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辛箏
“生命之神奇, 永遠超乎你想象。”
坐在大輅中,拿著整理成書的《東遷記》第一卷閱覽的君離看向旁邊批奏章的辛箏, 批奏章批出這麽個感慨未免詭異, 君離不由想到又有人想不開。“誰又想不開了?”
“這回不是有人想不開,而且想不開是人性,談不上神奇, 是別的。”辛箏隨手將手裏的密報遞給君離。
君離接過閱覽, 發現是關於青婧的,準確說是關於青婧後代的。
數萬幼崽, 哪怕青婧能編織出很多□□也終究不能麵麵俱到, 最終還是不得不依靠辛箏提供的人手, 人手都安插進去了, 辛箏自然會讓人盯著那些幼崽, 觀察他們與尋常人有什麽差異。
辛箏原以為胎果裏結不出什麽正常物種, 結果還挺正常的。
剛從胎果裏剝出來的幼崽與人族的幼崽差不多,充其量消化能力好一點,大概三個月左右就能吃輔食了, 活潑一點, 精力旺盛一點, 喜歡曬太陽了點, 壯實了點, 很少有生病的, 夭折率沒普通人族幼崽那麽高, 聰明了點,幾個月大就能跟著大人呀呀學語,與普通人族幼崽差異並不大。
既沒多出點什麽, 也沒少點什麽, 至少外表如此,至於內裏,在青婧眼皮底下解剖祂所在意的後代屬實想不開,更別說那些幼崽是活的,不是每個人都有災難君王那能無波無瀾的解剖活人的變態心理。
即便是壽命,長生種與短生種的生長期是不同的,同樣的時間,長生種的幼崽還是幼崽,短生種的幼崽已然成年。
辛箏安排的人手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給青婧的後代們測量身高體重,再與人族幼崽的數據進行對比,兩者是一致的,可以初步判斷這些後代的壽命與人族一致。
君離看完道:“這不是很正常嗎?”哪裏神奇了?
辛箏道:“普通人族幼崽的夭折率,大概十個夭折至少六個,唔,現在是至少四個,至少我的治下是如此,短了遍地戰亂這一因素,加上我給孕婦補充營養的政策、鍛骨操的作用,幼崽的成活率提高了。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青婧那些後代,十個月最多夭折一個,他們太健康了,長生種的幼崽成活率都沒這麽高。”
長生種一生中會有的子嗣其實也不少,比如羽族,一對羽族夫妻——如果這對夫妻的關係能維持一輩子的話——身體沒有問題,且能夠活到壽終正寢,那麽他們一生中會有十五到二十名子嗣,如果比較能生的話,超過二十名的例子,但很稀少。
長生種繁育困難主要是被人族給對比出來的,同樣是生二十名子嗣,人族隻需要二三十載,羽族卻需要兩三千年,這就很要命了。
最能詮釋這個問題有多要命的案例便是當年黃帝到白帝前期那幾百年,那段時間元洲的整體局勢就是一團亂麻,到處都在打仗,每個種族都在那場亂戰中失去了大量的人口,其中人族損失的人口是最多的。
白帝登上王位後對人族的人口進行了統計與估算,發現人族的人口不足全盛時的兩成,這也是促使白帝後來將民與軍分開誕生國野雛形的原因。國人負責打仗,野人負責耕作與生育,簡單點來說,白帝將大部分人口從戰爭中剝了出去。
權力與責任是統一的,沒有了責任自然也沒了權力,毫無疑問這埋下了國野對立、貴族與地方崛起的隱患,但它的好處也是明顯的,多數人可以安心種地與繁衍,令人族的人口恢複速度加快。至於隱患,人總不能一千年後會死,這會兒就不活了吧?
再說諸族,戰後想辦法增加人口增長速度的不止白帝,其它種族的統治者也都將重心放在了恢複人口上,但人口最先恢複且暴增的卻是大亂戰中人口損失最多的人族。
經此慘烈教訓,長生種們自此之後拒絕沒事與人族硬碰硬,並於內部進行了一係列的變法,風洲建立第二王朝也是在這種背景下的產物。
羽族各個階層都希望改變,但統治者不想改變,覺得現在這樣的生活還可以。
然後?
