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沈萬三 二
沈富早就聽說過王小十這個人了。要不然,他又怎麽會接到了王小十的名帖之後,就將他們迎了過來。
“公子聽過這個王小十?”隆平府離著應天府之間還隔著一個常州府,和一個鎮江府。以此時的消息傳播速度之差,若非是刻意用心,怎麽會事事盡知。這老仆人終日在府中忙事,自然沒聽說過王小十的名字。
公子沈富道:“當時集慶大戰的時候,我正好在城裏。連綿戰火打了數月,朱元璋方麵始終拿不下集慶。直到王小十領著一個人回來,才轉變了集慶的戰局。”
沈家的生意做的不小,眼光自然也十分獨到。集慶把守長江水路,連同南北,做起生意來十分方便,沈家也把手伸到了那裏。而事有湊巧,當初集慶大戰時,多少生意人都跑了出來,唯獨這個沈家的三公子,可謂是冒著戰火留在集慶。
等到戰事結束,集慶平穩之後,可算是百廢待興,沈家也趁此時機大賺了一筆,才使得這位沈家的三公子在家中地位日重。
他在集慶待了許久,直到朱元璋將集慶改名應天府之後才回到家中。
那段時間,王小十多半時間都是閑居在家中,沈富縱然有心,卻也無法見到王小十。不過,因為軍中將領們每每總是提起王小十其人,沈富這位張揚的大家公子又怎麽會充耳不聞?
沈富是個很有遠慮的人。當初張士誠占據了平江路,向各家大戶攤派糧餉,各家都是陽奉陰違,或是迫於武力威脅,而不得不支持張士誠。唯獨這位沈家的三公子,勸說自己的父親大力支持張士誠。
因為他早已看出,沈家若想安寧,就不能夠得罪張士誠。與其被逼交錢,到不如痛痛快快,如此也能討好張士誠。
別說,沈家當初這個選擇,算是為隆平府的富商、士紳帶了一個頭,也令張士誠對於沈家的態度十分之滿意。而這,就是沈富當初想要的。
“這麽說,這個王小十是朱元璋的人嘍!”老仆人道:“如此,是否應該通知張士誠?”
“不!我要單獨和這個王小十打打交道。”
“公子您就不怕被張士誠知道?”
沈富道:“沈家想要久安,就不能單單指望張士誠一人。這天下,將來還不知道是何人的!”天下尚在動蕩,沈富卻已經在思慮起了將來的事,這點倒是與肖老三那人有幾分不謀而合的意思。
“公子您是說,要投靠朱元璋?”老漢眼裏並不見驚訝。這個三公子是他看著長大的。自年幼起,他就每每都有些令旁人出乎意料的舉動。
“不是投靠,是兩頭下注。”何止是兩頭,按照沈富的打算,他是準備多處下注。
“公子,您覺得朱元璋將來能夠得勢?”
“這點還看不透。不過就連張士德都死在了朱元璋的手裏,單憑這點,他就有過人之處。至於更多的,則要從王小十身上著手了。”
…………
“小十哥,今天您問出什麽了?”方孝孺為王小十倒了一碗熱水。天氣越來越涼,人也不慎舒服。
王小十未答,而是問道:“孝孺,隆平府裏究竟有我們多少人?”
方孝孺道:“目前的人手小十哥您都知道,我從來沒有瞞過小十哥!”方孝孺被這一問弄的有些緊張了。實際上,王小十並沒有懷疑方孝孺期滿自己,這麽問不過是想確實一下,自己心中的計劃是否能夠萬無一失。
自從到了元末之後,從策反了常遇春開始,王小十經曆過一段“順風路”。而直到前不久的湖州之行,他才有了一種處處碰壁的感覺。他這才想到,憑自己的這點小聰明,雖然能夠一時成事,可這種幸運卻不會永遠的延續下去。他接下來要做的事,也是越發凶險,唯有事事多謹慎考量,才能加大成功的可能。
“你別害怕,我沒旁的意思。”王小十道:“孝孺,我隻是想知道,如果我們的身份被張士誠識破,這些人是否能順利撤出隆平府。”
方孝孺道:“旁不敢保證,要是出了事,兄弟們一定能夠護送小十哥順利出城。而且現在有了紀千總的人,就更有把握了。”
“如果張士誠的人突然下手呢?”
