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北風吹
呼嘯的北風,吹黃了綠油油的稷田、吹黃了蒼茫的草原,把這支就塞從秋八月,一直吹到了秋十月。
鮮卑牧民一直在忙著收秋草,支就塞都在忙著練習射術,準備秋射。北風中總是夾雜著“嗖嗖”的箭聲。
呂布帶著苓兒,立於城頭之上,身上的衣裝,早已由單衣換成了複衣。
俯覽那早已枯萎的百裏苓草,呂布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
城頭上金甲、童環,看著呂布的背影,竊竊私語:
“呂鄣尉近來笑容多了,想想他來的第一天,連斬周當、史黃,某還以為是個酷吏呢?”
金甲想在想起那時,還心有餘悸。當時腦子一熱,站在呂布麵前,一出去就後悔了,以為一百多斤扔這了呢。
“聽說那個嚴姑娘,和呂鄣尉已有七世姻緣,這是第八世,呂鄣尉一直在找她。”
童環一直就是一副神棍的樣子,這哪是聽說啊,就是他自己編的。
“真的假的?”
金甲眉頭深索看著童環,出生入死的弟兄,這家夥嘴沒把門的,他很清楚。
……
交頭接耳聲音不大,卻如數落在呂布耳中。
呂布微微一笑,回頭對兩個人說道:“你們兩個,屯中若有一人,秋射射不中十箭,就不要回來了。”
“啊?”
兩個人長大了嘴巴,看著呂布:“鄣尉,後日就是秋射了,看這天氣風肯定不小,兄弟們難免有失手的時候。”
“這是軍令。”
呂布不可置否的口氣說完,留下呆立當場的金甲、童環,帶著苓兒走下城頭。
少許,金甲童環對視一眼,金甲率先開口:“這呂鄣尉真是十六嗎?看背影倒像是久經沙場的老將了。”
“你知道什麽?呂鄣尉乃是南鬥第六星轉世,相威武、化氣為將星、主肅殺。除去那張臉,無論是身形、還是言談舉止,哪裏像是十六歲的成童?”
童環說得頭頭是道,金甲卻沒聽進去:“嚴姑娘倒是找了個好歸宿。“
……
“你怎麽總欺負他們呢?”
走遠了,苓兒歪著頭看著呂布,開口問道。這不是第一次了,日前侯成、宋憲在一起飲酒,他也是這麽說的。
那口氣,哪裏像個二百石的少吏?
“這怎麽能是欺負他們呢?若是對麵不是靶子,而是敵軍,他們十二箭有一箭射不中,就會成為敵軍箭下亡魂。”
呂布揉揉苓兒的頭:“我治軍還算仁厚吧,隔兩三日便在城頭貊炙,也不禁酒,你看這光祿城諸鄣尉誰敢?”
“說起來是,可總覺得不對。”
苓兒仰視呂布,想了一下,說道:“你應該身體力行,在軍中教他們射術,而不是下完令就不管了。”
“我要是事必躬親,還要他們一幹戍吏幹嘛?”
呂布微微一笑,順登城步道而下,看到了成廉。
成廉射術不是問題,這個鐵血男兒,上一世就以驍武與呂布齊名塞外。
隻可惜成廉謀略差得不是一點半點。好在最近在張儉處迷上了讀書,若能補上這塊短板,必堪大用。
張儉的存在,不隻是成廉,就連金甲、童環,這兩個隻在軍中學過《急就章》的人,也拿本春秋像模像樣的讀讀。
讀春秋,可不隻是識字就能讀的。春秋時期的語法、用詞和現在大相徑庭。孔老夫子著書更是微言大義,時常能看到金甲、童環圍著張儉請教。
給我十個張儉,這滿塞的糙漢子,都能成太學生。
呂布看成廉讀書讀得用心,沒和成廉打招呼,徑自返回鄣尉府。
一路上,步履緩緩。
魏續路過一臉笑意,給了呂布一個曖昧的眼神。
這表兄還真是憐香惜玉啊,為了遷就表嫂走路緩了不少。
……
鄣尉府內,苓兒父母,嚴瑜和黃氏,兩個人關上門,低聲私語。
“嚴郎,你怎麽就看不上奉先呢?”
黃氏眉頭緊鎖,心裏憋著一句話沒說。如今你嚴氏早已不是東萊旺族了,黨錮複起,東萊嚴氏抓了大半。
“妻啊妻,你說這呂奉先書都沒讀過幾天,怎麽配得上咱們苓兒?”
嚴瑜這一個多月,看苓兒和呂布越走越近,很不安心。
“你倒是書讀的多,如今若無奉先,你連個棲身之所都沒有。”
黃氏瞪著嚴瑜:“你沒聽說嗎?奉先那赴任遣書,那是皇帝陛下欽封的。一十七歲,斬敵無數,將來保不齊封個使匈奴中郎將。”
“想什麽呢?人家匈奴中郎將臧知遠,富有學識,胸懷大誌,《上書訟第五種》至今盛傳,你以為單有點武藝,就能登上朝堂嗎?”
嚴瑜眉頭緊鎖,繼續說道:“那臧知遠有子臧洪,年十五,拜為童子郎,揚名太學。不出這四五年,必會舉孝廉入仕,前途不可限量。”
童子郎是通曉儒經的孩童,經郡守上奏朝廷,入太學為童子郎。成為童子郎,一般都會舉孝廉入仕。
“某嚴氏女,知書達理,聰敏過人,唯有此等人傑,才配得上。
說得好像那臧知遠與你提親了似的,人家廣陵豪強,你一個黨錮逃犯,也敢高攀?”
黃氏擠兌嚴瑜一句,繼續說道:“那奉先對你我如何?對苓兒又是如何,身為女兒家,不就是尋一知冷暖之人嗎?
今天就是那臧知遠上門提親,我也要好好想想,要將苓兒嫁與誰家。”
“愚婦。”
嚴瑜厲聲說道:“我意已決,秋射當日,支就塞半數前往稒陽。呂奉先不在,你我打點行囊,悄悄出塞,往太原郡投奔太原郭氏。”
“太原郭氏,與我嚴氏有舊。大司農郭全,有子郭縕,不知可有婚配。若能與苓兒結成連理,也是一時美談。”
這話聲音很大,正落到才進二院的呂布和苓兒耳中。
院落中還有兩個婢女,都是苓兒這般年紀,見呂布剛要問好,就見呂布擺了擺手,示意二人禁聲。
呂布駐足而立,苓兒整個人都呆住了,兩個婢女也停住了手上的工作。
若是沒有那棵隨風搖曳的雁來紅,院子內仿佛就是一副毫無生氣的畫卷:
二門處,呂布身著直裾複袍,低頭看著苓兒。看她那略施粉黛的臉夾,眉頭輕蹙微微隆起,潔淨的一雙眸子裏,多少有些幽怨。
“怎麽辦?”
苓兒抬頭看呂布,一個多月的相處,她不知不覺的對呂布有了一種依賴感。同樣是十六歲,侯成上躥下跳像個猴子一樣。
呂布卻永遠是一臉的波瀾不驚,仿佛多大的風浪,他都能乘風破浪。
“有我在,不要怕。”
呂布低頭,滿眼寵溺,輕輕整理苓兒的雙丫髻:“誰都不能把你從我身邊奪走。”
“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