第一王朝的統治者們體麵了。
讓前任體麵後諸族推行了很多新政,核心就一個:人口。
狠抓人口,增加族群人口的數量。
其中一項便是狠抓幼崽的成活率,最高目標是讓每隻幼崽都能成活,以長生種的壽命,再加上國家這一組織的動員能力,想要研究出個一二三並不難,長生種的幼崽成活率大增,即便如此,夭折率也不曾低於一成。
青婧卻做到了讓幼崽夭折率低於一成,著實神奇。
反應過來的君離問:“能否用到人族身上?”
“暫時不確定。”辛箏道。“那些幼崽的特殊,若我沒說錯,三成是因為青婧的血脈,三成是因為它們是在胎果裏呆了兩歲才出生,四成是因為青婧在胎果裏對胚胎進行了微調。神話生物的後代雖然還是原本的物種,但在一兩代內還是會受到一些影響,孕育兩載是我猜的,因為青婧以前跟我說過,她懷疑智慧生物全都是早產,若是給胎兒足夠的發育時間以及足夠的營養,胎兒出生後的壽命會比同類長出很多。我沒法將人族的胚胎取出來塞進胎果裏進行更好的培育與調整,青婧倒是有辦法,但我不可能將帝國每個孕婦都送她麵前去,距離近的還好,距離遠的,搞不好人還沒送到嬰兒便已呱呱墜地。”
你為什麽那麽篤定青婧能將胚胎取出來?
君離有一瞬想問問災難君王都教過辛箏什麽,但想了想還是算了,自己與辛箏的三觀審美喜好差異在那擺著,辛箏能夠接受的東西自己不一定能接受。
辛箏忍不住歎道:“為什麽好的東西出現在我麵前,我卻總是用不了。”
“隻是如今用不了而已。”君離鼓舞道。“不論是多麽神秘不可理喻的東西,隻要存在就必然有其運行的邏輯,持之以恒,總有一日能找到路。”
辛箏聞言精神了點。“你說得對,雖然青婧是個妖孽,但知識最大的優點就是越到後來越下沉。”
帝國的禮崩樂壞就是個活例子,知識下沉,不再隻掌控在上層手中,而一門技術掌握得人多了,必定會有人為了增加競爭力不斷推陳出新不斷玩出新花樣。若非如此,禮崩不起來,樂更壞不起來。
心情舒暢了,辛箏繼續批公文,將最後一部分公文批完再看君離,還在看《東遷記》,看得津津有味,魂都仿佛被吸進去了。
“很好看嗎?”辛箏掏出一碟糕餅一邊啃一邊問。
“好看啊,寫得太好了,眾生百相,巨細靡遺,仿佛曆史真的如此。”君離感慨道。
啃著糕餅的辛箏沉默無言。
這麽多年的情人與夫妻,君離瞬間就察覺到了辛箏的沉默有些怪異,心念電轉,腦子裏冒出一個驚人的想法。“難道是真的?”
辛箏點頭。
君離還是難以置信。“可那是蠻荒紀與震旦紀之交的曆史。”
如今震旦紀都已是第五個遂,哪怕是最長壽的羽族也活不了這麽久。
靈族理論倒是能活這麽久,但靈族的兩支,邪靈很少有活過千年的,以智慧生物為食會被智慧生物追殺,不以智慧生物為食會餓死;魅靈倒是好點,不用吃人,但魅靈活得越久就越不想活,這導致魅靈很少有活過四千歲的。
辛箏咬了一口糕餅。“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雖然這個有是個實打實的悲劇。
君離能感覺出辛箏是認真的,整個人都驚呆了,好一會才道:“若真正的曆史是如此,那倒也難怪炎帝最後會陷入瘋狂。”
發瘋是晚年的事,但沒有人生下來就是個瘋子,哪怕是發瘋也是有預兆的,病情會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並不會一下子就瘋了。
辛箏道:“長生的代價,在所難免,不過你能看出大遷徙時的她就已經有了發瘋的端倪,你看得還挺細的。”
大遷徙與炎帝真正開始發瘋之間可是隔了兩千多年的光陰。
“這不需要多細,任何一個人不斷的送走親人、朋友、族民,身邊的每一個人,雖然長生種也會如此,但長生種無論送走多少人,他們都很清楚死亡終有一日會降臨在自己的頭上。死亡是所有人的恐懼,卻也是所有人心靈上的安撫與最後的港灣。但這種精神安撫,炎帝沒有。”君離總結道。“不論是誰,都難逃瘋狂的結局。”
君離解釋道:“人隻要還活著就需要交際,隻要交際就會產生感情,不論多寡,都是感情,而有了感情就會為死別而傷感難過。但智慧生物對於壞情緒的承載能力是有極限的,不論是短生種還是長生種都不例外,哪怕是看似比短生種更能承載時光洪流摧殘的長生種們,也隻是因為自己身邊很多人都是長生種,壞情緒的總量是差不多的。”
得到了長生的炎帝所承載的壞情緒並非簡簡單單的超出承載能力那麽簡單。
辛箏想了想,問:“那炎帝要是活到了如今,你覺得她會是什麽?”
