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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屈辱

  海德勒想要見這個叫做杜林的小子有兩個原因。


  第一個原因他現在的位置很敏感也很尷尬,在奧格丁人的眼中,瓜爾特人是「被征服的種族」,對於有著強烈優越感的奧格丁人們來說瓜爾特人就是「下等人」,不受待見的失敗者。現在一個失敗者居然能夠成為商會總會三十六席議員之一,讓很多人都無法忍受。


  如果不是海德勒一直謹小慎微,儘可能的避免自己露出破綻,恐怕他已經被投票解除職務。


  所以,他需要一股力量,一股能夠支持他直到哪怕別人對他有意見,也不得不捏著鼻子認了的力量。這股力量他已經躊躇了許久,那就是被打散的瓜爾特人的力量。一旦瓜爾特人團結在一起,加上他的引導和指揮,為了帝國的穩定,無論官方還是商會總會,都必須照顧他這個瓜爾特人中的「領導者」。


  只有這樣,他才能夠繼續壯大自己的實力。


  第二個原因其實也是延續了第一個原因,海德勒需要人幫他,不是商業上的幫助,而是為他做一些不能見光的事情。


  在資本家的圈子裡流傳一句話,「當你善良了,就要面對數不清的惡魔」,這句話看上去沒有太大的問題,但是其他核心所說的就是資本家的態度和被剝削者之間的態度。曾經的水泥大亨朵凡爾克對工人們就很好,除了給予他們比其他行業工人更高的工資之外,還給了一些福利待遇,並且總是和工人們打成一片。


  後來朵凡爾克遭遇了來自生意上的阻擊,他的對手們結合在一起,組成了一個新的公司,與他展開了正面的殘酷的商業競爭。對方以更低廉的勞動力成本所產出價格更低的水泥撕碎了朵凡爾克的市場防線,為了自保朵凡爾克不得不降低了工人們的待遇和福利,以面對惡意的價格競價所帶來的陣痛。


  就在雙方都損失慘重,準備就此罷手的時候,朵凡爾克手下的工人們罷工了。


  理由很簡單,他們要求恢復到以前的高工資和高福利,拒絕為殘酷的商業競爭買單。只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市場佔有率一度超過百分之六十五的朵凡爾克水泥公司因為勞務問題停產,市場被侵吞,曾經的水泥大王宣布破產。巨大的市場和遺留下來的資產立刻被資本市場上的鱷魚吞入腹中,曾經無限風光的朵凡爾克先生在帝國大廈頂樓一躍而下,為自己璀璨的人生留下了一灘漆黑的血跡。


  這不是朵凡爾克一個人需要面對的問題,幾乎是所有資本家都需要面對的問題。工人在工人工會的支持和操縱下,已經擁有了和資本家對立並且抗爭的資本。一旦工人工會認為某個資本家傷害了工人會員的利益,就會發起遊行罷工這樣的抵抗行動,如果情況進一步惡化,他們還會採取禁止工人工會成員在其公司工廠里工作,讓一個企業一瞬間陷入到無人可用的狀態中。


  那麼工人工會是不是就真的已經能夠和資本家站在同一個水平上對話了呢?


  其實也不是,因為資本家有錢,有人。


  錢不用說,這裡的人,就是指那些不太能見得光的力量,可以說是幫派份子,也可以說是社會上缺少工作的閑散流浪人員。他們會通過武力的威脅和脅迫,阻止罷工遊行的發生,甚至用死亡來威脅工人工會中某些負責人,讓他們不得不妥協。當然,其實最普遍的手段,還是花錢來收買。


  海德勒手裡沒有多少可以用的人,他正在被奧格丁人盯著,如果他用自己的手下去做這些事情難免會被人盯上,所以他迫切的希望有人能夠成為他手中最鋒利的刀子,為他完成這些他可以想卻不可以做的事情。


  同鄉會是一個很好的契機,他有錢,不在乎花錢,只要能夠達成他的目標,花再多的錢都無所謂。


  所以海德勒非常希望能夠儘快的和杜林見一面,支持同鄉會的發展,而且必須是儘快。


  同鄉會的成立並沒有引起什麼人的關注,就算海德勒和杜林見面了,也不會引來任何的風波。可如果同鄉會發展的不錯,引起了一些勢力的關注,那個時候他再和杜林見面,就會讓一些人開始猜測懷疑他的目的。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杜林剛剛從工捨出來,就看見了兩名穿著西裝的傢伙。


