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打草驚蛇 1
“奇怪的人?”
“可不就是奇怪的人嘛!”小乞丐將東西塞到了姑娘的手裏。“這東西你留下。姐姐,我先走了!”
“小心些!”
今晚的月色很怪,似是透露出一種詭異的紅光。或許,是今晚城中那場大火將月色映照成了這般模樣吧。
不去想它。亂世之中,生存尚且不易,誰又有空去管那麽多呢?
察罕親王仍未歇息。自從統兵以來,他好似已經有幾十年的時光,都是這般度過的。戎馬生涯,值得驕傲。
可人總有疲累的時候,更何況是到了他這個歲數。幸得,後輩之中尚有爭氣之人,總不至於令其後繼無人。
察罕帖木兒本是乃蠻氏後人,在蒙人之中,他的身材也足算是高大。而其年少之時,便曾學過漢人的兵法策論,因此他並非一味好勇鬥狠之輩。今晚,他仍舊在書房裏讀書。一直到夜色下亮起了火光!
“怎麽回事?”察罕親王出了書房,向門外的守衛詢問。
“王爺,是城中失火了,火勢一時收止不住。大公子已經帶人去了。”
“一切小心!”這火來的蹊蹺。而今天氣候也不算幹燥,況且城中失火,當早早便會被人發現,怕也不會引起如此大的火勢。“說不準這就是漢人的‘聲東擊西’之計!”
剛欲轉身回去,察罕親王眼角的餘光突然發現了一絲不尋常的光亮。
“什麽人?”察罕親王當下便喊道。話落,院子裏四下埋伏、戒備的軍士都衝了出來。
突然間,院子中爆發出一團火紅之色。一道身影不似是人,倒更似是一條火龍,從院中蜿蜒伸展而來,張開巨口和利爪,直撲察罕帖木兒。
“保護王爺……”護衛們終究慢了一籌,除口中大喊之外也做不了什麽事情。
忽而,眼前通紅的火光化身為槍影,直刺察罕親王的胸前。察罕帖木兒腳下急退,人跟著都已經退到了書房中。書房的門並非大開,不過僅能供一個人進出的縫隙而已。察罕帖木兒退到屋中之後,雙手猛合門板,以做阻擋。
兩扇單薄的門板是不足以抵擋這一擊的,眨眼間便在這一槍之下而紛紛碎裂,緊接著這一槍去勢一泄,力量也化去了大半。而這時,察罕親王一隻手便握在了槍身的前端上。
厲若海一擊不中,手上猛然發力,槍身好似帶著旋轉的大力,掙脫了察罕帖木兒手掌的掌控,進而槍尖星星點點,打向其身前的各處穴位。
一陣“叮當”聲響,察罕帖木兒身前的衣襟盡碎,卻未傷及皮肉。因為他外麵穿著的是袍服,而裏麵卻披著鎧甲。是這鎧甲救了他一命。
這並非尋常的內襯軟甲,而是十足十的“光明鎧”。屬於“硬甲”的一種,否則也擋不住這長槍的襲擊。
光明鎧,原自唐朝,造價在數萬兩白銀之上,更兼而今年代久遠,手藝失傳,迄今能夠完好保存下一件,都稱的上是“無價之寶”。而察罕帖木兒這件不過半身,正好護住了胸腔前後,人最脆弱的地方。
這可算作是他最後的保命手段,外人亦不知曉,就更不要說是厲若海了。他連續兩次攻擊不中,氣勢一挫,手上的力道也較弱了數分。他當知道,今夜這場刺殺終究是要草草收場了。
而後,他便考慮如何離開。正當這時,院中埋伏的軍士也已經衝了進去。厲若海見一個機會,丈二長槍橫掃,幾乎囊括了這屋子所有的空間,將桌案從中破開,椅子抽打了一個粉碎,也將這些軍士趕出了門外。
借此,厲若海再次出槍,卻是襲向了門外,就如進來時一樣,火紅的槍纓當頭,人緊跟衝出了房間。
厲若海衝到了院中,這些尋常的軍士、護衛自然不是他的對手,長槍不需太過用力,便將之殺了個七零八落。而其飛身上了牆頭,眼瞧著便要脫身離去,卻在此時厲若海感到一陣危機,整個人的汗毛都根根樹立起來。
而隨之,他的長槍向著身後橫掃,以應對心頭的危機。因為那危機之感就在身後!