君離回道:“要麽瘋了要麽不是人。”
辛箏流露出混合了憐憫、敬佩、警惕、擔心、慶幸等意味天差地別的神情。
君離什麽都看不到,但莫名的能感覺到三分。“她還活著?”
辛箏回道:“不知道。”
君離想說什麽,但張嘴又什麽都說出來,最終隻能道:“不論她是死還是活,後人的日子還是得自己過。”
辛箏忍不住笑著抱住君離親了一口。“你心態可真好。”
君離摟著辛箏道:“生活就是這樣。”
“但能想通的不多。”辛箏笑道。
日子還得過,不論元未來如何,現在的人都幹涉不了,既然想了也不可能想到辦法,不如暫且擱置,當下該幹嘛就幹嘛。
在君離將東遷記複讀了兩遍時隊伍終於抵達辛邑。
盡管辛國已經除國,但辛氏的宗廟仍舊保留著,避免了王祭時王帶著公卿百官來祭祀卻不知道上哪祭的尷尬情況。
虞與君離,前者從辛箏還是垂髫稚子時便跟著她,後者與辛箏相處太長,對辛箏的三觀太清楚。或直接或間接對辛箏這一家子的恩怨有所了解,都很擔心辛箏在王祭時鬧什麽幺蛾子。出乎意料的是盡管隱隱透著古怪的好奇與期待,但辛箏非常老實的完成了王祭的流程,直到祭祀結束才於人後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君離下意識問:“怎麽了?”
“棺槨的蓋子居然沒掀起來。”辛箏一邊脫身上繁複沉重的禮服一邊悵然道。“看來亡者除非化為邪靈,否則是真的影響不到現世。”
君離噎了下。“你好奇與期待自己的祖先掀棺而起?”
“沒見過的東西,多少會有點好奇。”辛箏道。
正常人都不會對這種事產生好奇心,君離無語道:“他們好好的掀蓋子作甚?”
“被我氣的啊,千年養蠱,就為了選出最強者統治辛國,讓辛國國祚綿長,不為人所滅,如今辛國沒了,我想想都替他們心酸。”辛箏以一種近乎吟詠的聲調道。
君離怔了下,道:“我覺得他們應該會為你驕傲,你是第一個出自辛氏的人王。”
在王位被上層氏族壟斷之前還沒有辛氏,辛氏誕生的時候王位已經很難被中下層的氏族獲得,千年來辛氏一直都被隔絕於王座之外。
“那可不一定,方國是自家的私產,帝國可不是。”辛箏輕笑道。“家族高於方國,方國高於帝國,這才是人的常態呀。”
“也不至於世人皆如此。”
“大部分人皆如此。”辛箏道。“不說這個了,你把衣服換了陪我去個地方。”
辛箏說著將一身衣服扔給君離,君離接住摸了摸,是很普通的短褐,沒有任何文飾,除了料子是細葛,與尋常氓庶的服飾並無差異,穿戴起來也很方便,君離摸索著換衣服。
辛箏也換了一身普通的短褐,換好後見君離還沒換好,上前搭了把手讓君離穿得快些。
衣服換好後辛箏便拉著君離出了門,辛邑台城的門口早就準備了一輛普通的馬車,辛箏拉著君離上了車。
察覺到什麽人都沒帶,君離忍不住問:“不帶禁衛嗎?”