  「有人想見你,和我們走一趟。」,其中一人看上去文質彬彬的,短頭髮,帶著金絲邊的眼睛,考究的西裝讓他有一種成功人士的派頭。他看杜林的眼神雖然溫和露著笑意,但是隱藏在眼底的輕蔑和不屑還是被敏感的杜林發現了,他可是做過一個長達幾十年夢的傢伙,在夢境中這樣的人見過不知凡幾。


  但是杜林很明智的沒有表現出來,對方身上的衣服和配飾就已經比他所有的存款加起來都多,在這個資本為王的社會中錢才是衡量一個人成功與非,是否強大的標準。他還不具備這個標準,加上他並沒有得罪過這樣的人,所以他認為自己是安全的。但他還是叫了格拉夫一起,兩人一同坐上了去年產的新款新馬帶車頂的汽車。


  車內的空間不算小,拉上了窗帘車廂與外界就成為了兩個世界,那個看上去非常斯文的傢伙一直帶著假笑,他抿了抿嘴,「我叫拉瑪斯,這次我遵從海德勒先生的要求,接你們去見他。在見到海德勒先生之前,我需要提醒你們幾點。」,他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杜林和面露興奮的格拉夫,微不可察的搖了搖頭,「說話的時候沒有得到海德勒先生的允許,不要直視他的眼睛。不要大喊大叫,不要使用粗俗的語言,說話的時候不能帶髒字和你們街頭的那些黑話。」


  「說話之前要考慮一下自己所說的話是否得體,是否能夠明確的表達你們心中的意思,儘可能咬字清楚,還有不要加上肢體語言,儘可能保持自己的體面。」


  杜林看上去和之前沒有什麼差別,但是莫名的他內心深處有一團火焰正在翻騰。他帶著同樣虛偽的笑容望著這位拉瑪斯先生,點了點頭。


  拉瑪斯很滿意的笑著,可他卻不知道,他已經得罪了杜林,他們已經結仇,而且是死仇。


  他所說的每一句話,在杜林耳中都是對他的羞辱,對他所擁有的一切的否定,以及對他惡意的誹謗。拉斯瑪在踐踏他的自尊,踐踏他的人格,踐踏他的尊嚴。他那種高高在上,如同望著辣雞一樣的眼神,刺痛的杜林的自尊和人格,杜林發誓,如果有機會的話,不!是一定,他一定要報復回去。


  但不是現在。


  相較於深沉的杜林心中所產生的憤怒和屈辱感,格拉夫這個傻子倒是很認真的聽著,還不斷點頭,一臉的興奮。


  格拉夫之前的案子正是由於海德勒先生的插手,才讓他沒有把牢底坐穿,他很感激這位從來沒有見過的大人物,甚至覺得這位大人物是所有瓜爾特人的守護者。否則那樣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怎麼會對他一個沒有見過的小人物施以援手?

  在靜默中,金馬汽車緩緩停在了特耐爾城郊區的一處莊園外,拉斯瑪先生下車之後打開了車門,讓他們下去,並且指了指大門,「會有人帶你們去見海德勒先生,我還有其他事情,告辭了。」


  兩人走了幾步之後杜林突然駐足不前,他回頭看了一眼,恰好看見拉瑪斯先生正在用一條手絹擦拭他們做過的位置,然後將那條手絹丟在了地上。


  杜林回過頭,深吸了一口氣,按捺住心頭莫名生出的憤怒和屈辱感。他不知道,這是他夢境中所經歷的一切,正在悄然的改造他的三觀和性格。


  「怎麼了?」,格拉夫用手肘搗了搗杜林,關切的說道:「你臉色不太好看,是昨天是睡的太晚了嗎?天主啊,我們馬上就要見到海德勒先生了,你得調整好自己。」


  杜林忍不住開口嘲諷道:「所以要把自己當成一隻流浪狗捲起自己的尾巴嗎?」,他這句話一說出口就知道自己不該說。


  格拉夫愣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等你見到海德勒先生的時候,你就會知道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有一句話叫做道不同不相為謀,杜林只是看了一個格拉夫,沒有在反駁。他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自己的脊樑,昂首挺胸的就像是一個勝利的將軍一樣走進了莊園里。


  望著美輪美奐的園藝,望著穿著得體的花匠們精心的修剪著綠色的枝葉,他的心卻飄到了很遠的地方。


  沒有人能夠踐踏過我的尊嚴,還能夠逼我對著他笑!


  沒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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