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朋友或敵人 1
王小十道:“你本可以與我說這一切的。”
“我不知道王將軍你會為了方孝孺,而付出到哪一步。我不知道你是否會為了方孝孺,而舍棄這金陵城中的一切,這國公之位。”
“現在你知道了?”
方夜雨點頭。“所以我才安排在此處見你。因為你對方孝孺,與我對他一樣。我這個漢人的名字,也是用了他的姓氏。”在他心中,方孝孺的確是如兄如父。“你為他付出了很多。”
隻怕尋常人是不會為了一個朋友而付出這麽多的。縱然那是多年的老朋友!
“而今,金陵城,乃至是整個大明,都沒有了你們的容身之地。如果王將軍願意,我會安排人,將你們送到漠北去。在那裏,你們不需要過的這麽苦。”
苦嗎?王小十不覺得苦。苦在身上,卻甜在心裏。他救了方孝孺,觸犯了大明的律法,卻沒有觸碰內心的底線。
王小十不語。而方夜雨也清楚,王小十是不會去漠北的。若肯輕易低頭,他就不是王小十。
方夜雨道:“我沒有其他的意思,也並非想要招攬你。無論是在中原還是漠北,你仍舊是你王小十。我隻不過是看在方孝孺的情分上。”
“多謝!”王小十轉身便要走。
“你去哪?”
“天下之大,自有我王小十容身的地方。”
“王將軍請便!”
王小十頭也不回的道:“好好照顧方孝孺。”
“我會的。”
王小十出了門,一身的輕鬆。他又站在了這院子裏。而剛剛送自己來的馬車也不見了,就如他已經見不到那個姑娘一樣。
王小十出了宅院。
由打外麵看,這宅院仿若荒廢。可剛剛的屋子中,裝飾卻十分精致,內外極不相宜。可能這樣的地方,才最不引人注意吧。
方夜雨是個謹慎的人,或許今日自己離開之後,這裏也會霎時間被搬空,誰也無法追蹤他的蹤跡。而這樣一來,方孝孺也更為安全,王小十也已心安。
走在街上,王小十也不知這是哪條街。這些年的功夫,金陵城變化很大。若說變化最大的,當屬秦淮河畔。而若說變化最小的,也同樣是秦淮河畔。
就在這這條不知名的街麵上,行人越發稀少。王小十越向前人煙便越稀。逐漸的,他好似已經身處一片荒涼的世界。
沿街上,店門紛紛關閉,門窗發出“撲啦啦”的聲響,關閉時所發出的聲響。接下去好像要發生什麽大事,令得人眾紛紛躲避。
就在這條街上,街麵隻剩下王小十一人之時,兩則店鋪的房頂紛紛碎裂,從屋中竄出了數個身影。而後這些身影化為十數個、數十個,最後沿街都是這齊刷刷的身影站在房頂上。街麵,是紛飛的瓦片,唯有王小十腳下才可算作是一塊“淨土”。
怎麽會突然出現這麽多人?
王小十的腦子但凡是好用幾分,都會猜到原因。而今的金陵城中,他已經沒有幾個朋友了,卻反而是遍布著敵人。
王小十未動,而後見兩側房頂上的黑衣人卻是單膝跪地,跪向了王小十身前的地方。
王小十的身前,這街巷的最盡頭,一頂四人抬的小轎緩緩而來。兩側的黑衣人都在朝著這轎中人跪拜。
這轎子裏當然會是一個人,而不會是別的什麽。
轎身是紅色的,卻並非那種迎親是所用的“大紅”,而是一種深紅色。
轎簾被掀開,從裏麵走出了一個王小十未曾想到過的人。胡惟庸!
這場麵、這氣派,除朱元璋外已無人能與之企及。“下官見過王爺!”
王小十不語。
“奉皇上口諭,請王爺入宮見駕。”
周圍都是黑衣人,逼迫的王小十不得不跟隨其離開。
可王小十卻偏偏不按常理。越是如此,他就越是要與之對著來。
“我若不跟你去呢?”
