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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辛箏

  及時回來趕上了餔食的安瀾左瞅瞅右瞅瞅, 感覺這倆人之間緩和了,辛箏給君離夾著他自己夾著不方便的菜肴, 君離偶爾也會回一些, 透著股無言的融洽,但又好像沒變,還是有一絲絲怪異的感覺。


  安瀾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哪裏怪異, 這倆位就一直沒說話。


  君離與辛箏並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 吃飯的時候都會聊幾句,今天一句都沒聊。


  男女之間有必要搞得這麽麻煩嗎?

  安瀾決定以後長大了有了崽崽就及時把男人給踹遠, 避免困擾。


  看氣氛太怪異, 安瀾猶豫了下, 還是決定自己來當這個突破口。“先生, 我想通了。”


  嚼著早上摘的新鮮野菜, 辛箏怔了下, 很快反應過來安瀾說的想通是什麽。“哦,那你現在怎麽想的?”


  安瀾道:“學說思想的創造者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 它能不能讓龍伯過得更好, 讓龍伯文明更加興盛。”


  辛箏讚許道:“王者就應該有這樣的清醒, 能不能讓族群更好是最重要的, 別的都是次要。”


  安瀾道:“那我應該如何回報你?我的意思是, 你如此待我, 我希望能夠回報你。”


  拖得久了, 安瀾不確定辛箏能做出怎樣的文章來,越早了結,風險越小。


  辛箏看安瀾的目光愈發的讚賞, 龍伯攝政君對這個孩子真的是下足了心血, 不然不能將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給教得如此優秀。資質再好的稚童也是需要合適的環境來滋養,要麽絕境求生,不成材就死,要麽就是環境安逸但有願意耗費心血去澆灌的長者。


  “回報嗎?”辛箏托腮想了想,忽的扭頭問君離。“你說我應該要什麽樣的回報?”


  君離反問:“我說了算?”


  “我會考慮。”辛箏道。


  君離道:“我希望雪國在安瀾掌權時與人族永不起戰火,可以嗎?”


  辛箏看向安瀾。


  安瀾道:“我不能保證絕對,但可以保證盡力而為。”


  辛箏輕咳了聲。“那是他的,不是我的。”


  欠的認清是她的,不是君離的,她說了算。


  安瀾奇道:“先生你難道不希望和平嗎?”


  辛箏點頭。“我希望,所以我希望你給我的回報是當你回到龍伯後,推行一項政策。”


  “我不會答應對雪國.……你剛才說的是龍伯?”說到一半,安瀾敏銳的察覺到問題,辛箏說的是龍伯,不是雪國。


  辛箏點頭。“對,龍伯,不是雪國,北方三部龍伯,還有南方雨林的象國龍伯。”


  不論是安瀾還是君離都不由注視著辛箏,你想幹嘛?


  以辛箏的德行,她是不可能無緣無故提出什麽要求,而將龍伯四部都給牽扯進來,那就更不可能是小事。


  辛箏道:“我的要求也不難,就是希望龍伯發行一種錢幣,每個種族,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錢幣,你不覺得很不方便嗎?”


  安瀾一臉懵逼,聽著好像沒什麽坑,思忖了片刻,問:“你想發行怎樣的錢幣?”


  辛箏道:“據我所知,龍伯三部鑄造的銅錢是不一樣的,但金幣卻是相同的。”


  安瀾點頭。


  這也是龍伯憲典製定時寫的規矩:不論龍伯分裂為多少國家,都必須使用同一種黃金鑄幣。


  這也使得龍伯內部的商貿非常方便。


  辛箏道:“我希望龍伯再發行一種金幣,這種金幣要能和龍伯的金幣,人族的金幣掛鉤,比如,兩枚通用金幣等於一枚龍伯金幣,三枚通用金幣等於一枚人族金幣。”


  安瀾皺眉,直覺裏頭有問題,但又想不出來哪裏有問題,最後還是君離問:“你這個兌換比是怎麽定的?龍伯的黃金鑄幣成色很高的。”


  安瀾身上有帶龍伯的金幣,他見過,成色比人族的麟趾金、馬蹄金什麽的高多了。


  辛箏道:“自由定的,好吧,確切說是按國家的國力來定,國力強,金幣兌換比就高些,國力弱,就低些,不按成色來定。不過不管怎麽定兌換比,通用金幣和諸族金幣的兌換幣都必須大於二比一,含金量要是兌換的金幣中最低的。免得成色太好,民間舍不得將錢花出去,導致不管鑄多少錢,市麵上都見不到幾枚。唔,為了防止造假/錢,所有造假/錢的,三族全數處以極刑。”


  莫說安瀾,哪怕是君離也聽得迷糊。“你這麽做莫非是為了方便商貿?”


