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望舒
“煮豆燃豆箕, 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我很高興元你也不是隻會唱別人作的詩, 但你再唱風涼詩你我就要變成師姐的養料了。”
??“知道了。”元一邊操控體內的蠕蟲自體內爬出與藤蔓博弈一邊問望舒：“話說你做了什麽？尋木都沒這麽喪心病狂, 這簡直是食人樹。”
??“我不知道，我做的隻是催化師姐蛻變為神話生物，她具體會變成什麽品種我也不知。”望舒也無奈。“你多撐一會, 我馬上就連接上她的精神了。”
??“凡人蛻變為神話生物, 具體會變成什麽一看體內生命信息，二看自身, 食人樹這種生物的話, 倒也青婧。”元一邊抵擋藤蔓一邊道。
??望舒一邊用自己的精神連接青婧的精神一邊奇道：“取決於自己？你怎麽變成一隻, 不對, 是一團蠕蟲的？”
??“那不是蠕蟲, 你見過我這麽可愛的蠕蟲？”
??“再可愛的蠕蟲也是蠕蟲, 不對，重點不是這個，是你怎會變成蠕蟲？你喜歡蠕蟲？”
??“不喜歡。”
??“那你怎麽？”
??“生命信息。”
??“你是人形物種吧？”
??“青婧的進化不是說了嗎？高等智慧生物都是低等智慧生物進化而來, 我是人形並不代表我千萬載前幾萬萬載前的祖先也是人形。”
??那也太隨機了, 鬼知道生物進化樹上有多少種生命形態, 但不論有多少種形態, 元能抽出蠕蟲足可證明這家夥手氣背得可以。
??“生命信息影響的原理我理解了, 那為何自身意誌也能起到作用？”
??“因為沒人知道自己的祖先究竟有過多少階段, 最後蛻變成的形態是從中選一個形態做為底圖, 但具體選出哪個，自身的意誌多少能產生一些幹擾。”
??“所以你心裏其實還是喜歡蠕蟲的吧？”
??“你信不信我現在撒手？”
??怕元真的撒手就要喂藤蔓的望舒果斷道：“對不起，我錯了。”
??元這才滿意的嗯了聲。“你好了沒？我怎麽覺得這些藤蔓越來越暴躁了？”
??“我在快呢, 不知道為什麽師姐的精神特別狂暴, 你的精神波動有些奇怪，你知道怎麽回事？”
??“我猜她在被奪舍，神血裏有神祇的殘留影響，使用神血蛻變神話生物的同時也會受到這份影響。”
??“會怎樣？”
??“神祇的意誌會取代你的意誌，當然，這個腐蝕過程是潛移默化且漫長的，隻要你自我意誌足夠強大，最多就是間歇性精神病，大部分時候還是自己。”
??“我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來不及了，她已經容納了一滴神血，你這滴給不給她都會蛻變為神話生物。”頓了頓，元補充道：“而且她也不一定會有問題。”
??“何以判斷？”
??“神血有兩種，一種是非常活躍的，渴望與智慧生物結合，另一種非常懶惰，一點都不想與智慧生物結合，前者我懷疑是古老神話中想要滅世的魔流下的血，後者我懷疑是陵光的血。”
??“神子的前身，那個碎屍萬段，不，是碎魂萬片的神話生物？”
??“嗯，那本就是你們的血，所以你們可能不會精神病，最多就是變回陵光，但你們本就是陵光，算不得奪舍。”
??“陵光會像我一樣愛我的父母？會像我執著當年的赫胥屠殺一般執著？會像我欣賞兕子一樣兕子？會像我一樣覺得師姐很默契？會像我一樣渴望飛到星星上？祂不會，祂不愛我愛的，不恨我恨的，不渴望我渴望的。哪怕有同一個靈魂，那也不是我，更不是師姐，那是另一個人。”望舒說完將話題拉回了正題。“有什麽辦法能夠阻止師姐的蛻變？”
