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五·許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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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衛安提醒,沈琛也知道這個道理。
他這回留宮,隆慶帝還單給他撿出許多東西來,說是這許多年都覺得虧欠了他的,總歸是沒替長樂照顧好兒子雲雲,還給他提一提俸祿,從郡王的年俸,提成了藩王的年俸。
聽說他喜歡打獵,還給他賞下了幾條狼狗,俱都有半人多高,一撲起來幾乎能撲出一丈多高的院牆,不獨如此,連之前三皇子在通州的那個莊子也賜給了他,說是下次他要是再領著人往外頭行獵,可以去那兒歇腳。
他知道這是故意在捧著他。
楚景行也未必不知道,可知道歸知道,心裏能不能氣平,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連臨江王妃聽見了消息,也半響不語,許久之後才不冷不熱的吩咐下去:“既然是聖上給了這份體麵,便也是我們臨江王府的體麵,傳令下去,伺候的下人們各都多發一個月月錢。”
至於莊子上需要人理事,需要人去接管,這些事,她半個字也不提。
這麽多年,該給的都給了,往後如果能頂門立戶,那也是件好事。
若是不能,那也各人有各人的緣法,總不能真的還能幫襯一輩子?
沈琛回來便知道家裏人都知道了,先回屋去換了衣裳,才去臨江王書房裏。
臨江王見了他便笑,伸手指了椅子讓他坐:“我提早出的宮,不知道裏頭後來又問了你些什麽,說什麽說的那麽晚?”
隆慶帝拉著他說了一整晚當初平西侯家裏的舊事。
沈琛垂著眼睛說了,又道:“還問我,母親待我好不好,若是不好,便告訴皇後娘娘,一樣都是親舅母,不必客套、”
他心裏知道沈琛未必會信,可麵上卻還是十足十的給足了沈琛榮光。
臨江王哂然一笑。
真要是想幫襯的話,當初長樂就不會被馮氏搓摩致死了。
這是臨江王心裏怎麽也過不去的一個坎兒,他母妃死的早,臨死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們兄妹,閉眼前最後一句話還是在叮囑他一定要照看好了妹妹。
可他沒照顧好妹妹,反倒是得了妹妹更多的照顧和幫襯,偏偏等到他有心有力的時候了,妹妹卻再也回不來了。
隆慶帝連一個死人都這樣利用,也真是不怕虧心。
“不僅如此。”沈琛放下茶盞,目光放在桌上的那套碧玉製成的一整套茶具上,聲音平淡的說:“他還問我,有沒有想過仍舊改回沈姓。”
臨江王正敲打桌麵的手指猛地一頓,抬眼看向沈琛,片刻後才出聲:“你怎麽說?”
隆慶帝之前還扣著平西侯的爵位不肯放回來,打的不就是讓這幾兄弟亂起來的意思?怎麽現在又鬆了口?
沈琛牽了牽嘴角,往後靠了靠,坐的舒服了一些:“不僅如此,他說,永和公主與我年紀相當,讓我多跟永和公主走動走動。”
臨江王把這話品了又品,終於從舌尖嚐到了一絲苦意。
怪不得說要讓沈琛重新姓回沈姓去的話-——沈琛若還是他的兒子,自然是姓楚,跟永和公主便是堂兄妹,可是要是仍舊回沈家去,那可不就又是表兄妹了,身份正合適匹配。
他心念一動看向沈琛:“有什麽說法?”
總不能一個公主就把這麽多年的情分收買了吧?隆慶帝應該還不至於出手這麽小氣。
沈琛見臨江王眉頭皺起來,便點了點頭,又補充了一句:“他的意思,駙馬雖不能在朝廷領職,可是自我父親起,這個規矩便名存實亡了。等我年紀再大些,娶了永和公主,便讓我去負責南海航運,去市舶司。”
海運!
這可真是扔出了一個天大的魚餌!
臨江王手指立即停頓在了桌麵上,沉了聲音問:“他這樣說?!”
隆慶帝來這一手,是許空頭許諾,還是當真就想借著這件事,離間了沈琛跟楚景行-——楚景行空落一個愚蠢又驕傲的李桂娘,既是郡馬又是世子,四六不著,又不能領職,要是留在京城,就是個透明人。
更不必說還要被錦衣衛那些人不錯眼的盯著,簡直就是寸步難行如履薄冰。
可是沈琛呢?
如果沈琛真的答應了娶永和,那麽等著沈琛的就是大好前程——說是說姓回了沈,可是難道隆慶帝會不知道,養了這麽多年的情分怎麽可能因為一個姓氏的事就沒了?
反而,沈琛肯定會跟臨江王府更親近,臨江王府也會更加巴著沈琛——海運啊!如果臨江王府當真有想頭,那麽這是多大一筆數目?
本來臨江王府如今就處處掣肘。
要是聰明些的,自然就會滿口讓沈琛應下來。
而後又把沈琛攥在手心裏不放。
可這麽一來,一個異姓的養子卻處處都把嫡出的世子兄長比了下去,楚景行心裏又怎麽好過?
兄弟原本就失和,真到了那個份上,人心最是難測。
哪怕把嘴皮子說破了呢,道理肯定也是說不通的——要是道理說得通的話,很多蠢事就不會有人去做了。
臨江王閉了閉眼睛,問沈琛:“你怎麽答他的?”
沈琛笑了笑:“我裝著聽不懂,還笑永和長得醜,說我要娶個漂亮的。”
隆慶帝當時便被他給氣笑了,伸手在他頭頂鑿了一下,又歎氣:“你呀你呀!真是個扶不起的!這麽大了,半點兒事兒也不知,還是個小孩兒,也不知道將來這日子要怎麽過才好。你總該要撐起門戶來的.……”
又叮囑沈琛時時進宮來,往皇後跟前去請安:“沒得學那等走雞鬥狗的紈絝們,把性子給養偏了!往後不許你再往那些地方去,這回在彭家,就聽說你開了盤口領著洪文他們鬧事,是也不是?你父親當年像你這個年紀,再不會這樣!”
口口聲聲提起沈聰當年他這個年紀時是什麽模樣來,當年有多風光,京城街上走一圈,兜兒裏便全是姑娘們拋來的荷包香袋兒和小扇子小香珠。
沈琛便氣鼓鼓的回上一聲:“死都死了,我又不曾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