一槍向後橫掃,而其身子也跌落到了院外。再瞧過去,街上正立著一人。一身寬大的袍服,腳下打著一雙赤足。
“蒙赤行?”厲若海說出了這人的名號。他們彼此之間可算是早就聞名,卻是第一次這樣麵對麵而立。
蒙赤行之所以會來到開封,是因為追蹤張名鑒的行蹤而來。至於厲若海,他來開封的目的就是要刺殺察罕帖木兒。與王小十不同,他並非受人指使、威脅,也並不效力於任何一方,不過是他想要這麽做,他願意這麽做而已。
乍一見麵,厲若海並未被蒙赤行的名頭所嚇到,反而是從身上透露出一股強烈的戰意。他好像天生便是一個不知懼怕的人。
長槍調轉,厲若海邁步向著蒙赤行而去。而蒙赤行呢?不閃不閉,便是以單手雙指對上了槍尖。以他的血肉之軀而迎了上去。
兩方一和又分,各自倒退了數步。再一瞧,蒙赤行的雙指完好無損,不過有些紅而已。
接著,輪到蒙赤行動手了。他寬大的衣袍帶風,如猛獸般撲向了厲若海,而其則是毫不畏懼的挺槍迎上。
兩人拚鬥數招,各自都拿對方沒有什麽辦法。可其實際上,蒙赤行並未盡全力。
就聽得,街麵上喊聲陣陣,是剛剛那些護衛們追來了。想到此,厲若海不願繼續糾纏。
“我送你離開!”蒙赤行忽然道。說著,他的動作加快,身子突破了重重的槍影,雙掌並攏印在了厲若海的胸前。這一擊之後,他又改掌為拳,重擊在其胸口上。當下,一股火熱之感衝上了厲若海的咽喉。
可隨後,蒙赤行卻是停住了手。他這一手,意在傷人,卻不在殺人。說實話,他很欣賞厲若海的行事風格。若換做是蒙赤行,自幼雙親被蒙人殘害,他也會這般不顧一切的報複。更何況,今夜厲若海並未刺殺成功,所以他便想著放其一馬,隻將厲若海打傷,算是給他一些教訓。
厲若海拖住傷勢,沿街而下。臨走之際,他還扭回頭看了蒙赤行一眼。那好似再說:早晚有一天我會超過你,來報這一掌之仇!
“多麽可愛的人啊!”蒙赤行也是漢人,卻自幼被蒙人收養。所以說,他心中從未有蒙人、漢人的芥蒂。蒙人也好,漢人也好,那都不是他該考慮的。似他這樣的人,才是一個真正逍遙的人。不為俗世拖累。
除了對於武學的追求,他唯一的執念,便是要殺了張名鑒,報往日之仇。
這時,察罕帖木兒親自帶人趕到了街上。“尊者,您沒事吧?”雖然他貴為親王,可也要對這蒙赤行客氣上幾分。因為蒙赤行是思汗飛之徒,在蒙人中輩分很高。
“沒事。不過讓他逃了。”蒙赤行搖搖頭。今夜這一戰,不過短短數招,而且蒙赤行贏的很輕鬆。可實際上,他卻由此感受到了自己的不足。若按照他心中所想,第一招的時候他便應該勝了。終究還是其學藝不精。
“親王,我找您有要事商議。”蒙赤行道。
“尊者裏麵請!”
今日蒙赤行來,卻是找察罕帖木兒有事。隻不過恰巧碰到了厲若海刺殺的那一幕。當真是巧的很。
厲若海一路逃了出去,跌跌撞撞也顧不得掩藏身形。他的身體不斷虛弱下去,若不趕緊找一處安全的地方躲藏,不要說被元兵追上,就算是街麵路過的頑童,也能輕易將之打倒。
他拖著傷病的身體逃了很久。意識逐漸恍惚,他也不知自己躲到了何處。終究,他用盡了自己的力氣。他所受的傷,原比看上去要重,更比蒙赤行自己所想的要重。蒙赤行雖然已決定放其一馬,可能否活下去,還要看厲若海自己的造化。
天亮了,街上像是熱鬧了起來。至少,王小十聽到了紛亂的腳步聲。而後,是“咚、咚”的敲門聲響。
夥計在前麵招呼。“來了、來了……”
客棧大開,來的不是過路客商,卻是城中的兵丁。昨夜的刺殺過後,察罕帖木兒自當在全城搜查刺客。非但是客棧、酒樓,就連尋常百姓的家中也被搜了個清楚。
當差的隨意翻看客棧的賬冊,每一位入住的客人都記錄在案。“入住的客人都記在這上邊嗎?”
“當然、當然!我們是正經生意人,可不敢窩藏賊人。”
“算你識相。若是發現可以人等,記得要報官。”
“知道了,軍爺!”掌櫃的點頭哈腰,卻在送走了這幫“活土匪”之後,狠狠向著門外吐了口痰。每個人都需要發泄情緒,而這便是他發泄的小手段。
見官差走了,王小十才出來。他與劉伯溫的名字自然不在那賬冊上,因為這本就是白蓮教開的買賣。
“公子,您休息的可好。”這掌櫃道:“趙先生傳過話來,約您今日在城外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