“那也不怕。周圍這片街區裏到處都是我們的暗哨,隻要有點風吹草動,我們第一時間就能知道。”
“養活這些人,要花不少的錢吧。”這些事情,他似乎從來都沒有關心過。從錦衣衛創立開始,情報部分有方孝孺、胡定邦,訓練軍士有紀綱,他王小十就如同一個甩手掌櫃一般,甚至連錦衣衛日常是如何運轉的都不十分清楚。
方孝孺道:“的確,每日花銷不小。不過我們眼線每到一處,都會以做生意的理由在當地紮根。這不單是一個掩飾,同樣也能為我們創造一部分收入。”
王小十道:“做生意哪裏有隻賺不賠的?”
“的確是有賠有賺。不過大帥那裏每月也會調撥一些錢糧給我們,加助錦衣衛的發展。”
“是啊!大帥對我們不薄啊。可錦衣衛成立到現在,除了集慶大戰時,並沒立一場像樣功勞,以後要用心才行啊。“
“明白。小十哥,咱是不是要在隆平府幹件大事?”
是否幹一件大事王小十還沒有想好。他之所以會對方孝孺有剛剛那麽一問,是因為他心立也沒底。王小十今天到沈家去,就是想要探探沈家的口風。他故意透露出,聲稱自己可以做倒賣軍械的生意,看的就是沈富對此抱有一個什麽態度。
如果沈富乃至整個沈家都是張士誠堅定的擁護者,那麽今日他的這番話,一定會傳到張士誠的耳朵裏。到時候,王小十唯有跑路一條,所以他才問方孝孺,如果張士誠動手,他們是否能安全撤出隆平府。
當然話又說回來,如果沈富並沒有將王小十的事情傳遞給張士誠,反而真的和他做起了生意,就說明整個沈家都是一個牆頭草的態度,大有可利用的地方。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商人逐利,隻要王小十滿足沈家的要求,無異可以借此打入張士誠內部去。
王小十有種感覺,沈家在張士誠的權利中心處絕對有一個穩固的位置。
“張士誠那裏有什麽動靜一定要盯緊了。至於沈家那邊,說不定過些日子就會派人來,到時候就由你去見他。”
方孝孺道:“小十哥不再去見見他們了?”
“談判嘛,不需要太主動!”畢竟,王小十背靠著朱元璋這座大山,手裏有本錢。
…………
隆平府中,似這樣獨門獨院的小戶不在少數。多數居住的都是孀居的婦人,獨身的老漢,最多的則是一些身無長物,每日靠著賣力氣過活的青年漢子們。
不過,凡事都有例外,就在這一眾院落的做身處,不日前突然多出了一戶人家。最初見到這院中的人時,周圍的鄰居們都發出了一聲驚歎。誰也不曾想到,這樣不起眼的小院子中,竟然會有一隻“金鳳凰”。
這是一個姑娘,一個很漂亮的姑娘。無異於是這草窩裏落下的一隻金鳳凰。從那時起,沿街的男子們每日都願意從這院門前而過,為的就是多看上這姑娘兩眼。不過看歸看,卻從來不曾有人起過歹意。如此美好的事物,心中丁點罪惡的遐想都是對老天爺的褻瀆。
因為他們都覺得,這姑娘是老天爺送來這處院子裏落戶的,為的就是能夠給這孤寂的小院裏添一點人情味。
門外,一架馬車疾馳在門前,駕車的師傅輕勒韁繩,馬車頓時停在了小院門前。“少爺,地方到了。”
不用問,馬車上坐著的又是那位沈家的三公子,沈富。除了他,沒人會坐著這樣的馬車出門。
自那日王小十拜訪之後,沈公子仍舊過著往常的日子,像是根本沒將那件事放在心上。巧的是,王小十自那日之後也沒有了音信,似乎兩個人都不急,更願意這樣的托下去。這不,今日聽說了這位姑娘的傳聞,沈富才想要親自過來瞧瞧,是否世上真有這樣美貌的人兒。
沈富來了,如此高調的敲開了院門。來開門的是一個姑娘,不過沈富僅僅是看了一眼,就有一種大失所望之感。眼前的這姑娘雖然也很漂亮,足是一隻璧人,卻似乎少了一點靈動之氣,並非讓人見過就那般的驚豔。
或者說,還不足以令這位沈公子眼前一亮。
“這位姑娘,您是住在這兒?”沈富也算是彬彬有禮。
“當然!”姑娘並不熱衷於和旁人閑談。
“我們走。”沈富突然回身道。他這句話,顯然是和著趕車之人說的。
沈富跳上了馬車。“公子,您怎麽這就走了?”
“人已經見到了,不走幹什麽?”沈富理所當然的道。他這次來為的就是見一見這姑娘,看看是否就如旁人口中所說的那般有著傾國傾城之貌。不過看這個樣子,沈富隻怕是心頭大為失望。
門口的姑娘還摸不清頭腦,卻是從裏邊又出來一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