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硬
朝食之後,宇文莫那備了馬匹、錢糧,還有一整箱金銀贈與呂布,與呂布一同出營。
宇文部人出營尾隨,皆被莫那喝止。
一路上,二人好似多年好友,互訴衷腸。
出營十裏。
呂布如約放回了宇文莫那,還以一道稱雄良策,回贈宇文莫那金銀。
“廣積糧、緩稱王、坐山觀虎鬥。”
耳熟能詳的一些話,卻是呂布上一世的教訓。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人中呂布不知韜光養晦,終落得兵敗折戟,何怪旁人?
“下次見,你會為教我這些,付出代價。”
宇文莫那別過呂布,策馬而去,腦中已然有了爭雄西部鮮卑的一整套方案。
“奉先,擒宇文部大人,大功一件,就這麽放了?”
陳治眉頭緊鎖,望著宇文莫那遠去的背影,居然還吞了吞口水。
“不放還能怎麽樣?捉回去邀功?宇文、拓跋共為鮮卑,若莫那不在,宇文部哪能撤軍。
屆時圍城打援,我大漢邊軍遭受重挫。邊軍高官皆遭問罪,你回去跟誰邀功?”
魏續眉頭緊鎖,忽然感覺這陳治的腦子還不如宇文莫那靈光。
宇文莫那好大喜功,但絕非庸主。此役,若不是拓拔匹孤有坐收漁利之心,他也不會就此退兵。
呂布望著宇文莫那離去的背影,微微一笑。隻願你謹記這一句廣積糧,將來破你宇文部,這就是我攻彈漢山的軍糧。
……
拓跋大營。
距離宇文大營不足百裏,部人眼望宇文鮮卑撤軍嫌掀起的塵土,慌忙奔跑,報與拓拔匹孤。
拓拔匹孤聞訊猛然跑出穹廬,往日氣定神閑全無。
呂布豎子,壞我大計。
救得了大漢,看你能不能救得了你自己。
“匹孤,此役搗毀漢人二百裏烽燧,已然大勝。”
拓跋詰汾聞訊趕來,輕拍兒子肩頭,開口安慰。
“這宇文莫那,簡直庸人!”
匹孤惡狠狠的說完,歎了一口氣:“漢朝援軍將至,傳令八部人馬撤軍吧。”
“八部?”
拓跋詰汾眉頭輕蹙,依匹孤的性子,斷沒有放過呂布的道理?
“對,八部。拓跋部急撤。”
拓跋匹孤那招牌式孤傲的笑容掛在臉上:“我大軍急撤,一日百裏。不需兩三日,便會撤回龍城,他呂奉先今夜必來劫營。”
“好為父去給你當這傳令兵。”
拓拔詰汾早就等不及會會這呂奉先了,連殺拓拔盧、拉赫曼,這呂布難道是三頭六臂不成?
“八部撤軍!”
鮮卑快馬馳騁在草原上,各部首領聞訊隻是詫異,完全沒有沮喪。
南下放牧而已,剛好這漢朝的烽遂線,水草豐美。
……
“終於撤軍了。”
郵人攜敕書在外徘徊良久。這敕書耽擱數日,終於可以送了。
可是這敕書,又去送與何人?
目光所及之處,大漢烽燧盡毀。曾經的十裏一遂,變成了十裏一墟。血染的大地上,隨處可見戍卒的屍骨。
不隻是二百裏烽燧,其間還有數座“園”。這是軍屬生活的地方,牧羊、墾田,男耕女織。除了園還有郵驛,如今皆已化作一片廢墟。
頭曼鄣尉、騎司馬、假司馬等人,登城眼見鮮卑人攜牛羊緩撤。
有人請命追擊。
鄣尉劉侃搖了搖頭,他一邊地鄣尉,也沒機會升遷了。
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吧!
侍衛成廉咬碎了牙,眼望遠方,一名幸存的漢軍,衣衫襤褸、艱難的走向頭曼城。
……
是夜,拓跋部急撤一日,在渠水邊紮營,穹廬紮得歪歪扭扭,好似敗軍之陣。
將士們臉上都寫著一個衰字,這是裝不出來的。
他們又沒放牧,南下本想劫掠邊郡。沒想到雷聲大、雨點小。
“表兄,拓跋部都撤軍了,我們為什麽還要劫營啊?”
魏續肚子又餓了,雖說尾隨之時,騎著宇文莫那所贈良馬,沒有那麽前幾日步行那麽辛苦了。
但是這樣一來動靜也大,哪怕是晚上,近一些也一定會被發現。
“傻小子,放走了宇文莫那,我四人出生入死,退這鮮卑大軍,回去如何說與官家?官家又如何能信?”
陳治說話時一直看著呂布,一路上對呂布有許多懷疑,此時都化為烏有。
四人之力劫營宇文鮮卑,想都不敢想,偏偏他呂布一人就做到了。
呂奉先就是有能力,將這想都不敢想的事,變成現實。
“奉先,我怎麽看這拓跋部紮營,穹廬看似雜亂,那幾處卻像是合圍之地呢?”
趙老三看著拓跋部撤軍,隊形散成一片,卻又不離中軍,覺得其中有詐。
“這是請君入甕,三兄可是怕了?”
呂布輕輕在石頭上磨刀,這幾日,勞心費力,倒不如真刀真槍的殺個痛快。
“你三兄家有妻兒,能不怕嗎?可是隻要跟著奉先,抄起家夥,就又不怕了。”
趙老三掏出保兒送的辟邪人麵,手中摩挲。看著人麵,他仿佛看到了保兒在對他笑。
呂布看了一眼趙老三的人麵,又想起了愛妻。
上一世,他也刻過一個,送給了愛妻。
後來小玲綺出生,就給她把玩,想不到兵圍下邳之時,還見愛妻看著發呆。
一問才知,她是看玲綺不知愛惜,要了回來。
“哈哈,這人麵刻得真醜?我便是用腳刻,也比這刻得好。”
魏續一看趙老三手上人麵刻得歪歪扭扭,不由挖苦一句。
“這是日前沙暴來時,保兒刻得,說給我辟邪。”
趙老三凝望頭曼城方向,開始思念妻兒:“你別看這人麵醜,將來你有孩子了,還不一定刻得有保兒好看呢。”
“三兄,此役過後,也能給保兒母女更好的生活了。”
陳治輕拍他的肩頭,看著趙老三的人麵,想著自己此役之後,終於能討個老婆了。
缺衣少糧,大漢戍卒機械化的坐著繁重又無聊的工作。
今夜過後,他們的生活就不一樣了。
“是啊,三兄。”
魏續一臉傻笑:“以後官家給了賞錢,和三嫂說聲,烽遂裏那幾隻土雞,燉了吃吧。”
“你這貪嘴的猴兒!”
趙老三白了魏續一眼,哈哈大笑:“什麽時候了,還惦記著吃?”
“走!”
呂布看著隨自己出生入死兩世的兄弟們,跨馬而上,手中環首刀磨得鋥亮,黑暗中閃著寒芒。
“今夜,真正戰爭才剛剛開始。”
“既然匹孤逼我硬闖他拓拔大營,就讓他看看我呂布有多硬。”
魏續、陳治二人也跨步上馬,行進間用束帶把環首刀纏在手上。
哪怕敵軍數倍與我,氣勢上都不能輸。
隻要跨在馬上,心中隻能有一個字:
殺!
趙老三目送三人離去,繼續把玩著手中辟邪人麵。
今夜,他是一支奇兵,決定著此役生死。
時候未到,姑且再養一養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