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魚
刀光劃過。
風雪驟停。
葉青寧面色蒼白，身體瑟瑟發抖，一雙眼睛更是充滿了恐懼之色。
先前兇狠狂傲的靈獸幽冥蛇，此刻就如同被抽了筋一般，無力的垂在半空。
在它的眉心位置，一柄深藍色的小刀釘入其中，不停的散發著一圈圈紫色光芒，玄奇而詭秘。
隨著光圈水波般不斷盪出，它一雙陰森的眸子漸漸失去神采，偌大的瞳孔不斷縮減。
葉青寧的臉色隨著這些變化變得越發蒼白無力，幾近透明。
這一刻的感受，是他從未經歷過的。
這其中的感受，也只有他自己最為清楚。
就在剛才，他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映，就發現體內的靈力為之一滯，然後他就發現靈力開始不斷流逝，而且越來越快。
他甚至來不及思考原因，直接試圖阻止這種怪異的情況，但無論他如何嘗試，都徒勞無獲。
很快他就發現是那柄小刀的原因，只可惜一切都已經晚了。
——他體內的靈力在這短短的一瞬間，竟然消失得一絲也不剩。
而且他的本命靈獸也被那把小刀完全控制，根本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
一個沒有靈力的靈士，一個本命靈獸被控制的靈士，就算不上靈士了，甚至連普通人都算不上。
這一切來得太奇怪，太突然。
奇怪得他根本想不明白是怎麼回事，突然得他根本來不及做出應對。
他盯著葉秋的眼睛，突然充滿了恐懼。
他深深的知道，如果那把小刀釘在自己的眉心，那麼自己現在肯定已經死了。
而葉秋並沒有看他，一雙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盯著被小刀釘在虛空中的靈獸幽冥蛇。
一切如他所料。
這把小刀不但對自己的靈力有很強的壓製作用，對別人的靈力也是如此。
而且還要更強。
也就是說，只要被這把小刀碰到的靈士，靈力就會被完全壓制，甚至被直接驅散。
他的心情，開始變得有些激動起來。
雪又開始落下，比之先前還要更大更急。
當大雪落到葉青寧的肩頭時，他似乎承受不住大雪的重量，整個人竟是直接軟倒在地。
他並不是倒在地上，而是跪在地上。
「求求你，饒了我……」
他開口，對著葉秋，苦苦哀求。
葉秋吸了一口氣，低頭看著跪在地上的葉青寧，有些猶豫。
如果再這樣下去，葉青寧雖不至於死在當場，但他的本命靈獸肯定會直接消散於無形。
到時候葉青寧沒了本命靈獸，就只能成為一個廢人。
而且是永遠的廢人。
一個人一生只能覺醒一次本命靈獸，因為一個人只能有一隻本命靈獸。
他右手抬起，在大雪中輕輕一帶。
那把釘在靈獸幽冥蛇眉心的小刀開始緩慢的退出來，然後帶起一道流光，飛回葉秋的手中，漸漸融入他的手心。
幽冥蛇如蒙大赦，一下衝到葉青寧的後背，消失得無影無蹤。
葉秋看著伏在雪地中的葉青寧，沉聲道：「我四年前可以教訓你，現在也是一樣，我之所以不殺你，不是因為其他任何原因，只是看你太可憐。」
說完這句話，他走到熊二的身旁，彎腰把熊二從雪地中扶起來。
熊大依然愣在當地。
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他直到現在都沒搞清楚。
周圍的人都停下腳步，看著跪在雪地中的葉青寧，不明所以。
而葉秋已經走遠了，大雪中，他的背影顯得驕傲而冷漠。
葉青寧有些艱難的站起身子，不知道是冷還是害怕，身體竟是顫抖得厲害，連落在他身上的雪花都給抖落下來。
他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葉秋的背影，滿是怨毒之色。
他顫抖著聲音，恨聲道：「葉秋，你給我等著，等我大哥從東方學院回來。到時候希望你還能像現在一樣猖狂。」
說完這句話，他有些踉蹌的擠出人群。
他的背影比起葉秋，要狼狽凄慘許多。
熊大跟在葉秋的身後，許久才壓制住心中翻湧的情緒，無比激動的道：「三少爺，您剛才是怎麼做到的？」
興許是因為心情真的很好，葉秋輕輕一笑，反問道：「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放棄靈力修鍊元氣了吧？」
熊大想也沒想，那碩大的腦袋就跟小雞啄米似的一個勁點著。
在他看來，葉秋是因為眼光獨到，知道元氣的恐怖，才會決然的捨棄原有的靈力，從而修鍊元氣。
他卻不知道，這並不是葉秋想要表達的意思。
但葉秋也並沒有要解釋什麼的意思，緩步繼續前行。
熊二揉了揉還有些脹痛的小腹，有些擔憂的道：「我聽說葉青書這段時間就要回來了，到時候難保他不找您的麻煩，我還聽說葉青書如今已經是一名靈師了。」
葉秋前進的步伐突然一頓，臉上多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擔憂。
他突然停下，兩個少年也只能停下。
他們的擔憂之色，比起葉秋來，還要更重幾分。
靈師與靈士，雖只有一字之差，卻是天壤之別。
而葉秋，只不過是一個連本命靈獸都沒有覺醒的普通人而已。
他雖然使用極其怪異的手段教訓了二階靈士的葉青寧，但要對付葉青書，想來不會容易。
其實也只有葉秋自己知道，他之所以能打敗葉青寧，完全是因為出其不備，先下手為強。
他在葉青寧還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就悍然出手，將其本命靈獸控制，一招制敵，完全不給對手任何還手的機會。
