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 統一意識論

  前往炎國援助的名額，最終確定由唐起前往。

  物理系主任私下裡問了唐起三次：

  「你確定真要去？」

  「……二……」

  「……三……」

  「確定！」

  唐起回答得很堅定，顯然是深思熟慮得出的決定。

  「目前物理界對中微子的研究，更多是處在去認識它、認清它的階段，說到掌控它、利用它，還遠遠不到。這中微子要是對人體產生什麼損害，科學界是一點辦法也沒有。所以，你真要去炎國？」

  物理系主任不想唐起去冒這個險，畢竟像唐起這種肯堅守在科學基石上、扎紮實實搞基礎科研的年輕人，並且敢對科學真理不斷質疑的年輕人，實在太少、太少了，他要是真出了什麼意外，那將是「天妒英才」的結果。

  「主任，你也看到了，目前出現的這幾起災難事件，看似是醫學問題，實則是物理問題。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們這些科學家，在看待物質世界時，產生了一種自以為是的、先入為主的認知意識？比如生物和生命體，不應該用醫學角度來看，而更應該用物理角度來看？它們不是一個活體，而更準確的描述，應該是一種物理現象？」

  唐起答非所問的回答，讓物理系主任一臉迷惑，不知道這個年輕教授想表達什麼。

  唐起見物理系主任一臉不解的表情，於是繼續說道：

  「想想人類史上發生過的一些大規模的、嚴重的傳染病、病毒肆虐事件，很多都不是用醫科手段終結的，而是人類跟傳染病、病毒耗著耗著，它們就自己消失了。不，不能說是自己消失了，而是它們偃旗息鼓了，一直沒有再捲土重來而已。我們發展至今引以為傲的醫學，能讓病患者跑到醫院得到救治的醫學，都沒有足夠的自信能百分之一百治癒任何一種疾病，哪怕是感冒這種小兒科。我總感覺，為什麼就差那麼一點點距離？原因很可能就是我們用錯了視角，不是用物理直觀的視角去看待生命；用的不是直接的物理手段去解決醫學難題。或者可以總結為一句話，我們認識的疾病真相、物質真相，有失偏額。」

  「哦，聽上去好有道理。可是醫學手段不也是從物理領域轉化過來的嗎？」

  「只是間接轉化，差就差在間接，而不是直接。想想核輻射致癌，屬於物理方式，但治癒它卻無法直接使用物理方式，這或許是癌症難以治癒的根本原因。這用物理解釋，應該是宇稱不守恆導致：無論你怎麼用藥，使用化療手段，都局限在弱相互作用里，而弱相互作用只會宇稱不守恆，所以無法康復原樣；就算得到康復，也總是留有遺憾，比如副作用，以及後遺症等等。」

  物理系主任點頭表示贊同，但轉念一想，仍是一臉迷惑：

  「這跟你去炎國，有很大關係？」

  「看看，我跟你都聊不到一塊去，這就是我決定要去炎國的原因。」

  唐起一臉無奈地道：

  「你不是說，前往炎國的這支專家隊伍，會有一些諾貝爾獎得主嗎？我就是想去向他們請教以上的看法，看看他們有沒有這樣的認知意識能力，會不會有一些獨特的見解。」

  「既然你是抱著這個目的前去的，那我也攔不住你。」

  物理系主任搖了搖頭，一臉惋惜的表情，然後看了看這個娃娃臉的年輕人，忍不住交待一句：

  「那你去之前，最好跟你的家人，好好聚聚，做到不留遺憾地離開。」

  「主任，你多慮……」

  唐起不以為然，但轉念一想，也不排除有這種一去不復返的可能。

  畢竟炎國的蜥蜴遭受中微子照射后，發生了基因變異，會不會長得跟恐龍那麼大？真要是有那麼一隻，長得跟恐龍一樣大……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

  另外，蜥蜴都發生了變異，那麼接觸到那種能級的中微子振蕩的人，會不會也會發生基因變異？這又是一個危險信號。

  總之，出發之前，還真有必要跟家人、親友好好聚聚，沒準這是最後一聚。

  ……家人？

  唐起一愣……原本的親媽，變成了后媽，而且還剛離世沒多久。而親媽，都不記得她樣子了，並且也遠在重洋之外。至於唯一的親人——唐老頭……剛跟他鬧翻了臉，是不可能跟他聚聚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就算沒鬧翻臉，但那種心存芥蒂的尷尬，也會讓聚會變得難堪。

