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你確定
路綺笙是舒服了,可當薄涼從會議室出來之後,一看手機就愣了。
上面一行黑色小字:明天我們去離婚。
薄涼心情沉重地坐回自己的辦公桌后,骨節分明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今天這家,不能回啊。
薄涼拿起手機編輯了條簡訊。
下一刻路綺笙的鈴聲就響了起來,路綺笙迅速把電話拿起來,眼睛都要瞪出來了:「怎麼這麼巧,今天就要去出差?」
路綺笙立刻就給薄涼回撥過去,薄涼看著頭疼,乾脆把電話給關了機。
雖然知道合約就要到期,可路綺笙突然說要離婚,薄涼也很心煩要怎麼應對,只好先拖著。
然而就算再拖,也總不可能不回家。
為了忘記時間的流逝,薄涼忙碌了幾天。
當薄涼再回到家裡,已經是深夜了,可薄涼一開燈,還是看到路綺笙張著兩個大眼睛,正一臉冷凝地看著他。
「還沒睡?」薄涼就當沒看到路綺笙的異樣,隨口問一句,就往樓上走。
「你等等。」路綺笙趕緊追上去,「我有話和你說。」
「有什麼話明天再說,我很累。」薄涼連頭都沒轉,路綺笙要說什麼,他清清楚楚。
「不要,我現在就要說。」路綺笙乾脆把薄涼的衣服拉住,攔都攔不住地道,「明天我們去民政局把手續辦了。」
薄涼疲憊地看一眼路綺笙,抬手按了下太陽穴:「你就這麼急?家裡那邊……」
「家裡那邊我已經想好了。」路綺笙皺眉打斷薄涼,現在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鐘,對她來說都是一種精神折磨,她根本留不下去。
「你想好了?」薄涼聲線清冷。
路綺笙點點頭:「對,我會主動跟你家裡人說清楚,我要去國外進修,一去要好幾年。」路綺笙說著眼神里就帶著點憤恨:「然後,你過段時間就和你家人說,我在國外水性楊花,看上了別的男人。一邊在外面和人家山盟海誓,一邊還回過來騙你,想要穩住薄太太的位置,一腳踏兩船!結果呢
,被你發現,你一氣之下就把我休了!」
薄涼聽后一臉荒唐,把自己的衣角從路綺笙手裡抽出來,用哄人的口氣說:「行了,你別鬧了。」
說著薄涼就轉身要走,路綺笙立刻就在後面跳腳:「合約上寫的清清楚楚,提前一個星期都可以把手續辦了,現在都只有兩天了,你怎麼能不按合約……」
「你眼裡就只有那麼冰冷的合約么?」薄涼工作了一個通宵,早就很頭疼了,不由打斷了路綺笙的話。
「你又吼我?」路綺笙越發傷心。
「我……」薄涼脫力地轉頭嘆口氣,「我怎麼吼你了,我的聲音分貝已經低於正常值了。」
「那就是你態度太敷衍!」路綺笙再度指控。
薄涼無言以對,果斷轉身就走:「沒法聊了。」
「喂!」路綺笙跟在後面,卻還是沒有薄涼動作快,只來得及敲上關得嚴嚴實實的門板。
路綺笙氣惱地轉過身,又回頭對著門喊了一句:「明天我就去找阿源來幫我搬家了,你什麼時候有空,就和我去民政局!」
薄涼一邊鬆開自己的領帶,一邊聽著路綺笙的聲音,重重嘆了一口氣,心中酸澀不已。
也許真的是,強扭的瓜不甜吧……
次日,薄涼是被一陣乒呤乓啷的聲音吵醒的。
薄涼打開門下樓一看,就見路綺笙在廚房收拾餐具。
「你這是幹什麼?」薄涼睡眠不足,靠在門框上問道。
「你看不見么,收拾餐具,這可都是我買的。」路綺笙憋著一股子勁兒,就在那把餐具撞得咣當響。
薄涼慢慢站直了,昨晚聽見路綺笙喊那一嗓子,他還自欺欺人地沒太當真,可眼下還真成了現實。
路綺笙還嫌不夠解氣,見薄涼不說話,又轉身指著個榨汁機問他:「還有這個榨汁機,雖然上一個是我弄壞的,但這個是我買的,我能帶走么?畢竟我每天都要用,你就無所謂了。」
怒氣慢慢凝聚在了胸口,薄涼看著路綺笙沉沉道:「隨你便吧。」
「那我……」路綺笙話沒說完,薄涼就已經冷冷轉身走了。
路綺笙站在原地,慢慢把手裡的精緻餐具放到洗手台邊,一下子就委屈起來。
「什麼嘛,虧我還以為是有一點被喜歡呢。」路綺笙嘟囔著,「也是,婚都求了,還有什麼好說的,正好我走了騰位置。」
把在眼眶打轉的淚水逼回去,路綺笙把洗手台的餐具重新拿起,小心翼翼地用泡沫紙裹了一邊,才蹲下身放在箱子里。
看著一點點空了的廚房,路綺笙心也跟著一點點空了。
說起來,廚房,應該是這一年裡,自己和薄涼待過最久的地方了。