“就地正法!”胡惟庸道。王小十已經不需要知道這是否是朱元璋下的令了,總歸自己已經是朝廷的敵人。就算王小十老老實實的跟著回去,到了皇宮裏也是十死無生。皇宮中,必然準備著比此處更濃厚的殺機。
見王小十沒有動靜,胡惟庸道:“來人!”房頂上的黑衣人齊刷刷的動作,一根根鐵鏈頭上綁著飛爪,爪尖冒著銀光,並非是要借此抓捕王小十,而是要用這些鋒利的利爪將其撕成碎肉。
王小十當然不會坐以待斃。他縱身躍起,就要躍上房頂。而這時,房上的飛爪呼嘯而至,在空中拉起了一道封鎖線。
王小十身子在半空中幾次扭動,在常人無法人質的角度下躲過了層層的鐵索。就在他將要躍上房頂是,房間中突然一道箭矢飛馳,射向了王小十。
王小十力道已盡,縱然能夠攀上房頂,卻也難保被這箭矢射個正著。如此,他隻能返身。
可他一但退去了這上躍的力道,也將被困在街麵上。
最終,王小十還是穩了一手,胸中氣息沉下,人也落回了街麵上。
再去瞧,鐵索封閉了整個空間,幾乎將街麵上的天空都完全遮蔽,隻能從這縫隙之中透過丁點的光亮。
而身後處,街巷外也湧進了一群人,身穿著飛魚服、手持著繡春刀,在毛驤的帶領下堵住了街巷,將此間徹底隔絕開來。
“動手!”已經不需要胡惟庸另行吩咐,他們便已經動起了手。房頂的黑衣人同樣是錦衣衛中的好手,從房頂躍下來的同時,攻擊便已經展開了。
王小十一人獨鬥數十人,每每都是三、五柄鋼刀同時出手,同時指向他的周身要害。不過第一個照麵,他身上的衣襟便被劃破了數道,而其人仗著奇快的身法才能夠躲閃過去。
同時,王小十的一雙拳頭也在急速的揮動,絲毫不比這些秀春刀來的慢。
同一時間,都會有五柄鋼刀砍向王小十。而同一時間,王小十一拳也能打出五道拳影,分別打向五人、打向五柄鋼刀。
終於,身邊不斷有人倒在王小十的腳下,倒臥的屍體甚至已經足夠沒過王小十的腰際。他一步步的踏著屍體,身子越攀越高,已經快要挨到了房頂。
隻需再有一步,王小十並能夠摸到了鐵鎖鏈。而這時,周圍的黑衣人退下,卻是從兩側的店鋪裏箭矢如雨般的飛出,衝刷王小十。
王小十身子又一次退下,退到了死屍堆中,以躲避這些羽箭。他的人同樣未曾受傷,可身上這件單薄的衣服卻禁不住這刀鋒、箭雨,被撕裂了開來。
當箭雨停滯,王小十幹脆將身上的衣服扯下,隻著上身站在街上。
他至少還站著好好的。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會在什麽時候倒下。
又來了!胡惟庸似是失去了耐心,吩咐殺手退下,而後屋中的羽箭傾注,整條街上都是箭矢紛紛。
王小十手上抓過了數根羽箭,還未等將箭矢拋回去,卻已經有三根羽箭到了身前。
王小十俯身躲過,卻不急躲閃身後的兩支,而被射了個正著。兩支羽箭,分別插在他的左右肩上,血當時便流了下來,順著他的肩頭流過了雙臂,流滿了後身。
王小十已經受了傷,隻怕就此會陷入到惡性的循環之中。受傷之後身體不適,動作就會遲緩。動作遲緩,就將越發無力抵擋箭矢的攻擊。無法抵擋攻擊,就會受更多的傷。這豈非是一個死的循環?
突然,街麵上好似山呼海嘯。頭頂上,密集的鐵鏈一陣的晃動,發出嘩啦啦的聲響,好似街麵兩側的房屋都要被這鐵鏈拉扯的倒塌。
這時,王小十抽空見到半空的“鐵”中n了一根鐵棒。一根與鐵鏈同樣漆黑,卻更加光滑的鐵棒。這鐵棒在“鐵”中攪動的嘩啦啦作響。
突然,鐵棒將之攪動出了一個缺口,一個壯漢從其中而下,鐵棒順勢帶得鐵撲下,兩側的房瓦都被鐵鏈帶的齊刷刷滑下,隻餘光禿禿的房梁。
“是你?”王小十看見了這人。壯碩的身子,光禿禿的頭頂,烙著六顆歪斜的戒疤。不就是當日那大和尚嗎?起初,王小十甚至還懷疑是他帶走了方孝孺,不想此刻卻輪到他來救自己了。
“怎麽是你啊?”
“快走!”大和尚忙道。接著,他便將鐵棒猛力擲出,扔向了胡惟庸的方向。
鐵棒上勁風呼嘯,十餘斤的鐵棒,好似掛動起了千百斤的力道,以比箭矢更快的速度襲向了胡惟庸。
“保護相爺!”
身為宰相,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自然有許多人願意為其賣命。頃刻間,在胡惟庸身前搭起了一道人牆,足有十幾層。
卻說這一棍帶著大力,刺入了人的身子,又從後身而出,穿過了另外一人。
一直穿透了十餘人的胸膛,才卡在了最後,卡在了轎身上。擦著胡惟庸的身子而過。若非他整個人龜縮到了轎子裏,這一擊非要了他的命不可!
王小十借此脫離了凶險。在衝出街口的時候,毛驤悄悄命人分開了一條路。而王小十則是回頭瞧了一眼,也瞧見了鐵棍穿透十餘人的那一幕!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