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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〇四章 艱難抉擇

  小兔一家,不是西涼人,應該是西涼屯田軍吏,屯駐涼州令居,護羌校尉治所。白帛上的文字,是令居令檢舉烏桓校尉田旻私占官田的罪證。


  詳細的內容,便是土地和歸屬。看得出,田旻私吞軍田,置了一田莊。若隻是耕田,也不算什麽大事。若有人揭發,田旻完全可以說是誣告,這裏雖有田莊,不過是給屯田戍卒一個居住之所。


  壞就壞在,田旻在田莊內,冶鐵、鑄私兵。護羌校尉營,猶如並州的渡遼營、幽州的烏桓校尉營,無論是糧草供給,還是軍械、馬匹,遠遠勝過邊軍。


  這種背景之下,還鑄私兵,你要幹嘛?


  呂布當然理解田旻,身為武將,無論府庫中有多少兵器,也是不夠用的。尤其是箭簇,若有大戰,箭矢消耗極大。


  但朝堂上這些沒上過戰場的官員,肯定不解。若是聯名上書彈劾,田旻官爵不保,性命也堪憂。


  在東漢與羌、鮮卑、烏丸的戰爭中湧現了一批具有軍事才能的名將,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涼州三明”。


  涼州三明由分別是,皇甫嵩的叔父,皇甫規,字威明。二傻子,張奐,字然明。晚節不保的段熲,字紀明。


  田旻是涼州三明之意,段熲的心腹愛將。和烏桓校尉夏育,在與羌人的戰鬥中屢次立功,組成了一個有力的作戰組合。


  段熲雖然晚節不保,黨錮之時,依附宦官,捕殺太學生。不過在西涼,威名仍在。


  仰仗段熲的威名,還有田旻自己的才幹。想都知道,小兔的父親,檢舉田旻,定是無處去投。


  恐怕他還修書公車司馬門,隻可惜田旻在朝中靠山,那是段熲。段熲雖然人在潁川為太守,但王甫在朝。


  上一世,段熲最後飲鴆自殺,便是受到王甫牽連。兩年後,時任司隸校尉,酷吏陽球,接楊賜揭發,誅殺王甫。段熲受到牽連,飲鴆自殺。


  呂布猜的不錯,小兔的父親,確實修書公車司馬門,被小黃門左豐看到,送到了王甫那裏。


  王甫直接把奏書抽出,郵人支就送到田旻手裏。這才有事敗逃亡,一家四口葬身客舍之禍。


  “權舅,此事就算作無頭案吧!”


  呂布把白帛收在懷中,告訴魏權,避免他查到田旻那裏。


  感情上說,呂布同情小兔一家。但他覺得田旻做得沒有錯,呂布現在還沒有能力冶鐵,鑄造私兵,不然他會做的。


  哪怕不為逐鹿中原,單是為束衛邊疆,私兵乃是如虎添翼。尤其是這兩年,朝廷配發的武器,越發的粗糙了。


  “小兔那邊…就……就這麽算了?”


  與魏權分別之後,苓兒跟隨呂布來到官驛。開好房間,苓兒這才忍不住去問呂布。


  “茲事體大,容我考慮再三。”


  呂布說完,看著這一小塊白帛,心中沉默了。


  上一世的今年六月,田旻獲罪。為了脫罪,田旻急需一場大勝,將功贖罪。正趕上鮮卑犯邊,田旻找到了王甫。


  王甫進言,平叛鮮卑。


  八月,帝以鮮卑連年入塞抄掠邊郡,命護烏桓校尉夏育,破鮮卑中郎將田晏、匈奴中郎將臧旻各率騎兵萬餘人。分別從高柳(今山西陽高)、雲中郡(今內蒙托克托東北)、雁門郡(今山西代縣西北)出塞,分三路進攻鮮卑。

  漢軍出塞二千餘裏,鮮卑首領檀石槐命東、中、西三部大人率眾分頭迎戰,大敗漢軍。


  夏育等軍輜重盡失,戰士死者十之七八,三人各率數十騎逃回。這一場大敗,奠定了大漢後期平叛不利的結局。


  後來呂布聽聞人說過,各將萬騎,安能不敗?

  事實上這萬騎,是騎兵。還有步兵數萬,征發的南匈奴部隊,皆有去無回。


  想來,上一世這小兔一家也許沒死。直至六月,才找到途徑,揭發田旻。畢竟邊軍之中,如小兔父親這般,眼中隻有《漢律》不考慮實際情況的人,恐怕僅此一人。


  為吏者,正直無可厚非。但這種不考慮實際情況的正直,呂布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認可的。


  如今這田旻罪證在自己手中,呂布不禁在想,這一仗要不要打?田旻的罪證就在自己手中,六月如期檢舉,八月揮師鮮卑,時間上算,符合自己的計劃。


  屆時,夏育出高柳必敗,臧旻出雲中亦是必敗。


  呂布這邊,賈詡獻策,與鮮卑互市,初見成效。可以預見的是,宇文莫那的西部鮮卑,會聚攏在市城周圍。


  這一戰,必是大勝。


  此消彼長,這一戰功績,不僅為大漢挽回了顏麵,而且保住了此番出征三分之一的兵力。


  至此之後,整個大漢西北部,以呂布獨大。臧旻獲罪,能升匈奴中郎將者,唯有呂布一人。


  整個大漢北疆,盡在掌握。


  但,這真是我想要的嗎?


  呂布捫心自問。


  數萬的同胞手足,戰死疆場。留下的是數以十萬計的孤兒寡母。


  呂布仿佛聽到了,老叟、寡婦、小兒的悲泣之聲,又仿佛聽到了,老王密那一首《去者日以疏》。


  苓兒一直靜靜的看著呂布,他真想呂布立即檢舉這田旻。小兔一家的死,與那田旻脫不了幹係。


  但她知道,呂布想的事情,比她所想的要長遠得多。


  默默的看著呂布,苓兒站起身來,用手輕輕去揉呂布肩頭。


  “你不怪我?”


  呂布閉上眼睛,享受著苓兒的纖纖玉手,為他卸下一日的疲憊。


  “我懂!“


  苓兒手臂,從身後環住呂布,貼在他的身上:“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真的懂嗎?”


  呂布轉身,將苓兒攬入懷中。他知道,苓兒不解。別說是苓兒了,若不是兩世為人,知道這一封文書會給整個大漢帶來什麽,呂布也不理解現在自己的做法。


  “其實不太懂。”


  苓兒在呂布懷中露出頭來,眼睛眨巴眨巴的盯著呂布。看呂布眉頭輕蹙,忽然感覺他是在左右為難,開口對呂布說道:“無論你做出什麽樣的決定,我都在你身邊。”


  這個決定,重於泰山!


  呂布撫摸著苓兒的臉頰,宏圖霸業與黎民蒼生的選擇,上一世對呂布來說,一點都不難。


  這一世,怎麽就這麽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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