  「好吧，回去跟家人好好聚聚。」

  唐起答應物理系主任的要求，然後決定去找陳虹。

  ……這次要向陳虹表白，把她變成親人。

  唐起下定了決心，打算圓原世界那個遺憾——原世界，陳虹嫁給了秦燦，成為秦燦的妻子，而不是唐起的妻子。

  「好在我穿越到平行世界里了，在這裡，陳虹還單身，我還有機會。」

  想到這裡，唐起突然有點感激這個意識穿越了。

  是這個意識穿越，讓唐起有了這個翻盤的機會，彌補一回原世界的遺憾。

  ……等一下，原世界已婚的陳虹，與這個平行世界里單身的陳虹，到底算不算同一個人？

  唐起愣住。

  這的確是一個大問題。

  ——唐起開始鑽進了牛角尖里。

  1、如果不算同一個人，那就是完全不同的世界，又幹嘛兩人長成一模一樣？

  ——這幕後是誰在操縱她倆長成一模一樣？幹嘛將她倆操縱長成一模一樣？就為了迎合我唐起穿越過來（等於實施一個觀察者效應），故意將這一切布置得一模一樣嗎？

  換言之，這個世界是因為我的一個觀察者效應，而存在的了？

  ——由此可見，波函數塌縮成的世界，的確跟觀察者有關係。它沒有塌縮成一個全亂套的世界，而是繼續保持了與觀察者有內聯繫的歷史性。

  2、如果算同一個人，那麼我在這裡跟此陳虹結婚，原世界的彼陳虹會不會知道？這種結婚，真能彌補原世界沒與陳虹結婚的遺憾嗎？

  換言之，我愛的真是同一個陳虹嗎？

  ……這個問題很重要，必須要搞清楚、搞明白！

  唐起的牛角尖，越鑽越深：

  「進一步深究：如果我愛上此陳虹，等於愛上原來的那個陳虹，那麼在原世界的陳虹，會不會馬上跟秦燦離婚？」

  這個牛角尖讓唐起越發興奮：

  ……綜上兩點，如果這個世界是因為我一個觀察者效應而存在的，而兩個陳虹必須在意識上統一起來（即要求她倆必須是同一個人），那就應該發生如下情況：我跟此陳虹一結婚，原世界里的陳虹與秦燦，馬上就雙雙消失，甚至連帶著整個世界一起消失！

  整個宇宙里，只承認我所在的這個世界！

  這裡，是不是可以得出如下結論：這個世界是由我的自由意志決定的，「有我參與的體系」里只能構成唯一的世界？

  因為只有這樣，才能確保兩個世界里的人，是同一個人。

  「這個結論到底對不對？」

  ……唐起站在大黑板面前，苦惱地思索著。

  這時，物理系主任早已離開，而原本要去找陳虹表白的唐起，卻還呆在原地里，壓根沒有邁出表白的第一步，而是沉浸進了他的世界里：

  ……這裡面引申出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平行世界里的兩個人——「我」，意識必須統一。

  想到「意識統一」，唐起想起了智禪大師給的那個建議：嘗試把意識當成耦合常數，統一起來，將三種詮釋合併。

  現在，唐起試著將這個建議，放在自身穿越問題上，得出「『有我參與的體系』里只能構成唯一的世界」。

  關於這個結論正確與否，唐起不知道對是不對。

  他開始嘗試進行推倒，推不倒，才是真理：

  第一、我是來自原世界，那麼原世界就不應該再有一個「唐起」了，這是「意識統一」后的結果。那麼，原世界崩塌了嗎？

  對的，如果我的意識是統一的，那麼原世界一定是崩塌的！

  平行世界，雖然是兩個世界處在平行關係中，但從我這親身經歷中得到一個證實，那就是兩個世界是平行關係，但卻不同時存在——原世界一定是崩塌的！

  原世界要是不崩塌，就會存在兩個我。

  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不可能在實施了觀察者效應后，就派生出另一個我！

  我還是一個我！只有這樣，才對應了時空，確定了一個世界，統一了「我」的意識。

  而意識穿越，更加證明我是一個我，絕不會出現兩個我——平行世界里原有的唐起，被我穿越之後，就統一了，這點足以證明「意識統一」是正確的。

  「嗯，從我的角度出發，這『意識統一』是成立的，不過——」

  唐起繼續往下推倒：

  第二、量子世界里，並沒有支持自由意志，所以不存在整個世界、整個宇宙圍繞著我一個人轉的情況。

  這個平行世界的確是因為我的一個觀察者效應而存在，但，卻不是為我而存在——這個世界里，所有人都擁有自由意志，而非NPC。

  同樣，原世界里的每一個人，同樣擁有自由意志，而非NPC。

  所以，就算我跟此陳虹結婚，那麼原世界的彼陳虹依然會跟秦燦生活在一起。

  平行的世界，兩個陳虹並存。

  而此陳虹與彼陳虹，內心並不相通！

  這個世界的陳虹不會知道原世界的她，已經與秦燦結婚；原世界的陳虹，也不知道這個世界的她，會與我結婚。

  由此表明，平行世界的兩人，無法確定是不是同一個人。

  或者說，要證明是同一個人，需要引入一個耦合常數，讓她倆重合在一起。

  ……難搞，從第三角度出發，這「意識統一」卻是不成立。

  為什麼會這樣？

  唐起左想，右想，感覺腦汁不夠了。

  如果根據自身的體驗，以我為主，以我的角度出發，那就強行推倒——

  「原世界一定是崩塌的，據此也能證明前面的一點：平行世界的兩人，也是同一個人——因為是同一個人，所以不能同時存在兩個世界里，所以原世界就崩塌了！」

  唐起咬著指頭想，感覺這個強行推倒，得出的結論似乎是成立的。

  但是問題來了。

  物質世界確定了我的存在，既然我只存在一個世界里，即眼見為實的這個世界里，那麼原世界是什麼？只是一個夢幻嗎？

  如果真是一個夢幻，那麼在原世界里擁有自由意志的人，又怎麼解釋他們曾經的存在？

  他們不是遊戲里的NPC，不會跟隨一個夢幻一起消失。

  退一步講，即使他們被「強行」消失，那他們怎麼又會出現在這個平行世界里？這怎麼用統一意識來解釋他們？

  ——好不容易用統一意識論，解決了唐起個人意識與時空位置的矛盾，但發現用同樣的統一意識論，卻無法解決其他人的意識與位置的問題。

  「天啊，太燒腦了，越研究，越迷糊。誰能理清這裡面的關係和邏輯？誰能知道這其中的真相？誰能告訴我這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