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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張郃

  史進綻開燦爛笑容,抱拳道:「小將史進字退之,少時皮賴,只愛刺槍使棒,並不曾讀得多少書。然將軍所唱詩句,直叫史進感慨萬千吶!……男兒未遂平生志,且樂高歌入醉鄉……當浮一大白……」


  張郃見得有人感嘆自己詩句,更兼對方亦是俊朗後生將軍,不禁心生惺惺之感,放下酒罈酒碗,起身抱拳回禮道:「無意吟唱,卻叫史將軍笑話了。某家張郃字儁乂……如此,不若共飲一杯!……」


  史進當然求之不得,他順勢在几案前與張郃對面跪坐,笑叫道:「如此叨擾張將軍了……」


  張郃頷首而笑,朝朱貴說道:「朱掌柜,煩添一副碗箸,再來一壇透瓶香。」


  史進朝朱貴拱拱手,笑道:「麻煩朱掌柜……「


  朱貴內心暗贊史進機靈,急急去添來碗筷與美酒,而後退出雅室。


  史進毫不客氣,「叭」只一聲,拍開酒罈泥封,將對面與自己面前兩口海碗倒滿,平舉海碗,叫道:「張將軍,為將軍壯志痛飲……」


  張郃並不舉碗,黯然搖頭說道:「史將軍卻是偏差了,某何來壯志?」


  史進昂首將碗中美酒一飲而盡,笑道:「既無壯志,何來未遂?既無壯志,何必高歌入醉鄉?哈哈……張將軍卻是不甚爽利了。我史進生平只愛慷慨之士,進得將軍雅室,只為張將軍壯志與美酒耳!」


  「美酒已飲,將軍又無壯志,那則史進該走也……告辭……」史進放下海碗,站起身子,作勢要走。


  「哈哈……史將軍有趣……」張郃卻是提起了興趣,微微一笑,問道:「那則敢問史進將軍,何為壯志?……」


  「史進口拙,文采不足,不能盡說壯志!然我護衛軍軍歌,卻可一抒我心中志也……」史進昂首而叫。


  「哦?軍歌?甚是有趣……」張郃疑惑而好奇。


  史進昂首挺胸,氣凝於胸,慷慨而歌:「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二十功名塵與土,三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中平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史進擊節而歌,激昂雄壯,慷慨鏗鏘……


  「中平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收拾舊山河,朝天闕……」張郃聽得也是熱血澎湃,直欲昂首而嘯,大讚:「果然雄壯,寫盡我輩胸中壯志也!……」


  他劍眉一挑,目光炯炯,興趣更甚,好奇朝史進而問:「護衛軍軍歌,護衛軍?是何人兵馬?將軍何職?……」


  「兗州東平郡太守、振威將軍、紀亭侯宋江所領護衛軍馬軍第六軍正將裨將史進是也。」史進傲然挺立,朗聲說道。


  「將軍年少,卻是裨將……真真年輕有為……」張郃面有贊色,微微拱手。


  「張將軍也是不差……」史進抱拳回應。


  「某年長於你,卻是校尉耳。何來不差?」張郃卻是雙目一黯。


  「哈哈……卻原來張將軍不滿官職低微,心中鬱悶,由是而歌,由是吃酒?……」史進咧嘴大笑,滿是揶揄神色。


  張郃也是咧嘴而笑,經得史進幾番耿介說話,他心中警惕心已是大減,生疏感漸失,單手持過酒罈,將史進面前空碗倒滿,而後舉起自己面前大碗,朗聲而笑道:「史將軍真直爽人也……張郃敬將軍一碗……」


  史進端起海碗,叫道:「干……」


  兩人仰頭一飲而盡。


  張郃伸手一抹頷下酒漬,右手放下海碗,朗目注視史進,道:「史將軍真以為張郃不滿官職低微?……」


  史進收了臉上笑意,俊目回望張郃,說道:「張將軍以為史進會這般以為?」


  「哈哈……」張郃昂首大笑,直喚:「史兄弟真真是個有趣之人……」


  史進搖頭,正色說道:「非是有趣……史進知曉張將軍與史進一般,俱是胸有壯志,心懷忠義之士。將軍鬱悶,唯因為心中志難酬耳,只可惜將軍不欲與史進說知曉。」


  張郃也是收了笑容,復有端起酒罈倒酒,說道:「多謝史兄弟知我。今日投緣,不瞞兄弟,頜心中卻是鬱郁啊……」一面倒酒,張郃一面搖頭而感嘆。


  「哦?為何?兄長可否說與史進聽聽?」史進巴不得變了稱呼,不動聲色而問,隨棍而上,改稱張郃為兄長。


  「說來話長……」張郃長嘆,舉碗朝史進示意。


  兩人又是昂首一飲而盡。


  張郃那話匣於是打開。


  當初,冀州黃巾亂起,百姓流離,張郃出身豪強,年少氣盛,應徵入伍,憑著自己武藝高強,作戰勇敢,又兼機智百變,料敵先機,於是功勛卓著,在軍伍中脫穎而出,被冀州刺史韓馥授為領軍司馬。張郃由是感激,有心報答韓馥,但許韓馥以驅馳,以遂心中平定天下之志。


