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三章 張儉手稿
“拓拔匹孤回來了,無論你們在做什麽,應該立即稟報呂布。”
童環聲嘶力竭的咆哮,望著下山虎、楊敢的背影遠去。
二人沒有理會童環,隻是遣一親信之人,火速通報賈詡。所有人都知道,無論五原這邊有什麽變故,計劃都不會停止。
呂布在塞外伺機待發,沒有人知道他在哪。但隻要是邊關烽火起,他便會率領兩千騎,夜襲宇文莫那的部隊。
“你們是在玩火!”
骨都侯須卜昌,就在楊敢軍中。沒有五花大綁,也沒有刀兵相向。他知道,隻要自己敢跑,立刻會被箭矢射成篩子。
“鮮卑人,連年寇邊,殺我漢人無數,難道沒殺你匈奴人嗎?”
楊敢厲聲喝道:“胡漢相安百年,年賜歲幣。爾胡人就是養不熟的狼。”
“凡有寇邊之事,必征發我胡人部隊。我胡人為何為你漢人賣命?”
骨都侯須卜昌惡狠狠的瞪著楊敢,區區陰山匪盜,居然在這裏指指點點。
“因為在你們最艱難的時候,我漢人保護了你們南匈奴,不受北匈奴吞並。”
楊敢義正言辭,厲聲大喝:“你以為鮮卑人來了,你們的日子會更好過嗎?數以萬計的牧民,將要失去家園,被鮮卑人驅趕著走上戰場。這和我大漢征發匈奴部隊不同,他們不會問爾等諸部意見。”
“和他說那麽多幹嘛?他以為鮮卑人是來了,他胡人可以與鮮卑人平分五原,乃至平分我大漢江山。他可知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鮮卑源自東胡,胡人源自西戎,乃非同類。”
下山虎搖著頭,忽然笑了。
“你笑什麽?”
同是遊牧民族,須卜昌當然與匈奴更為親近。聞聽那句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滿腦子都是漢人。
“笑你是可笑之人。如果這片土地上,隻有你們和鮮卑人。那麽必然是血腥的殺戮,直到一方完全奴役一方。你以為鮮卑人,會如我大漢一般,給你匈奴王以王爵?爾等二十四長,都視同侯爵?”
下山虎說完,別過頭去。偷偷去看衣襟裏襯的文字。那是薛蘭、賈詡請張儉參詳的,為的就是動搖須卜昌,與鮮卑聯合的信心。
太長。下山虎背不下來,隻好寫在衣著裏襯。
說道哪了?
對了,在這呢!
下山虎繼續說道:“建武二十四年(48年),匈奴內部為爭王位發生動亂,五單於自立,相互攻伐。爾匈奴分裂成南北二部,南部匈奴人立日逐王比為醢落屍逐鞮單於,勢微向漢稱臣。”
“須卜昌,無論你願不願意承認,我大漢救了你南單於一支。年賜歲幣、絲帛、糧食,如今北匈奴覆滅。你以為你匈奴人再沒有了威脅,不甘於我大漢邊關。那塞外鮮卑人,與北匈奴何意?事實上,他們中的大多數,都是北匈奴遺部。”
楊敢得意的看了下山虎一眼,他說這些話,不是完全按照張儉的稿子,大部分是肺腑之言。
陰山落草,楊敢有許多匈奴部族中的好友。那些豪爽的漢子,有時候比起漢人,更講義氣。
然而,胡人中的主叛派,就是須卜昌為首的這些人,無時無刻不在破壞著兩族的關係。
“漢若不存,胡何言胡?”
下山虎又看了一眼稿子,開口說道:“難道你匈奴是要將漢人趕出五原,然後與鮮卑人爭奪五原?”
“你別忘了,這裏現在就是你胡人的土地。與我漢人,共同生活了百年的土地。”
李黑就一句詞,插了一句,策馬遠走。
“胡人養牛馬,不會耕田。冬日裏,爾等貴族,酒池肉林。族中庶人,以乳酪為生。是我漢人,每年冬日,贈你稷米,助你們過冬。”
陳衛策馬過來,繼續說道:“知道鮮卑貴族,在塞外吃什麽嗎?”
“乳酪!”
下山虎接過話來,對須卜昌說道:“我漢人若不在五原耕種,你胡人貴族,冬日裏也是以乳絡為生。天寒地凍,沒有衝滿絲絮的複袍……”
“夠了!”
你一言我一語,說得須卜昌擺手大吼一聲:“紇骨就在九原城內,爾等要我引鮮卑過石門鄣,某便依你。但我不是因為你們的鬼話,而是你們必須保證,不能把我交給呂布。”
須卜昌至今難忘,自己的族人慘死的呂布刀下。還有那塞外放牧的牛羊,被呂布盡數扣下。
“你真的要好好和呂使君證明一下了,你胡人是我漢人的朋友。與我、下山虎、乃至五原百姓一樣,都是大漢子民。”
這話楊敢發自肺腑,而不是張儉的稿子:“不然的話,彈汗山滅。五原呂使君,會如何對待匈奴?”
楊敢這話說完,下山虎向他猛打眼色。本來須卜離就是嘴硬,心裏已經認可了胡漢之間,唇亡齒寒。
如今這話一說,他會不會因此寧死不與漢人為謀。若無須卜離站在石門鄣城頭之上,鮮卑人又怎會相信,匈奴人趕走了漢人,請他們入漢地?
“你在威脅我?”
須卜離冷冷的笑了:“我胡人從不畏戰。”
“會有人讓你們怕的!漠北草原,土地貧瘠、多有風沙。爾等還要什麽?挺入漢地,為一世漢家帝王?你須卜離會耕田嗎?還是你要在河南地山林間牧羊?”
“漢家土地,你匈奴要來何用?在這裏生活了一百年,你須卜部都不明白,大漢已經把最適合你們生存的土地,給了你們。我大漢幅員萬萬頃,人口五千萬不止。並北四郡,乃至整個並州,人口不足百萬。”
“沒有並州,又有何妨?我可在河北、一線再築長城。你以為我大漢征發匈奴部隊,為我大漢戍邊。其實我大漢是在戍衛你匈奴人的邊疆。”
楊敢這一席話,不是張儉的手稿,卻是張儉與他說得。九原城見張儉一麵,受益匪淺。
“或者說,是我胡漢共同的邊疆。”
下山虎聽楊敢一眼,眼見須卜昌嗤之以鼻,開口說道。
須卜離默然點了點頭,他知道楊敢和下山虎說得對。他眼界比楊敢和下山虎高很多,當然知道,陰山破,黃河以北再無屏障。
然而下山虎有句話,須卜離聽進去了。哪怕是入了繁華富庶的洛陽,匈奴人能做什麽,耕田嗎?
漢人五千萬,胡人隻有百餘萬。這江山哪是那麽容易坐的?
……
呂布此時,在塞外。虎視眈眈的盯著宇文莫那部族,他不知道,張儉手稿。令上一世叛反的匈奴人,那個被擁立為單於的須卜骨都侯,改變了。
從今以後,他變成了親漢派。一個人的重生,改變得不止是自己軌跡。也通過自己影響著身邊人。
沒有人知道,張儉、黃琬、荀爽,乃至無數天下名士。在這個黨錮提前解除七年多的大漢,會改變多少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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