而重新躺回床上的薄涼,卻根本睡不著,一閉上眼睛就全是路綺笙收拾東西的響聲,擾得薄涼越發受不了。
路綺笙收拾好了廚房,又上了樓,在薄涼的門上敲了敲。
敲門聲如同魔咒,薄涼的頭又隱隱疼了起來。
「薄涼,你出來一下。」沒有了昨晚的無理取鬧,也沒有了今天的故意找茬,路綺笙的聲音平穩柔和。
薄涼知道避不開,只好起身去開門。
聽見開門聲,路綺笙立刻換了一口氣,調整好情緒就說:「我覺得……哎呦!」
路綺笙驚叫一聲,捂住眼睛轉過身:「你怎麼不穿衣服呀!」
薄涼就穿了條短睡褲,結實的胸膛裸露在外。
「天氣炎熱,我在自己卧室不穿上衣,很奇怪么?」薄涼盯著路綺笙的後腦勺,「你又不是沒看過。」
「這不是看過沒看過的問題。」路綺笙放下手,依舊背著身,「情況不一樣,不能這樣同樣處理。」
「什麼情況不一樣?」薄涼不急不緩。
路綺笙衝口而出:「你現在就要成為別人的……」
說到一半,路綺笙又把那剩下的「老公」兩字咽下去,死活不能心情順暢地說出那個詞。
於是這話聽在薄涼耳朵里,意思就是,他就要變成毫不相干的外人了。
薄涼心情越發鬱結,關門轉身回了卧室,把衣服換好穿上,才走了出來。
「你想說什麼?」薄涼麵對轉過來的路綺笙,不帶感情地問道。
路綺笙也不由嘆了一口氣,無力地舉起手中的兩個紅本子,說:「薄涼,離婚吧。」
薄涼注視著路綺笙,一字一頓地問:「你確定?」
路綺笙撇開目光:「什麼確定不確定,本來……」
「不要和我說這些。」薄涼打斷她的話,朝路綺笙靠近了一步,目光緊緊逼視著她,「也別說你不明白,我做了那麼多,我不相信你不懂。」
路綺笙的心劇烈地跳動,慌張地退開,手腳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麼放才好。
見她還在逃避,薄涼停住腳步,自嘲地一笑,冰涼的語氣裡帶著一點狠意的決絕:「我只問你這最後一次,如果你說是,我先在就和你去民政局。所以,真的要離婚么?」
鑽石戒指在腦海晃動,面前的薄涼還在步步緊逼。
路綺笙才覺得一切荒唐又可笑,譏諷地轉頭迎向薄涼的目光:「我懂?我不懂,你把我當傻瓜么?離婚啊,現在就去離!不要讓我再看不起你。」
也不要變得和蕭子禾一樣,魚與熊掌,永遠不可兼得。
一陣狂風驟雨從心頭襲過,倨傲如薄涼,已經把自己的心捧出來了,卻被狠狠摔碎,原本就單薄的唇色似乎又白了幾分。
薄涼一把拉過路綺笙,另一隻手堪堪攬住路綺笙的細腰,就聽見用力推拒的路綺笙沉痛地大喊:「你還想要我扇你一掌么!」
手上的力道頓時鬆了,不是擔心會被打,而是當路綺笙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薄涼就已經輸得一塌糊塗,何苦連最後的體面都沒有了。
路綺笙雙手防備地攬在胸前,不知是想攔住薄涼,還是想攔住自己。她微微低著頭,連看都不敢看薄涼一眼。
薄涼嘲諷地輕笑一聲,原來,她那麼抗拒自己。
退開了一步,薄涼看著路綺笙的目光複雜到迷茫一片,像是有漫天的雪在眸中落下,凍得人發抖,又凄美到絕望。
薄涼俯身撿起被掉落的兩個紅色本子,慢慢向樓下走,聲音平板無波:「去離婚吧。」
路綺笙晃了晃身子,木然地看向薄涼,整個人都是無意識的,只知道跟著薄涼走。
上車,下車,進門,簽字,再出門。
薄涼沉默不語,將一本綠色的本子遞給路綺笙。
接過本子,路綺笙才發現自己手抖得厲害,她告訴自己要說些什麼,又好像說什麼都不合適。
「路綺笙,恭喜你自由了。」
薄涼的聲音不冷不淡地傳來,路綺笙猛然抬頭,入目的就是薄涼平靜的容顏。
似乎頃刻回到了一年前,她抱著一堆錢,彎腰看向車裡的男人,他回望她,安靜地像一幅畫。
然後下一刻,她用錢砸了他滿頭滿臉。
從一開始,和薄涼就並不愉快呢。
路綺笙露出淺淺的笑意:「薄涼,對不起,但真的很感謝你。」
謝謝你來過我的生命。
薄涼眸光晃動,看不出一絲情緒,他轉過身往車上走,坐上去之後側頭看路綺笙一眼,客氣而疏離地問:「需要我載你一程么?」
「好啊。」路綺笙笑得更開心,像是真的在面對一個普通朋友,「反正也順路,正好過去拿東西。」薄涼點點頭,漠然地看向前方,像等待一個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