??“不能，神血已與她高度融合，比我們這些融合得更好，你哪怕將她吃了都無法將神血剝離出來，從她容納神血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會成為神話生物。”
??“那有什麽辦法能夠抹去陵光的殘留意誌？”
??“目前沒有，但有個沒人試過的猜測。”
??“什麽猜測？”
??“找一個與陵光同級的存在重組神血，在重組中剔掉陵光的殘留意誌。”
??“你能嗎？”
??“這顆星球上所有的神話生物聯手都不能。”
??“同為神話生物你們的差距堪比人與狗。”
??元糾正道：“你說錯了，不是堪比，是甚於人與狗的差異。”
??望舒生生語噎，所幸這個時候終於連上了青婧的精神世界，不用繼續這個令人絕望的問題，遲疑了下，望舒決定還是執行原計劃。
??“不放棄嗎？”
??“既然沒有退路，便隻能莽下去。”望舒解釋道。“現在的文明對神話生物無計可施，但我相信，當文明發展到足夠高度，這個問題或許能找到解決的法子。”
??她還沒忘了自己當年在蜃珠裏看到的東西，這顆星球上的智慧生物來自天上，天上是什麽？
??天上是燦爛的星海。
??神話生物這種一看就很不符合這顆星球上的進化環境的存在真的是這顆星球的環境會自然產生的東西嗎？
??毒蛇七步之內必有解藥，若神話生物的源頭是星空，那星空深處也必會有解決問題的方子。
??在找到解藥之前，青婧必須擁有能等到解藥的壽命。
??望舒一進青婧的精神世界便受到了青婧的精神攻擊，毫不猶豫將一團蠕蟲甩出。“交給你了，別讓師姐妨礙到我。”
??猝不及防挨了一記精神攻擊，一團蠕蟲變成了滿地蠕蟲，元好懸沒問候望舒祖宗。“不肖子孫。”
??望舒連頭不回一下，感謝青婧的天人族屬，因為隔三差五的在精神島嶼與意識海裏溜達，青婧的精神世界非常的有序，漫山遍野的花木，與現實並不差多少，當然，那是平常，這會兒花木瘋長，精神世界的大小也在瘋狂擴張。
??精神世界裏隻要想像就能做到任何事，望舒一步步踏出，整個人的體型也在不斷增大，最終變成了一步千丈萬丈的巨人，幾步便跑到了精神世界的中心——一株巨樹麵前。
??跑到巨樹麵前時望舒也縮小回了正常體型，幾步踏入巨樹，巨樹的內部是一個很大的殿堂，無數的圖案正在漂浮，可以看出那些都是青婧身上正在發生的變化，而殿堂的中心是一副立體圖，望舒一眼就看出那是成品。
??盡管蛻變是突然的，但青婧顯然早就計劃好了未來要變成什麽樣。
??望舒馬不停蹄的通過精神連接與壓製控製了蛻變，讓巨樹開始按著自己與山鬼的設計轉變。
??“哇哦，這設計真是絕了，植物長腦子也就算了，居然還這麽多腦子，這是多怕腦子不夠用？”
??望舒不由看向旁邊，殿堂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與自己生得一模一樣的女人，唯二不同的是自己是繡著暗紋的冰蠶絲白衣，頭發也白了大半，而對方是繡滿火焰紋的玄衣，三千青絲如墨。
??元嘖嘖的看著立體圖上的樹，樹的根係有大量仿佛腫瘤一樣的東西，但細看就會發現那些全是腦子，再考慮一下外頭巨樹的體型，以及腦子與樹的比例，腦子不僅多，還體型驚人。
??“你怎麽進來了？”
??“來看看你要讓她變成什麽樣。”
??“師姐呢？”望舒一點都不想開工幹到一半主人就打了過來。
??“外頭呢，進不來，放心幹。”元好奇的看著望舒的手指不斷在立體樹上戳戳點點甚至抓起來捏，而樹也隨著她的意誌不斷的改變。“這是什麽功能？”
??“植物發電結構。”
??“聽不懂。”
??“我也不懂。”望舒回道。
