮上下不得將此事傳入皇后耳中。


  原本也是想等這場風波過去,事情水落石出的那一日才告訴她,誰料後來丞相府竟被一把大火給燒了個精光。此事再也隱瞞不下去,柔兒終究還是得知了真相,並與他這之間生了嫌隙。


  自那天起,柔兒與他大吵一架后便終日將自己關在了寢殿中,不肯吃,不肯喝,更是任何人都不肯見。他擔心她,只能暫時搬到了鳳鸞殿的偏殿居住,甚至就連批閱奏摺和處理朝政都一併在了偏殿中,就是擔心她會出事。


  可奈何他千防萬防,終究是憾事重演。


  那日正是楊丞相夫婦入殮出喪的日子,他以九五至尊的身份親自送喪,原想以此來警示世人,那所謂通敵叛國的罪名不過是空虛來風,以此來正丞相府一世的清明。可誰知尚未出皇城,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就已經傳來。


  他得知消息匆匆趕回鳳鸞殿時,鳳鸞殿已經被大火包圍,而他心愛的柔兒正身處火焰之中,逐漸被烈火吞噬。


  那時,縱然明知裡面是危險重重,明知進去后將有可能命喪其中,他卻仍舊還是不顧安危隻身闖了進去。但饒是如此,他雖將柔兒帶了出來,可柔兒卻也奄奄一息,命在旦夕。


  索性那時玄翊正在京中,他傳命令玄翊覲見,玄翊也是費盡心思才勉強保住了柔兒一命,只是卻沒能保住他們的孩子,孩子終是不幸流掉。


  那場大火幾乎將柔兒的容貌盡數毀去,喉嚨也被烈火灼傷,難以開口。無奈之下,玄翊只得在保住柔兒性命的同時,將柔兒的容貌音色盡數改換,甚至是……身份。


  從那以後,丞相之女,當今皇后已喪命於鳳鸞殿的一場大火,而後有的,只是神醫玄翊的師妹,夕若煙。


  也是那時,他曾許諾玄翊,倘若玄翊能夠治好柔兒,保住她性命無虞,他可許諾他三件事,此生不悔。


  倘若玄翊隻身進京本也沒有什麼,無非也就是來看望自己的師妹,倒也是在情理之中。只是這萬不該,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


  萬劍山莊舉家被滅,七星鏢局又在半年後被人尋仇,恰恰這時玄翊卻帶著一個身份來歷不明的阿興入了京都,此事是怎麼想都怎麼令人生疑。


  倘若有別的原因也還罷了,他只是擔心,倘若玄翊此次進京,是為了五年前的那個承諾……


  北冥風心生憂慮,沉思間忽覺肩頭一沉,秦樺舉步上前,寬慰道:「你也別太擔心了,現今還並不知道萬劍山莊的滅門慘案,是否真是七星鏢局的人所作為的。即便是,那也不能夠確定,一夜之間用毒將七星鏢局屠盡滿門的人,就是玄翊。這樣吧,趁著楚大人去柳州調查的時候,我也暗地去查探一番,如果不是,你也好鬆一口氣,倘若是,我們再另作打算。」


  北冥風重重點頭:「當年我向玄翊許諾的事情,我希望不要再有任何人知道。尤其是煙兒,我不希望她知道此事。」


  「你放心,我都明白。」秦樺忽然嘆了口氣,滿面憂色:「不過若煙並不是意氣用事之人,只是這幾年又遭逢親人離世,如今就連幼時玩伴也相繼遭難,她心情不好也在所難免。現在,她最需要的,還是你的陪伴。」


  「朕知道。玄翊的事情暫且就交由你去查探,一有消息必要馬上告訴我。」待得秦樺應下,北冥風忽而想起一事,繼而道:「對了,那個阿興來路不明,還有她臉上的傷疤……我有些懷疑她的身份,在去查探的時候,你也順便留意一下。」


  「你是覺得……」秦樺抬頭看他,目光中已有懷疑之色,卻識趣地並未再說下去。


  別冥風疲憊地揮了揮手:「你走吧,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秦樺有幾分猶豫,但見他確是一臉疲憊的模樣,便也只得應下,折身出了大殿。


  待得秦樺出了自殿內而出,早已在殿外苦苦等候了許久的玄公公慌忙迎了上去,同樣是滿面焦急:「秦將軍,皇上他……」


  「皇上沒事,只不過你要切記,近來皇上心情不佳,若無重要大事,萬不可驚擾聖駕。」秦樺定定瞧著玄公公,態度已是分外明顯。


  玄公公明白,當即應了下來。


  似突然想起一事,玄公公左右看看四周的守衛,輕聲言道:「奴才有事稟報,還請秦將軍移步。」


  太和殿外守衛諸多,的確不是一個適宜談話的地方,時而應下,隨著玄公公行至大殿一處拐角,待得確認四周無人了,這才問:「還有何事?」


  玄公公左右望望四周,從懷中取出一方錦帕呈上:「這是方才同神醫進宮時,身邊那位姑娘不慎落下的。原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只是奴才疑惑,一方只有一半的絲帕,那位姑娘怎麼會隨身攜帶?奴才不敢隨意驚擾聖駕,示以,特將此物交由秦將軍,還望秦將軍代為處置。」


  玄公公將那方絲帕雙手呈上,抬眸間,目光已是格外的明顯。


  秦樺伸手接過,細細撫了撫這絲帕的質地,雖一時半會兒分辨不出,可瞧著這絲帕似是已經有些年歲。隨身攜帶的東西,即便不是貴重之物,也定然是別有深意。


  「好了,我都已經知道了,此事暫且不要告訴聖上,尤其,不能告訴夕御醫。」秦樺將絲帕收進懷中,對著玄公公再三囑咐。


  玄公公也是個機靈人,當下便明白了秦樺的用意,躬身退下。


  秦樺立於原地,視線定格遠方,卻不知透過眼前的景象在深思什麼。只是,這京都一時半會兒的,怕是要不安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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