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匹孤誘敵
天色全黑,唯有鮮卑大營有昏暗的火光。暗處看明處,一覽無餘。拓跋鮮卑中軍大營,紮下穹廬二百。
這樣算來,應該有兩千兵力。
夜已深,鮮卑值夜的兵丁,風帽歪歪扭扭的,隨便倚靠在一處,慵懶的打著哈欠。
視線透過一排排或黃、或白、或棕的穹廬,拓拔匹孤灰白相間的狼皮氈帳尤為紮眼。
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中軍帳。
“這鮮卑人,隻想著攻,中軍守備懈怠,死也料不到你我會來劫營。”
趙老三微微一笑:“擒賊擒王,劫營成功,一把大火焚之。攻頭曼、呼河部隊,定會退去。”
“鮮卑有詐。”
呂布一句話,潑了趙老三一頭冷水。左右二軍,看似萬人,實則男女老幼都有,戰鬥力並不強。
中軍則不同,各個身材魁梧,想來必是拓跋部精銳。呂布殺他兩名最強的勇士,拓拔部料到他會來劫營,也不意外。
“鮮卑人將我大漢部曲盡數牽製,這中軍之中,能有何詐?”
陳治不解的看著呂布。
天賜良機,稍縱即逝。提刀要上的時候,他怎麽打退堂鼓了?
“邊關戰事,布局嚴謹。為何這鮮卑中軍,中軍帳如此顯眼。”
魏續氣不過,又嗆了陳治一句。
“文短。”
呂布喝止魏續:“你我合下絆馬索,是否誘敵,一試便知。”
“我自己來。”
魏續瞪了陳治一眼,麻利的下好了絆馬索。
這一招打草驚蛇,絆馬索是為了讓幾人從容而退。
“嗖!”
呂布在絆馬索後挽弓,冷箭射殺一個兵丁。
“啊!”
鮮卑人應聲倒地。
“怎麽回事,哪射來的?”
“有敵來犯?”
“有人偷營!”
鮮卑大營頓時嘈雜起來,各種叫嚷聲宛如鬧市一般,所有人翹首向外看去,就是無人出營查看。
拓跋匹孤聞聲走出帳中,卻不是中軍帳。但見他穿著與戍卒無異,身上衣著散亂,似在夢中驚醒。
另有戍卒紛紛出帳,整個大營亂作一團,全然看不出誘敵的痕跡。
“奉先,你殺敵時勇猛異常,怎麽到了鮮卑營門,卻如此謹慎,誤了良機呢?”
陳治不由一聲責備,鮮卑營中亂得可以,甚至沒發現箭矢從哪邊射來,哪裏像是誘敵?
“是啊奉先,打草驚蛇,再想劫營,恐怕就難了。”
趙老三也沒忍住埋怨之意,好好的機會就這麽丟了。
“你們兩個係子,怎知鮮卑兵馬這不是故意演給我們看。”
魏續撇撇嘴,永遠這麽支持呂布。
“那個鮮卑兵丁,生得一雙貪狼目的,是拓拔詰汾長子匹孤。”
呂布指向拓拔匹孤:“匹孤穿著與兵丁無異,必是誘敵深入。”
“啊?”
陳治思慮了一下,說著呂布手指方向望去,好一雙貪狼目,必不是凡夫俗子。
“那怎麽辦?”
陳治望向呂布:“某不再多言。”
“臨淵而漁。“
呂布引三人緩退,走向渠水。
接下來就是持久戰了,三人隨行沒有多少幹糧。這幾日拓拔部必然還是外鬆內緊,誘敵深入。
索性不去理他,待鮮卑兵士就等他們而不得,懷疑匹孤的命令,守備自然懈怠。
接下來的三天裏,呂布四人遠走小渠捕魚。
拓跋匹孤在帳中眉頭緊鎖,誘敵三日,呂布未投羅網。恐怕是我狼皮穹廬,太過顯眼,反而令人生疑。
這種錯誤,以後不能再犯。
第四日夜裏,呂布仰麵躺在草地上,仰望滿天星鬥。
“奉先,我這幾日一直在想一個問題。”趙老三箕坐在呂布身邊:“你我斬敵三四十,是為大功。說到底,不過爾爾。拓跋部舉全族興兵來犯,是不是有些小題大做了?”
陳治就在趙老三身邊,不等呂布回答,開口說道:
“此事我前日就想通了,拓跋部舉全族來,料定我大漢障城不敢主動進攻。一路帶馬匹、牛、羊無數,此役南下全當是放牧了,這裏水草豐美,順路還能劫掠烽遂,何樂而不為?”
“我總覺沒有那麽簡單,拓拔匹孤智慮過人,此役不可能隻是貪圖大漢二百裏烽燧,以及你我四人。”
呂布眉頭深索,也想了幾日。
“總不能是圍城打援吧。”魏續說完,尷尬一笑:“拓跋本部不過兩千兵,圍城打援還沒這個本事。再有四五日,我稒陽援軍到,怎麽收場呢?”
“圍城打援!”
呂布一聲驚呼,終於知道了拓跋部的用意。
“今夜你我辛苦些,繞鮮卑大營北行,今明兩天,必能遇到鮮卑援軍。”
呂布說罷,揉揉魏續的頭。
想不到苦思不得其解的問題,居然被魏續一語點破。如此聰慧之子,若是能將心思全部投入戰事,上一世也不會用人之上,捉襟見肘。
北行一日,走出百裏。黃昏時,見遠方塵土喧天,定睛一看,鮮卑人的圓頂風帽下,僅有一兩綹長發,隨風飄蕩。
“髡(kūn)發?那就是宇文鮮卑了。”
呂布有些後怕,虧得魏續無心一語,不然這宇文鮮卑助戰,邊關堪憂。
屆時縱使偷營成功,邊軍亦會損失慘重。
這一路宇文大軍,興兵近萬。看樣子也是舉全族助戰,隻是沒有帶上女眷、老幼。
宇文鮮卑大人莫那,端坐馬上,遙望遠方長垣。
終於等到這天了,圍城打援,全殲大漢援軍。一路揮師南下,劫邊地、毀長城。從此漢朝再無屏障。
呂布在遠處,一眼就看到了身著胡服的宇文莫那,嘴角掛起玩味的笑容。
“今夜劫營!”
……
拓跋大營,拓跋匹孤手裏把玩著一把角端弓,心中反複推敲自己的戰策。
反複再三,算無遺策。
這呂奉先如何能破局呢?
站在呂布的立場反推,拓跋匹孤“噗通”一下站了起來。
快步出帳,對門口侍衛言道:“你步行北上,一路切忌隱匿蹤跡。找到宇文莫那,告訴他謹防劫營。”
拓跋匹孤說完,雙手背後,閑庭若步返回帳中,單側嘴角上揚,漏出一副輕蔑的笑容。
“呂奉先,你還不是我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