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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四章 調虎離山

  沒有人知道,上黨陳氏,養了多少人。


  因為他們大多不在戶籍,這在豪強田莊也是常見之事。


  說來,大漢田稅不重。


  輕徭薄稅,堅持了四百年。田稅不過三十稅一,芻稾(chugao)稅不過年每頃五十五錢。


  大漢爵位,對應著土地的數量。“卿”是從大庶長以下到左庶長這九級爵位的代稱。


  到了卿這個位置,是可以突破爵位對土地的限製的。


  但是需要繳稅,這就是芻槁稅。


  田稅隻有這兩項,稅之輕,若是秦人聽說,多半不信。


  但涉及人口的稅,哪怕是暴秦之民,聽了都覺得害怕。


  尤其是此時,天災**,國庫空虛。


  每戶每年需要繳納二百錢的‘戶賦’;成年男子每年還要繳納三百錢的‘更賦’——罷癃鹹出——廢疾之人也不能免。凡是1歲~14歲的孩子,不分男女,每年還要交納二十三錢的“口賦”。


  這還沒完,凡十五至五十六,不分男女,有‘算賦’一百二十錢。商賈、奴婢還要加倍,每人每年二百四十錢。


  完了嗎?

  沒有!


  女子十五至三十歲不結婚者分為五等,每升一等,算賦加增一倍。


  完了嗎?

  沒有!


  還有胡亂攤派的‘獻費’,凡是成年男女,每人每年都要‘獻給’皇帝63錢,以供宮廷費用。


  再有‘徭役’就是每個傅籍即年滿十七歲的男子。每年須在戶籍所在地服1個月的無償勞役,從事土木工程、造橋修路、治理河渠、轉輸漕穀等事。


  征發徭役說是以三十天為限,但隻要工程質量不合格,需要返工,就叫‘勿計為徭’,即不計算在固定的役期內,可見徭役實際上往往超過一個月。


  有名有號,出自朝廷的大抵就這麽多,一個富農家庭,趕上一年收成不好,足以變成佃戶。


  如果隻有這些,秦人見了也不怕。大多數賦稅,秦人也有。


  但是郡內亂征稅負,比這個數字,隻多不少。


  於是,無數人失了家田,入豪強田莊,或耕或奴。


  過段時間,連戶籍都沒了。田莊主少了這些賦稅支出,大漢也沒你這個人了。


  尤其是五原邊郡,鮮卑人屢屢寇邊。邊地蒙難的百姓,南下逃亡,入了上黨郡。


  上黨豪強陳治,供其吃穿用度,編入田莊為徒附。


  沒有人知道,能騎善射者,更是成為了一支強有力的私兵。


  這支私兵,眼中沒有大漢,隻有他們的再造恩人,陳促。


  大漢眼中也沒有他們,因為沒有戶籍。


  夜有號令,傾巢而出。


  死士百人,手持兵刃不一,策馬上黨郵驛。


  別說不知道是弑君,便是知道了,這些人也會義無反顧。即便他們知道,等待著他們的是,五原呂布,和那一杆殺人如麻的,畫杆方天戟。


  百餘人策馬,即便是夜寐之中,呂布也聽得出,有人馬近了。


  他們根本沒打算隱匿行蹤,所謂調虎離山,要調呂布這隻智勇雙全的猛虎,便要真正的付出血淋淋的代價。


  縱身死,陳宗主歸來,會給他們家小一個說法。衣食無憂,也許還會拜入陳促門下。


  他們會重新有戶籍,若有興搖身一變變成陳氏門生。日後說不定能踏出田莊,那個令他們果腹的牢籠。


  警覺的呂布,覺得這人馬來得不尋常。弑君,呂布也就是想想,在這個五原郡,真敢做的不計其數。


  這幾日,和皇帝劉宏憋著一股邪火。


  呂布不知道,如何形容這頑劣的皇帝劉宏。其實兩千年後,三字以蔽之:熊孩子。


  登屋頂,腳踩瓦片,呂布站直了身子,循聲觀瞧。


  看清敵人的同時,也要讓他們看看,某呂布手中方天戟,背上角端弓。


  今晚大開殺戒,疏解這幾日和皇帝劉宏憋著的這股邪火。


  皓月當空,角端弓斑斕的光與皓月爭輝。


  百步之外,呂布定睛看去,沒有一個好手。直到這一行人,將郵驛圍得水泄不通,確定了他們的目的就在這郵驛之中。


  將戟立於瓦當之處,呂布挽弓放箭。隻要玉韘劃過弓弦,便有人應聲而倒。


  他們手中的箭,假的一樣,自下而上,射不到呂布。


  “衝!”


  為首之人一聲令下,這些人索性一窩蜂似的進了郵驛。


  果真有人想要弑君,呂布一躍而下,落在院落之中。


  手中方天戟隻嫌敵人太少,在院中輪開了,砍瓜切菜一般。


  郵驛不過兩進的院子,皇帝劉宏聞聽外麵喊殺聲響,還以為郝氏人追來了,悄悄打開門縫查看。


  皓月之下,一抹血染的風采。


  那是呂布手中一杆騰龍畫杆方天戟,戟尖雙月血紅,掛著殘肢、鮮紅的血肉。


  世間居然有人如此勇猛?


  那來人一身黑衣看起來像是馬匪,估計手底下功夫也是有的。


  怪不得這呂布在邊關,宛如一尊殺神。隻要聽說有關於呂布的奏報,不是殺了鮮卑,就是殺了匈奴。


  王甫推門來看,呂布勇猛百聞不如一見。但他打心底膽寒,呂布打得這支人馬,絕對是來弑君的。


  敢弑君者,不是那上黨陳治,便是大長秋曹節。


  黃琬須發花白,摸到一把軟弓,推開封窗的雜物,向窗外射去。若是再年輕十歲,他真想入呂布一般,手握強兵,在敵人的包圍圈中殺敵。


  舒我黨錮十年,心中的鬱氣。


  未幾,喊殺聲漸退。


  來人三四十人,出院策馬退去。


  呂布手持方天戟,一路狂追。跨馬而上,循著這些人,追擊而去。


  這時,黃琬猛然衝出屋舍。


  “呂布怎會中這調虎離山之計?”


  黃琬眉頭緊鎖,對門內劉宏說道:“公子宏小心,恐還有刺客。”


  “誰給他們的膽子?”


  皇帝劉宏暴跳如雷,做勢就向門外衝:“呂布年十六,殺人如砍瓜切菜。朕長他四歲,焉能坐以待斃?”


  “陛下啊,讓這呂布誆騙不輕。”


  王甫喃喃自語,硬著頭皮出來護駕。還有那小黃門蹇碩,一臉的視死如歸。


  “好一個沒有自知之明的公子宏!”


  房梁之下,一躍而下四人。調虎離山之後,四人衣帶飄飄,一臉的自信。


  麵前三人是誰,早已有人告知。


  皇帝劉宏,廢柴一個。


  囚禁了十年的黃琬、中常侍王甫、小黃門蹇碩。


  “某不殺不全之人,速速退下!”


  為首之人,隱晦的說出曹節的命令,留下王甫、蹇碩。


  “既然知道我等身份,誰給你的膽子!”


  王甫一聲斷喝,麵前人定是曹節的人。若是陳促的人,斷不會出言暴露身份。


  “君昏臣暗,民不聊生,天下人給我的權利!”


  說罷,蒼啷啷,四人刀出竅!


  劉宏、蹇碩、黃琬、王甫,一個個毫無懼色。


  皓月之下,猩紅的一杆方天戟閃著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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