這其中，怎麼都擺脫不了「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的嫌疑。
若是葉青寧領先出手，在葉秋使出飛刀之前用「縛身」技能將葉秋控制，然後再以「靈蛇拳」攻擊，那沒有還手之力的就是葉秋了。
當然，還有葉青寧對他的輕視。
一個人一旦存在輕敵的心理，往往很容易落得身死道消的凄慘下場。
這是無數先輩用血淋淋的事實總結出來道理。
可如果對上靈師級別的葉青書，自己是否還能先發制人？
這一點葉秋沒有嘗試過，他也絕不會輕易嘗試。
他絕不會做任何沒有把握的事情。
即使這件事能給他帶來巨大的好處和豐厚的回報。
葉秋仰頭看著前方，輕輕吐出一口氣。
看來，還是得先覺醒本命靈獸才行啊。
雖然如今自己已經將元氣修鍊到段體十重，但元氣真的可以覺醒本名靈獸？
就算能夠覺醒，體內的那把小刀既然可以壓制靈力和別人的靈獸，會不會也能壓制自己的靈獸？
到頭來，會不會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帶著滿心的惆悵，他移步向著後山走去。
……
葉家最得天獨厚的，當屬懸冰湖。
懸冰湖佔地雖不大，卻是雪月城難得的奇景。
無數奇石如鱗爪一般覆蓋著湖面，萬千冰凌懸挂其上，如同數萬寶劍懸挂在空，直指湖面。
湖水再將這些冰凌倒映出來，兩兩相對，頗為壯觀玄奇，讓人感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懸冰湖兩岸長有奇花異草，雖大雪封山，亦是無法將這些草木掩蓋。
在懸冰湖正南方向，是一塊寬闊的廣場，幾乎與湖面持平。
此刻廣場正中央，搭建著一個足有兩丈高的檯子，檯子成正五邊形態，在五個角上，分別站著五個老人，面無表情。
高台下方，人頭攢動，光是體溫就讓人覺得有些發熱。
葉秋擠入人群，仰頭看著高台。
這一刻，他的心情是激動的，同樣也是期待的，但同時也是忐忑的。
四年前，他也像今天一樣站在這裡。
四年前，他的心情只有激動與喜悅。
可就在那個時候，他體內突然多出了那把小刀。
然後，就發生了很多事情，因為這些事情，他的人生被推向了一條完全不同的道路。
這個時候，一個魁梧男人緩步走上高台。
他一雙鷹眼先是掃視下方的眾人，然後咳嗽一聲。
他只是簡單的一聲咳嗽，下方嘈雜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
這男人的眼神在葉秋身上停留了一瞬，臉上便多了幾分柔和之色。
他微微整理了下言辭，朗聲道：「今天覺醒本命靈獸的一共十六人，耗時不少，廢話我也就不多說了，下面我念到名字的人就上來接受覺醒儀式。」
所有的目光都看著高台，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葉秋！」
隨著他話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的落在葉秋身上。
葉秋緩緩閉上雙眼，盡量平復心中的萬千思緒，然後抬起右腳，踏入前面的雪地中，一步一步向著高台走去。
整個廣場在這時候顯得異常的安靜，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盯著葉秋，滿含期待。
四年前，葉秋也是這麼走上高台，可就在他將要覺醒本命靈獸的時候，他突然做出了一個讓人們無法理解的事情。
如今，葉秋再度走上這個高台，他又會做出怎樣的驚人之舉？
兩丈高的檯子，葉秋卻感覺像是天梯，等走到高台上的時候，他竟然發現自己已經滿身汗水。
魁梧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別緊張。」
葉秋看著這個滿身盡顯威嚴的父親，點了點頭，長長的吐出了心中鬱氣。
他先走到檯子正中央，然後盤腿坐下，閉上雙眼。
魁梧男人道：「諸位長老，開始吧。」
五個老人同時點頭，也跟著盤膝坐下，然後雙手十指相對，食指和無名指向著手心彎曲。
只見五個老人的身上開始出現顏色不同的光芒，分別為金色、綠色、藍色、紅色、黃色五種。
接著這五種顏色開始沿著檯子上經過特殊刻制的路線向著檯子中央蔓延，然後匯聚在葉秋的身上。
葉秋的身上開始出現五種顏色不同的光芒，越來越亮，然後金色先暗淡下去，接著綠色也暗淡下去，再然後是黃色，紅色，最後只留下了藍色。
隨著四種顏色的消失，葉秋身上的藍色光芒越來越盛，竟是有些刺眼。
「好強的水屬性！」人群中有人開口道。
眾人也都跟著點頭，這般強大的水屬性，他們還真從未見過。
但屬性並不能代表一個人的天賦，最終還要看所覺醒的本命靈獸。
如今葉秋已經確定是水屬性無疑，而且是極為強大的水屬性，接下來就看他能覺醒什麼樣的靈獸了。
光芒開始在葉秋的頭頂匯聚，然後顏色開始轉變，一道道顏色不一的光柱不斷從高台上灑下，虛空之中，竟是有絲帶飄舞，鮮紅如血。
緊接著，所有人瞪大眼睛。
在葉秋的頭頂上，竟是出現了一個奇怪的物體，大大的眼睛，大大的嘴巴，那如同絲帶一般的尾巴比身體還要大一倍不止，通體血紅，有鱗片覆蓋。
站在台上的男人皺起眉頭，盯著那眨巴著眼睛的奇怪物體，低聲道：「這是……魚？怎麼會是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