  不同國家錢幣不同,同一個國家的錢幣成色也不同,兌換起來相當折磨商人。


  但以極刑處死三族,弑殺人王的懲罰都沒這麽狠,卻用來懲罰造假/錢的,說辛箏隻是為了方便商貿就有點扯淡了。


  辛箏其人,對一件罪行製定的懲罰越很,說明她對這件事看得越重,這件事的利益越大,隻有足夠的利益才能讓辛箏以最殘忍的手段來懲罰給她搞破壞的人。


  辛箏道:“那是順便。”


  安瀾道:“那你的主要目的是什麽?這麽大的事,我總得知道你圖什麽。”


  辛箏沉吟了須臾,道:“你知道嗎?不論人族分裂為多少國族,所有的諸侯都想當人王。”


  安瀾道:“我知道,那又如何?”


  “你沒好奇過為何嗎?”辛箏問。


  安瀾回以懵逼臉。


  辛箏也沒指望安瀾能明白。“因為炎帝,她是人族的創造者,是人族的第一位人王,她和青帝將人王製度化,變成了人族認知中理所當然的存在。人族必須有人王,而人王是所有人族的王。沒有人會覺得貴族們對人王之位的興趣有什麽不妥,所有人都認為那是理所當然的事。對於坐上人王之位的人,萬民皆會理所當然服從其領導。要成為人王就得統一人族,沒有人不想站到最高的那個位置,人族哪怕分裂了,也一定會有很多很多人向那個位置發起挑戰,基數上去了,總有成功者。”


  安瀾道:“就像龍伯,始終想重建第二王朝。”


  辛箏點頭。“因為你們曾經建立過強盛的種族王朝,哪怕它已經化為了塵埃,但它存在過,於是一代又一代的龍伯拚盡全力想要重建它。因為你們覺得,前人能做到的事,沒道理後人做不到。”


  安瀾思考了一會兒,問:“這和你想發行新的金幣有什麽關係?”


  “有。”辛箏道。“一個種族未來被統一的難度取決於它有沒有被統一過,龍伯被統一過,所以哪怕分裂,你們也想重新統一,若非資源不允許,你們早統一了。人族尚未分裂,但所有人的想法都是成為唯一的人王,沒人想過還可以諸王並立。”


  安瀾還是茫然。


  辛箏繼續解釋道:“這片陸地上所有的王最高的追求不過是建立一個統一元洲的種族王朝,我覺得,王的追求還可以更高點。”


  安瀾不解:“還能高到哪裏?”


  “高一步的話,是成為元洲所有種族的王。”辛箏回道。


  安瀾與君離驚呆了。


  你還想成為元洲所有種族的王啊?


  辛箏繼續道:“但過去從未有人真正統一整合過所有的種族,已知的四個王朝,第一王朝什麽情況不清楚,但後麵的王朝,都是以各自的種族為基本牌和人,別的種族都是附庸種族和奴族,地位相差太大了,沒人天生犯賤喜歡當奴隸,因而每個王朝都深受叛亂之苦。元洲諸族的曆史……”


  辛箏嘴角抽了抽。“隻有一場戰爭,各個種族從在岩石樹皮上刻下第一個文字就在掐,掐到現在都還沒完,如此漫長的曆史,死人無以計數,幾千年前打得最凶殘的時候差點就大家一起同歸於盡了。雖然沒真的同歸於盡,但仇恨太深了,隻能靠時間和交流慢慢緩和消解。而要統一所有種族,就得讓所有種族有一個共同的認知,再以此為這一點擴散增加更多的共同認知,最終讓所有種族認同彼此,從而降低統一的難度。雖然武力血腥征服也不是做不到統一,但純粹的暴力征服,隻會迎來無窮無盡的叛亂,最終被活活拖死,太不劃算了。”


  安瀾目瞪口呆:“龍伯也是元洲諸族之一,我憑什麽幫你?”


  她對人族再友善也還是龍伯的王,不是人族的王。


  辛箏反問:“你憑什麽不幫我?”


