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梨園
其實不光沈金珠不明白，姚遵也不明白。但隻要是表舅吩咐的，必然有他的道理。表舅做生意這麽多年，很少失手。
做任何事都能把前三步後三步想齊全。
沈金珠滿臉不解，沈裕也沒解釋，隻是笑著問：“剛才我看聞悅氣衝衝出去，你和他吵架了？”
“我哪裏敢跟他吵。”沈金珠小聲嘀咕，他不欺負我就不錯了。
“你下個月就要成婚了，從前在家裏，性子驕縱些就罷了。嫁人之後要對夫君溫順些。”
沈金珠腹誹，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又是三從四德這一套，她不想聽，也做不到！
“其實聞悅是個麵冷心熱的，爹看人這麽多年，很少看走眼過。”沈裕說完這句話，似是想到什麽，“唉。不過也有叫鷹打眼的時候。”
沈金珠覺得沈裕這句話，似有所指，不由得偷偷看了姚遵一眼，見姚遵麵色如常的拿果盤裏的橘子來剝，並討好的遞過來幾瓣：“表妹，你吃。”
沈金珠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等明日去鋪子裏，她就叫人拿住童掌櫃好好審問。
不對，沈金珠豁然站起來，秦修堯和淩雲都知道了，大理寺的人肯定也很快就會知道。
如果童掌櫃先被大理寺的人捉拿，那她就沒機會問出真相了！
“表妹你怎麽了？”姚遵被突然站起來的沈金珠驚了一下，手裏的半隻柑橘掉在桌麵上。
“我突然想起還有些事要辦，出去一趟。”
“你這丫頭，什麽事這麽急，不吃了飯再走？”
姚遵也看向沈金珠挽留：“是啊表妹，這都晌午了。你身子嬌弱，不吃飯怎麽行，有什麽事吃完飯表哥替你去辦。”
沈金珠看他一眼，“不用了，我去去就回。你們不必等我。”
沈裕的規矩從來就不是那麽嚴，若是官宦家的小姐可不會，也不敢在同父親用飯前，就這麽走了。
但有沈裕的寵愛，沈金珠就是這樣“沒規矩”也沒人敢說她。
*
自從屢次遇害後，沈金珠雇傭了一批身手高強的護衛。人都是她親自挑選的，約有十幾人，專門用來暗中替她辦事。
平時這幫人輪流值守，但若是沈金珠遇到危險，比如上次在夜市遇到狀況。他們就會及時出現保護她。
“你們現在去童掌櫃家裏將他找來。”沈金珠吩咐領頭的護衛。
其中一個護衛說：“童掌櫃得空，最喜歡去梨園聽曲。現在這個時辰他怕是又在京城最大的戲園子裏。”
京城最大的戲園子？
沈金珠挑眉，那不是“她”之前常去的地兒嗎？熟門熟路，她這就去那兒抓人。
*
沈金珠走到梨園門口，門口小廝盯著她看了半晌，忽然大喊起來：“哎呀這不是沈大小姐嘛？真是您！我都不敢認了。”
沈金珠不僅瘦了，五官也變得生動。因為走了一段路，白嫩的臉頰透出幾分紅暈，好像夏日裏熟透的桃子。香嫩多汁，叫人很想咬上一口。
說起來沈金珠真的有很久沒來梨園了，從前的沈金珠愛聽戲，喜歡熱鬧還捧著梨園裏的小風仙，三五不時的往這邊跑。
小廝臉上紅撲撲的：“沈大小姐，您可好久沒來了。今日是來聽小鳳仙唱戲的？”
沈金珠朝他笑笑，“我來找人。”
小廝一聽有戲。來找人，還能找誰呢？還不是找她的老相好小鳳仙！
“好嘞，那我給您安排個雅間，上些茶點？”
沈金珠略一思忖，也好，“替我找個僻靜的房間。”
小廝吸氣，“好嘞，好嘞~這就給您安排上！”
*
後台，小鳳仙正往臉上塗油彩，下一場就輪到他登台了。從前小鳳仙是梨園的台柱，更是梨園的搖錢樹。
一來他確實有唱戲的天賦，唱念做打樣樣精通。
二來有沈金珠這尊大佛捧著他。大把的銀子往園子裏送。無論前台班主，還是後台老板，見了小鳳仙都跟見了親兒子一般捧著。
但自從他大鬧避暑山莊之後，被秦修堯收拾了一頓，沈金珠就再也沒來過梨園。
沈大小姐和督公定親的消息京裏無人不知，所以大家都認為定親之後，沈金珠有所顧忌，小鳳仙失寵了。
而且他被摔骨折修養了好幾個月，不能上台賺錢，還要在這裏白吃白喝。剛開始的時候還好，但隨著沈金珠長久沒來看他，也不再出現在梨園。梨園老板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不住催促小鳳仙問他什麽時候能上台表演。
“梨園裏不養閑人。”老板是這麽說的。
從前小鳳仙風光的時候，趾高氣揚得罪不少同行。現如今他落魄了，也沒幾個人給他好臉色看。
小廝興衝衝的跑進來，“鳳哥，鳳哥你猜猜誰來了？”
小鳳仙神色淡淡，還能是誰來，左右不過幾個喜歡聽他唱戲的商賈、員外。
戲班子裏競爭很激烈，他骨折休養的這幾個月，戲班子裏又冒出來兩個新人。原本有小鳳仙壓場子，那些年輕的新人都沒機會出頭。
但他不能登台了，梨園還要經營下去，所以班主給了其他人機會。現在梨園裏，小鳳仙還算紅，但卻不是最紅的了。和他一樣受歡迎的戲子有兩三個。
“王員外？”小鳳仙對著鏡子描眉，漫不經心的問。
小廝一把奪過小鳳仙手裏的眉筆：“哎呀，你還畫什麽。沈姑娘來了，她來找你。”
小鳳仙一愣，似是不相信小廝說的話。他以為沈金珠再也不會來了。其實他傷好些的時候，也去沈府找過沈金珠的。
可惜連沈府的門都進去不，沈裕本就討厭女兒養戲子。加上他身子又虛弱，也不敢和沈府的門房起爭執怕事情鬧大了，回頭再被秦修堯打一頓。所以灰溜溜的回了梨園。
但今日不同，今日是沈金珠主動找上門來。想起那個白白胖胖的身影。小鳳仙笑得有幾分妖媚。
她到底還是覬覦他的好顏色，畢竟嫁的人是個太監，就算再有權勢，也是個不全的男人。
從前過著好日子，小鳳仙根本不把沈金珠放在眼裏。他覺得自己憑本事吃飯，那個又蠢又胖的女人，除了有錢，他甚至懶得對她笑一笑。
但這幾個月的事讓小鳳仙清醒了，他總不能一輩子做個戲子。他不過是病了幾個月，就得到這樣的待遇。等年老色衰時，又將何去何從？他要為將來籌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