??元大為驚訝。“不是你設計的嗎？”
??“設計圖大部分都是山鬼給我的，我隻參與了一小部分。”
??元挑眉。“我說呢，神話生物的設計哪有那麽好調整的，你們怎麽可能幾個月就構思出來，看來祂很早就研究過這個。”
??盡管設計圖不是望舒全程參與的，但山鬼挑人的眼光非常好，望舒的動手能力一流，元眼睜睜的看著青婧原本設計的結構圖被改得麵目全非，隻怕青婧自己在這都認不出來這是自己。
??精神世界中不知日月，不知過了多久，望舒終於將青婧的生命形態完全調整，取出了自己用神力從巫女若愚鑄的無鋒劍中萃取出的神血，神血剛取出便感覺到地動天搖。
??“看來祂醒了，我去處理。”元說完便跑了出去。
??出於對青婧的擔心，望舒用最快的速度將神血融進了樹中，確定完工便追了出去，一出殿堂便驚呆了。
??精神世界不斷崩壞又複蘇，而在複蘇中綠色的世界甚至出現了星空，但那些不斷毀滅又複活的星星望舒全都不認識。
??星空下一個樹人形狀的生物被一堆首尾相連的蠕蟲捆綁得結結實實的，望舒覺得自己應該慶幸青婧不怕蟲也沒有密集恐懼症，否則等祂清醒了一定會和自己拚命。
??望舒問：“祂還要多久恢複理智？”
??“精神病發作起來哪那麽容易退去。”元道。“等著吧。”
??望舒不想，走到了樹人麵前，隔著灰蒙蒙的透明蠕蟲抱住了樹人。“師姐，是我，像你之前抽取我的力量一樣獲取支援吧。”
??元遲疑了下，擺了擺手，蠕蟲們鬆開了一個缺口，一根藤蔓探出了頭，迅速生長紮進了望舒的腦子。
??藤蔓入腦的瞬間望舒便感覺到一股無形的意誌，卻不是沿著藤蔓而來的，而是自自己的靈魂深處萌發而來，與青婧精神中的殘留意誌不斷共鳴。
??望舒露出果然如此且無奈的神情。
??自己並未容納神血，理論上不應該有別人的意誌，更別說這意誌還是從靈魂深處冒出來的。
??果然如此。
??一滴血尚且會有殘留意誌，靈魂碎片又怎麽可能沒有。
??盡管有殘留意誌，但因為隻是一小片碎片上的殘留，望舒開始鎮壓，正鎮壓著忽然發現感覺到了更多的共鳴。
??望舒下意識的數了數，三十二道共鳴。
??這個數字有點熟，不算巫女若愚這個被遺忘的巫女，自己是巫宗的第三十二任宗主。
??元也察覺到了，忙不迭將三十二隻蠕蟲抓了起來。“我有事，先走一步。”說完便抱著三十二隻蠕蟲消失在青婧的精神世界。
??共鳴並未消失，卻隨著元與蠕蟲的離開削弱了。
??望舒一邊抗衡著靈魂深處萌發的意誌一邊忍耐著力量被青婧源源不斷的抽取，不知過了多久，望舒感覺到青婧身上傳來的共鳴開始削弱，最終消失，天上的星星也隨之消失，世界恢複了穩定，被抽走的力量流了回來。
??望舒趕緊回到自己的身體裏，果然，一回到自己的身體裏那股意誌便削弱了。
??“你居然能鎮壓殘留意誌？”
??“熟能生巧。”元隨口道。
??“也是，你容納神血比師姐更加久遠，肯定有技巧。”想了想，望舒最終還是沒問之前那三十二隻蠕蟲的事，元不想說的事，問也沒用。
??“這是什麽？”望舒訝異的看著眼球傳遞給自己的圖像。
??比起之前的混亂瘋狂，藤蔓與巨樹這會兒已平複了下來，盡管如此淮陽也已不複存在，取而代之是一株至少一百五十丈的巨樹，不考慮拘纓那株尋木，這大抵是人世間最高的樹了。
??“青葉紫莖，這標誌已經很明顯了，這是建木呀。”元驚歎道：“居然不是食人樹，真是太稀奇了。”
??望舒知道建木，很多人都習慣將那些格外高大的高樹稱之為建木，但那不是真正的建木，古老神話裏記載的建木是一個樹種，壽命特別的長。不過元洲唯一的一株建木在兩千年前就死了，兗州雲夢澤中的巫真殿便是修建在建木的遺骸上，它太大了，哪怕是死去倒下也形成了湖心島。