  安瀾:“.……我是雪國的王。”


  辛箏點頭。“所以你才更要幫我呀。”


  安瀾,安瀾死活想不通,最終坦白道:“我不明白。”


  辛箏解釋道:“我布下此局,但它最終的受益者可能是你,可能是風洲,可能是海若,可能是焦饒,唯獨不可能是我。”


  安瀾茫然的看著辛箏。“什麽意思?”


  “我是人,壽命最多一兩百載。”辛箏揉了揉安瀾的腦袋。“而這局,它要生效,至少也需要千年,我活不到那個時候,但你、風洲、海若有希望。”


  安瀾道:“你不可能如此無私的為我們奉獻。”


  辛箏笑。“那是自然,我活不到那個時候,但我是人族未來百年的王,不是永遠的王,人族那個時候會有那個時候的王,那是你們競爭的舞台,你們中最終的勝利者會得到我遺留到那個時代的所有遺產。”


  安瀾看著辛箏,莫名的想起了自己以前有一次跟著阿舅出去狩獵見到了一頭洞熊,那是西荒非常凶猛的一種肉食猛獸,非常的危險,但她現在卻有種感覺,辛箏比洞熊更危險。


  或者說,這世上不會有辛箏更危險的人了。


  辛箏問小臉神情複雜的安瀾:“怎樣,現在願不願意幫我?”


  安瀾道:“願意。”


  她相信辛箏肯定會為人族留後門,但這世上哪有絕對的公平,辛箏可以為人族增加勝算,但成為元洲所有種族的王這一點便決定了遺產的繼承基調:所有種族都有資格競爭她的遺產。


  開後門開到完全不給其它種族一點競爭的機會,這遺產也就起不到她希望的作用了。


  沒有任何的王能夠拒絕配合。


  安瀾以驚人的速度扒完了飯蹭蹭蹭的跑去自己的小書房寫信,涉及到錢的事都是大事,沒有夏的允許,計劃與想好再好也是白搭。


  對於安瀾的積極,辛箏甚為滿意。


  雖然也可以等安瀾成年後親政,但成年還需百八十年,從夏的手裏接過權力也肯定不會是一帆風順。反正辛箏自己帶入夏肯定會在安瀾成年後可著勁的折騰她,讓她將世道險惡人心莫測人間疾苦統統給體會個遍,狠狠的摔打幾番摔打得體無完膚後再放權。


  安瀾想真正的掌控雪國,至少也得兩三百年。


  辛箏是純血人族,兩三百年後骨頭渣也該爛得差不多了。


  吃完飯,辛箏發現君離更安靜了,一直到要睡覺的時候都沒吱聲,奇怪的戳了戳已經趟下的君離。


  背對著辛箏的君離翻了個身麵對辛箏。“做什麽?”


  “你怎麽一直不吱聲?”辛箏好奇的問。


  君離歎道:“我不知道該說什麽。”


  辛箏不解。


  君離想了想,問:“你怎麽會有統一元洲所有種族的想法”


  “元洲太小了。”辛箏回答。


  君離回以茫然的表情。


  元洲太小?


  元洲北端是北極,南端是熱帶雨林,縱橫皆數萬裏,廣袤無邊,哪裏小了?


  辛箏跳下床跑到一個檀木的博古架前將前日收到的鳥遞星球儀抱回床上。“你看看這個,望舒送我的禮物。”


  君離不解的接過摸了摸,隻能摸出這是一個被金屬和半月形的金屬框架穿起來的空心皮球,隱約能摸到球體表麵有筆墨留下的痕跡。“這是什麽?”


  “星球儀。”辛箏握著君離的手放在元洲的位置上,描繪元洲的輪廓。“這是元洲。”


  “這是生洲,這是炎洲,這是長洲,這是玄洲,這是鳳麟洲,這是聚窟洲.……”辛箏牽著君離的手將十洲輪廓一一描繪,最終問:“有什麽感覺?”


  “元洲真小。”君離道,小小的一塊,還沒他的巴掌大。


  辛箏道:“是啊,真小。”


  君離能夠聽出辛箏的小和自己的小不是一個意思。“會死很多人吧?”


