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〇章 童環辭官
福不雙至,禍不單行。
這邊才擬好,郡內海捕郎伯當的文書,苓兒就慌慌張張的跑進來了:“呂…呂使君,東部都尉營傳來消息,童環辭官掛印,給您留下一封文書。”
說完,苓兒才覺得自己失態,低下頭,抿著嘴,將書信交給呂布。
“這廝究竟意欲何為?某還留不住他了!”
呂布皺著眉頭,恨不得撕碎手中書信,大吼道:“薛蘭,再擬文書,海捕童環!”
手中書信惡狠狠的拍在桌子上,呂布大吼一聲:“孬種!支就塞一敗,像丟了魂似的。本官就是扛,也要把這不成器的給扛起來!”
薛蘭、賈詡互相看了一眼,從沒見過呂布如此動怒。二人都知道,呂布是一個很克製的人,很顯然,這才是他本來的樣子。
麵麵相覷之下,二人相幫童環說句話,卻無人敢開口。目光又一齊看向苓兒,日前呂布待苓兒出九原,在各縣微服出巡,歸來之後,二人的感情急劇升溫。
呂布臉上的笑容多了,苓兒也多了些許小女兒的嬌羞。這時候,能勸勸呂布,也就是苓兒了。
苓兒也是第一次見呂布對自己人動怒,對象還是童環。
“明府!”
苓兒輕聲喚了呂布一聲,開口勸說:“先看看書信,再做決斷不遲啊!“
“不用了!”
呂布厲聲高喝,書信在手中,想要撕得粉碎,想一想沒舍得下手。書信仍在那裏,呂布對薛蘭一聲厲喝:“擬文書啊,難道你也要辭官出走?”
“奉先!”
苓兒高聲對呂布稱字,小眼睛狠狠的盯著呂布:“豈可對先生如此無禮?且不論先生名揚海內,便是為我五原殫精竭慮,也不是你能直呼名諱的!“
苓兒這一喝,呂布冷靜下來了。確實剛剛有些犯渾了,童環出走的氣,不能撒在薛蘭身上啊!
遙想前世,薛蘭戰死,乃吾不能救。
千言萬語,在喉嚨裏打轉,呂布徑直走出正堂。苓兒拿著書信,快步追了上去,邊跑邊對薛蘭說道:“先生見諒,呂使君哀憤交加,口不擇言,容後祥秉。”
“子蘭兄,我怎麽有種伴君如伴虎的感覺?”
賈詡說完就後悔了,怎麽鬼使神差的說出這麽句話?他知道,自己是有些嫉妒薛蘭,呂布對他和薛蘭,完全是兩種感覺。
對於薛蘭,呂布的信任,完全是不能言表的。對於賈詡自己,呂布雖然也信任,但不是對於薛蘭那種理所當然的信任。
明明二人投呂布,相差不過數日。賈詡心裏明白,這不是因為薛蘭名聲在外,卻也總忍不住向那個方向去想。
“文和兄,此言差矣。為一世豪傑,自當不拘小節。莫說今日明府一番無名火,哪怕是一番責罰,蘭亦無怨。”
薛蘭笑笑,都一把年紀的人了,賈詡還總在意這些。口出這種挑唆之言,無外乎他自覺才過薛蘭,卻屈居別架之位。
薛蘭其實和呂布提過,讓賈詡為郡丞。呂布卻是笑而不語,這種莫名的信任,曾經令薛蘭不安,如今卻是極為受用。
“某失言了。”
賈詡老臉一紅,話出口就已後悔了。五原官場和大漢官場不禁相同,最為難能可貴的就是,每個人都在做自己擅長的事。
就連呂布,這個看起來行霸道之術,一直在加強對各縣的控製,打壓豪強,窮兵黷武。
他也隻做自己擅長的事,行軍打仗,定下整體方略。開市之事,他不懂索性就不參與了,這樣賈詡自己也能施展開手腳,一展抱負。
……
東廂。
苓兒拿著童環書信,跟在呂布後麵,一言不發。
呂布箕坐在榻上,摸出玉韘,有規律的敲擊著幾案。眼神空洞,苓兒知道他在想什麽,就這麽默默的看著呂布。
“有你真好!”
忽然,呂布回頭看著苓兒,淡淡的說了一句。
“啊?”
苓兒一愣,沒明白呂布的意思。
“來,咱們看看,童環到底為何辭官出走。是不是與那鳳英魚水之歡,不想再在沙場賣命了?”
呂布笑笑,接過苓兒手中書信,拿在手裏。
開頭是:牛馬走童環敢言之。
呂布笑笑,這童環用敢言之,一般是下屬對上級。但是他開篇又沒帶官職,一眼看上去,感覺十分生分。
一點都不像,平日裏插科打諢的童環。
下麵的文字,就令呂布刮目相看了。糙漢子童環,字不怎麽樣,這一封書信倒是引經據典。
童環、金甲二人,之所以私交甚篤,除了在一處落草之外,還有就是二人有著同樣的夢想。
這個夢想,在西域。
張騫、班超、陳湯、耿恭,一個個都是二人的偶像。真不知道那裏有什麽樣的魔力,讓班超在那裏渡過一生。又讓耿恭,誓死守城。
聽說那裏,一城便是一國。風俗各異,有耕、有牧,物產富饒。支就塞時,童環與金甲早有商議,若是他日高官得坐、駿馬得騎,二人便自請出使西域,行張騫、班超之事。
“這兩個係子,口氣不小!”
看到這,呂布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張騫、班超,大漢四百年,也隻此二人而已。那時的強漢,班超三十六人,敢在鄯善國的地盤上,斬北匈奴來使。
翌日提虜首見鄯善王,那班超巧舌如簧,將大驚失色的鄯善王,徹底拉倒大漢一邊。
說到底,那時大漢雄風威震海內,班超才有這個底氣。
“哎呀,想不到童環的死,對金甲打擊這麽大。真不該讓他去稒陽做鹽官,遠離軍中,連個喝酒、說話的人都沒有。這才動了走西涼,赴西域的心思。”
苓兒小眉頭皺在一起,不看這書信還想不到,童環心思居然有如此細膩的一麵。
“你去和薛先生說,備金銀細軟,送至塞外。我猜童環不會獨去,定會在金甲墳中,取骨同行。”
……
備齊車馬、金銀、細軟,至支就塞外。
果不其然,童環正在掘金甲墳頭土,成廉就那麽看著,阻止也不是,不阻止也不是。
“兄弟,咱們走,去西域看看。可憐你這孤家寡人,與我一同舟車勞頓。你看我,懷中還有美人鳳英。”
童環取了金甲一塊手指骨,車夫趕車,與鳳英同坐車內,由塞外駛向西涼。
他仿佛聽到了,金甲對他得意的笑笑:“你哪裏知道,吾有鮮卑美女十數人陪葬,比你快活多了。”
“兄弟,保重身體啊!”
童環哈哈大笑,也不管鳳英那異樣的眼神。
馬車緩緩向西,童環不知道,早幾日,就是這條路上,拓拔匹孤奔馳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