??“我記得建木是黃實。”
??“傳說也會隨著代代相傳而有所失真，更別說這株建木還是人工設計的。”
??“即便傳說與記載有失真，不論真正的建木結的是什麽實也不應該跟眼前這株樹似的。”望舒道。
??果實是青綠色的，果皮像結締組織甚於果皮，上麵還有若隱若現的紋路，兼職幹過醫者的望舒隱約覺得那紋路有點像妊娠紋，最詭異的是，望舒與元都感覺得到，果實裏有生命波動，屬於動物的生命波動，這種波動與肚子裏揣崽的母獸腹中的波動是近似的。
??植物的果子裏出現動物胚胎的生命波動，這太詭異了。
??元想了想，問：“這不是你設計的嗎？”
??“不是我做的，時間緊急，我隻來得及在師姐的底子裏上將我與山鬼設計的功能添加進去，並未動師姐原本的設計。”
??“剝一個看看好了。”元擼起袖子。
??一根藤蔓垂落攔住了元。
??“哎呀，你醒了，精神如何？”元問。
??藤蔓組成了人形，神奇的居然還能看出青婧的五官，隻是變成了綠色的，且青婧的身高是十三四歲少女的身高，以望舒五尺九寸半的身高平時是需要低頭看青婧的，這會兒卻需要仰視。
??人形藤蔓身高七尺。
??“還好。”青婧用一種咬牙切齒的聲音回答。“讓師妹出來。”
??元很爽快的將望舒推了出來。
??青婧問：“你怎麽做到的？”盡管已經完成了蛻變，但祂仍舊想不通自己是如何中招的。
??望舒猶豫了下，還是回道：“我隻提供了藥，一種瀉藥，一種催化你但在你陷入虛弱前不會產生任何作用的藥。”
??青婧瞬懂。“兕子，也對，這種事怎麽可能少了她的份。我用她做了幾十年的實驗，她一直都想報複我。”
??縱是如此祂對辛箏也沒多少防範，原因無它，正如祂拿辛箏做實驗卻從來都不會傷辛箏的性命，時間久了後辛箏也慢慢習慣了，無所謂祂做什麽。同樣的，辛箏報複祂也不會越過生命安全這條線，祂也不介意滿足一下辛箏小小的惡作劇，畢竟折騰了人幾十年。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青婧哭笑不得。
??那些被祂抓走借腹借精生子的男女這一次聯手報複祂，往祂的食物裏加料祂是知道的，本來打算自己處理的，但很快發現有人幫自己處理了。
??是青婧的間者，有問題的食物都被處理掉了，準確說是問題不那麽大的，因為處理掉加料的食物後間者又加了別的料——瀉藥。
??也不知望舒怎麽配的藥，居然真對彼時的她有用，但時間不長，不到半天就沒事了。
??現在想想，那些受害者的報複吸引了她的目光，讓她對辛箏的間者稍微放鬆了警惕，再加上她對幾十年對辛箏幹的事，也沒太將辛箏的報複當回事，心態跟看奶狸奴報複的撓自己似的。
??現實證明那不是奶狸奴，是猛獸。
??受害者的報複遮掩了瀉藥，瀉藥又遮掩了真正的目的，都是演給她看讓她放鬆警惕的戲。
??思考明白了怎麽回事，青婧看向望舒。“兕子雖然一直有報複我的心思，但平白無故不會如此配合你，你對我進行的調整是為了什麽？”
??望舒道：“你先保證聽完不會打我。”
??青婧保證道：“我絕對不打你。”
??“息壤蘊含著很龐大的能量，要將它轉化為可用能源需要一個可以容納甚至轉化它的容器.……你說了不打我的！”
??望舒拚命的躲著陡然發難的藤蔓，身上，臉上被藤蔓抽出一道又一道的印子。
??青婧微笑道：“我答應的是不打你，沒答應不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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