“不帶。”辛箏道。“見個人而已,要不了多少時間,就算運氣不好遇到危險,以你我的實力要脫身也不難。”
更別說她今天出門沒跟任何人打招呼,也不會有任何人能夠預料到,正常人不可能預料到王祭結束後王不好好休息居然還跑出門,哪怕要刺殺,不可能有時間安排足夠的人手,倉促之下動手,誰殺誰可說不定。
君離也想到了這些,再考慮到平日裏情緒或從容或乖張或自信的辛箏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情緒低落,君離最終道:“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辛箏嗯了聲。
君離很快發現辛箏這回為何如此自信不會遇到危險,因為她不僅出門沒有預兆,連要去哪裏都沒人知道,反正車夫不知道目的地,每到一個地方辛箏都會開口指路,因而除了辛箏,誰也不知道馬車最終會停在哪裏。
君離隱約猜測要去的地方多半不是什麽知名的地方,事實也的確如此。
馬車最終停下的地方是一片荒山腳下,但荒山腳下也不是什麽都沒有,有一株在台城很常見的鳳凰樹,樹下有一座土包,仿佛墳包。
辛箏一邊從車上取了鐵鍬一邊對君離道:“她是我人生第一個友人,我覺得應該帶你來見見她。”
“送你手串的人?”君離問。
“嗯。”辛箏點頭。“也是第一個和唯一一個被我害死的朋友。”
“抱歉。”
“沒關係,人都死這麽久了,我早就放下了。”辛箏將一把鐵鍬塞到君離手裏。
君離懵然。“做什麽?”
辛箏理所當然道:“刨墳啊。”
“她不是你朋友嗎?”君離有點懷疑自己是否理解錯了朋友的含義,或者說歸錯了類,辛箏曾在帝都時交友廣泛,而那些友,超過三分之一是被辛箏直接間接搞死的。
辛箏顯然也想到了自己過於精彩的履曆,解釋道:“你誤會了,我就是給她遷個墳,她是奴隸,又是被阿父殺的,而陵墓是隻有貴族才有資格擁有的東西,我隻是挖了坑將她的屍骨給埋了,連銘旌都沒有,隻是一座無名之墳。我活著的時候還有人記著她,祭祀她,待等我死了,這裏就隻是荒地了。”
君離恍然,旋即疑惑:“可你不是對死後看得……”說淡都是誇辛箏了,根本就是離經叛道。
“人死如燈滅,事死如事生就是閑的蛋疼。”辛箏淡淡道。“即便真有輪回,來世的那個人也不是我認識的那個,隻是一個陌生人。”
見君離愈發疑惑,辛箏道:“你要明白,智慧生物對於死後的所有想像非是為亡者服務,而是為了生者服務,誕生的目的便是為了安慰生者。”
“但你心裏並不信這些。”君離道,夫妻這麽多年辛箏怎麽看待死亡的他太清楚了,盡管每天不是處理政務就是習武,但辛箏並非就是個純粹的治國工具人,她也有自己的喜好。有不太主流的,比如殺頭,經常偷偷跑去刑場看砍頭,但隻要不是為此親自上陣胡亂殺人就不算問題。
有非主流的,自然也有相對主流點的,閱讀,什麽書都閱讀,天文地理數算曆史甚至各種亂七八糟的雜書,全都看。其中便有關於不同種族對於死後想像的讀物,君離清楚記得每個種族對於死後所有的想像辛箏都找過漏洞,指出了哪裏不合理。
辛箏點頭:“但對她,我希望有,若有死後的世界,那個世界就像我們編的,需要後人祭祀食物,我希望她在黃泉永遠都有祭食,若死後有輪回,我希望她來世生在太平世道。雖然這很自欺欺人,但除了這樣我也不知自己還能為她做什麽。”
她無法像對待其他人一樣給予安精神或是物質上的回報,因為人已經死了,人死如燈滅,生者不論做什麽都隻能安慰自己,無法回報死者任何東西。
君離有那麽一瞬慶幸安是個女孩,若她是個男孩且活到了成年,以辛箏的性格……好像也滾不了床,辛箏不會在意看上的男子什麽出身,但她的性情決定了她很難對人產生利用以外的興趣。婚姻與感情不能占據她太多的精力,但又不能讓她覺得對方可有可無或是可以替代的,不然寧可不要,沒那閑工夫。
若安還活著,辛箏會有一個正常點的朋友,或許還會有一個相對正常點的童年,受到的傷害也會少一些。
君離道:“但有靈魂,這麽多年都還有人惦記她,相信她的靈魂一定會開心。”這世上有幾個人會在你死了五十多年後還記得你?能惦記超過一年都是感情不錯了。
“但願。”辛箏遲疑的道,不論自己惦記多久都改變不了安是被自己坑死的本質,誰會不恨導致自己死亡的人?她隻希望安不要太恨自己。
辛箏拿著鐵鍬挖了起來,君離跟著幫忙,因為看不見,君離挖得比辛箏慢很多,更像是扒,確定是土後才動手,將土層一層層扒開。
墳塋完全挖開後沒有骨頭,隻有一隻陶甕。
大部分氓庶死了都是草席一裹就埋了,再不就是草席都沒有,用陶甕裝著屍骸埋屬於奢侈,是屬於中層氓庶的奢侈,至於棺槨,那就更不用想了,那是貴族與少數上層氓庶的待遇。
辛箏給好友用陶甕倒也沒什麽,但君離隱約覺得這個陶甕的個頭有點小,哪怕安死的時候還是個孩子,這隻陶甕也太小了。
“她死了以後被扔亂葬崗,我尋到的時候有一部分被野獸給啃了。”辛箏抱著陶甕,語氣平靜的道。“甕裏是我找到的所有。”
君離無聲的抱住辛箏。
“沒事,我不難過,阿父讓我痛苦,我也讓他嚐到了十倍於我的痛苦。”身死且除國足以讓辛襄子死不瞑目,辛箏冷靜的道。“我很平靜。”
君離問:“那你的心可曾感到滿足?哪怕隻是一絲?”