  唉,可哪裡知曉,正當張郃決意大展才華之際,袁紹有心佔據冀州,依逢紀之計,聯合公孫瓚算計韓馥。韓馥性情怯懦,聽從座下參謀荀諶的勸說,將整個冀州出讓給渤海袁紹,指望袁紹感恩戴德,好生供養。


  冀州帳下眾文武無奈,只好俱是投靠了袁紹。張郃也是一樣,同眾人一道投降,被袁紹遷為校尉。


  「如此可見,袁刺史亦是看重張將軍……」史進說道。


  「也許吧……」張郃搖頭,劍眉蹙起,苦笑道:「然某張郃卻已是貳臣矣,忠義而在?如何報韓刺史之恩?如何展胸中壯志?兄弟更有所不知……」張郃繼續打開話匣,看來他已是鬱郁得緊,看來他也是看史進順眼,一見如故。


  原來並非所有冀州文武甘心投降,韓馥的長史耿武、別駕閔純、騎都尉沮授都勸阻韓馥不能出讓冀州。耿武、閔純忠貞,在袁紹來鄴城后欲刺殺袁紹,可惜俱被袁紹部下大將顏良文丑所斬殺。


  「那耿武耿文威乃某之好友,某仰其忠貞,憤其斃命,恨不能為其報仇!唉,可報仇又有何意義?一則,我家韓刺史真真是怯懦之人,輔佐無用,更兼已是讓位……二則,袁紹四世三公,諸侯之主,雄中之雄,愛士求賢,清平天下,平定亂世,非其莫屬,某豈能報復與他,因小失大,因私費公?」張郃蹙眉痛苦而嘆,又昂頭咕咚咕咚灌下一碗烈酒。


  「哦!兄長真以為平定天下者非袁紹莫屬?」史進端起酒碗,俊目注視張郃,意味深長。


  「袁紹諸侯盟主,不能成大業,誰能成大業?」張郃洒然而笑,自信滿滿,他還是十分相信自己的判斷的。


  史進綻開陽光笑容大笑,說道:「成大業者,我家主公宋江也。兄長可願聽某一說?……我家主公為人忠義,智謀……」


  史進正打算侃侃而談,施展三寸不爛之舌誇讚宋江,吸引張郃投靠。


  張郃雙目精光一閃,放聲而笑,舉碗同史進手中海碗一碰,打斷了史進的話語,說道:「兄弟,且吃酒……張郃相信自己眼光……來,吃酒,吃酒……得遇史兄弟,已是暢快。」


  史進暗暗一聲嘆息,張郃還是太聰慧了,已是敏銳知曉自己目的,功虧一簣呀。他笑道:「也罷,兄長,幹了這碗酒……相識兄長,史進大幸也……」


  兩人又是吃下一海碗酒。


  「痛快,痛快……」張郃舉空碗大叫。


  史進略一思索,朝張郃笑道:「兄長,今日遇著兄長,直感投緣。雖你我不同陣營,亦不損史進欽佩。史進願與兄長結拜,不知兄長意下如何?」


  「哈哈,如此大好,也是某之所願……」


  如此,當下兩人召喚了朱貴進來,拿了香火。就在這朱家樓二樓雅室,擺肉設酒,焚香而拜,誓曰:「張郃張儁乂,史進史退之,雖然異姓,願結為兄弟。共存忠義,同心協力,救困扶危,上報國家,下安百姓。神天察鑒,報應昭彰。」


  誓畢,兩人齊齊站起,相互扶臂,大笑道:「兄弟!」張郃年長,為兄;史進年少,為弟。


  史進雖沒有能勸說張郃入宋江陣營,但是經此一談,卻與張郃結為了兄弟。他是知曉張郃的本事的,陳壽書曰:「郃識變數,善處營陳,料戰勢地形,無不如計,自諸葛亮皆憚之。」機智百變,料敵先機,好儒風雅是張郃最大的特色,真實歷史上張郃就是一員周瑜式的儒將,而非《三國演義》中張飛、趙雲等人的背景墊腳石。 史進已是十分滿意了,大嘆不虛此行。


  不再多說,兩人又復叫來幾壇透瓶香,一醉方休。


  待得夕日欲頹,晚霞漫天,兩人方才相互勾肩搭背踉踉蹌蹌下了酒樓,依依惜別。


  張郃抱拳,轉身欲回軍營。


  史進大叫:「兄長,若兄長有事,但來東平尋我,我必趕來……」


  張郃大笑,也叫道:「兄弟若有事,但來冀州尋張郃,張郃無有不應……」


  史進再大叫:「兄長若以為袁紹不可輔,但來東平……」


  張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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