  兩個國家合並為一個尚且要死傷數以萬計,何況元洲大陸上所有的種族。


  辛箏點頭:“那是肯定的。”


  會死很多很多的人,至少也得是數以千萬計,而這還隻是千年,也可能是很多個千年後的那一戰時會死的,不包括走向那一戰的過程中會死的。


  君離看了看辛箏臉的位置,莫名的想看清辛箏此時此刻的神情,但眼前一片虛無,什麽都沒有。


  君離握住了辛箏的手。


  辛箏詫異的看著君離。


  君離問:“你會不會後悔?”


  辛箏不假思索的回答:“不會。”


  “那就好。”君離道。“我會一直都在。”


  辛箏驚異的看了眼君離,終究還是沒說什麽氣人的話,而是道:“她還有別的東西給我,你要不要看看?”


  君離點頭。“好啊。”


  辛箏將望舒送來的箱子從一個巨大的暗格裏抱了起來,箱子不大,望舒這回沒遞什麽種子,但分量一點都不輕,不是資料就是畫。


  紙明明是很輕很薄的東西,一張紙拿在手裏根本沒什麽重量,但一摞紙的分量卻是非常驚人,一箱紙就更驚人了。


  箱子放下時君離忍不住側目,根據空氣流動的聲音他可以判斷出箱子體積不大,但這分量是不是太誇張了?


  辛箏將箱子裏卷成了厚厚一卷的畫取了出來。“這裏有一幅畫,是她畫的,不愧是巫女,教育資源就是好,每回我以為她會的東西已經夠多時,她都能讓我發現,她還會更多。不僅會得多,還樣樣精湛。”


  簡直是妖孽。


  “你羨慕?”君離問。


  辛箏道:“我不羨慕,哪怕資質妖孽,學這麽多還都要學精,需要的不僅僅是資質,我嚴重懷疑她吃飯睡覺的時間都在學習。不過,她這幅畫畫得真得很好,不比畫旬畫的風土人情畫遜色。”


  “畫的是什麽?”君離問。


  “畫的是一座城。”辛箏將長卷緩緩打開,握著君離的探索畫卷,為他介紹畫卷上的內容。“這裏是.……”


  辛箏花了半個時辰為君離介紹完了畫中綿延數十裏的城邑,望舒畫得真的很好,畫中清楚可見的各色人物就過萬,每個人的容貌湊近了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高矮胖瘦美醜都不一樣。


  完美的將一座巨城給呈現了出來。


  君離安靜的聽著,直到介紹完了才道:“你很羨慕。”


  辛箏道:“我不羨慕,我以後會建一座比它更大更好的城。”


  君離笑著點頭。“我相信你。”


  “你有眼光。”辛箏一邊說一邊開始重新卷起畫卷,君離也伸手幫忙,這畫太長了,都超過了一丈,將近兩丈,君離頭回見到如此長的畫卷。


  將畫卷卷好放回箱子裏,君離的手碰到了一樣東西,聽到了清脆的聲響,好奇的拿了起來,發現是一對佩飾,確切說是一對組玉佩,但人族的組玉佩都是由玉器組成,這件組玉佩除了玉器還有木雕,隻有玉珩和瑀琚是玉製的,衝牙都是木雕,摸索了下,發現玉器上的紋路是比翼鳥紋。


  君離迅速在腦子裏構成了組玉佩的模樣,玉珩雕琢成了樹枝樣式,瑀琚比人族組玉佩的瑀琚要大不少,是兩隻比翼鳥,往下的衝、牙是不知名木料製成的根雕,且其中一枚瑀琚上的花紋是一個變形的箏字,另一件祖玉佩上同樣的位置是空白的。


  君離問:“這是什麽?”


  “沒什麽。”辛箏伸手想將組玉佩拿回來。


  君離避開辛箏的手,取了有空白的那一件。“既然沒什麽,便送我吧。”


  “.……我讓望舒替我捎了別的禮物給你。”辛箏從箱子裏翻出了一支若木花的發簪給君離。


  君離晃了晃組玉佩:“這是捎給誰的。”


  辛箏默然須臾,最終坦白道:“我就是聽她說若木花很美,便讓她捎一支若木花簪想送你,誰知她還買一添一。”


  也因為那比翼鳥的組玉佩存在她反倒不知道這禮物還要不要送了。


  君離哦了聲。“既然這樣簪子和組玉佩都是我的。”


  辛箏:“.……”我不是這個意思。


  君離問:“你沒意見吧?”


  辛箏想有意見,但君離的臉上就差寫上你有意見也沒用,既如此,她能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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