辛箏無言。
君離更加用力的摟住辛箏。“你做你能做的事,我也做我能做的事。”
辛箏抱著陶甕的兩隻手忍不住騰出一隻手擁住君離,嗅著君離身上驅蟲的香膏氣味,莫名的感覺到了平靜,不是用理智壓製出的平靜,也不是去看殺頭是鮮血流淌後才能感受到的平靜,而是不需要費任何力氣就能得到的平靜。
抱著君離緩了好一會,緩過來後辛箏鬆開了君離,君離也配合的放開了她,撿起兩把鐵鍬上了馬車。
馬車的第二站是王陵。
王的陵墓大多修建在帝都附近,一來方便,二來祖籍太遠,落葉歸根太折騰了,而且家鄉的條件不如帝都,物質條件限製,陵墓修建起來很難與帝都周圍修的比;三來能夠被選為帝都的地方都是風水寶地,很多人都喜歡葬在帝都。湟水盆地就是個典型,近三千載裏帝王將相與名人大多葬於蒲阪周圍,浮絡山脈很多座山都給掏空了。
少數會講究個落葉歸根,堅持在祖籍修建自己的陵墓,辛箏在王陵選址時選擇了落葉歸根。
盡管人手很少,但陵墓最核心的部分已經修好,原因無它,辛箏將殉葬坑、陪葬墓室各種正常設計統統砍了,真正需要修建的墓室隻有兩間,幾個月就能修好。若非辛箏增加了藏書室的設計,王陵不用半年就能竣工,但話又說回來,若非帝國傳統王侯的陵墓從繼承家業起就開始修,一直修到死為止,辛箏也不會增加藏書室的設計。
墓室用青磚砌成,磚上有壁畫,無聲的訴說著一名稚子的出生、生長以及死亡,當然,最後的死亡表達得很藝術,把人給畫上天了。
辛箏伸手推石棺的蓋子,君離趕緊幫忙。
石棺中是梓木棺,辛箏繼續推開蓋子,君離繼續幫忙,卻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梓木棺中是一層金絲楠木的棺,摸到金絲楠木時君離便已反應過來這不是陪葬待遇,是人王才能使用的棺槨待遇。
君離怔了一瞬後繼續幫助辛箏推蓋子,蓋子打開後辛箏將陶甕放入棺中。
陶甕放好,辛箏抬頭問君離:“有什麽要說的嗎?”
“有。”君離問:“一共兩間墓室,她睡一間,你睡一間,我呢?”
兩間墓室,原以為一間辛箏的一間自己的,但現實證明辛箏的想法與他不太一致。
辛箏笑道:“你我睡一間。”
君離聞言頓時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那沒事了。”
看著君離燦爛的笑容,辛箏故作無意的別開目光,喚來工匠將棺槨封死。
修建陵墓的工匠都是專業的技術人才,祖祖輩輩都是幹這行的,一看棺槨就知道這是什麽人才能用的,而辛箏還在自己身邊站著呢。
“王……”這是逾製。
“孤讓你封你就封,有問題也是孤的事。”辛箏道。
工匠無奈,隻能帶人將棺槨封死,棺槨封死後辛箏將人都趕走,啟動了墓室內的機關,再將石門合上避免有人來打擾,為防萬一又警告了工匠一番,若有人來打擾,必須馬上通知自己,這才與君離一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