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七章 鬼穀縱橫:捭闔
紇骨大怒,偏廳之內,霎時間有劍拔弩張之勢。
薛蘭已經摸到了腰間匕首,摒棄左右,自不會不帶兵刃。卻見嚴瑜向他猛打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薛蘭這才苦笑了一下,想不到這紇骨亂了方寸,自己居然也亂了方寸。揣情之法,令紇骨恐懼生憤,紇骨的變化,也令薛蘭自己加深了恐懼。
身上的擔子太重了!哪怕是紇骨陷入深深的恐懼,懷疑自己的一生,懷疑自己所篤定的一切。
那他就能放棄自己的族人,放棄自己的一切,幫助漢人,與鮮卑為敵嗎?
無論如何,這是一個好的開始。薛蘭眼見著,紇骨似乎盯上了門前長案上的瓷**,心懸起來了。
紇骨這魁梧的身軀,持一花**,殺他二人不在話下。
“紇骨,我待你奉若上賓,難道你要傷我二人嗎?”
就在紇骨蓄勢待發之時,嚴瑜一聲厲喝,像是定身咒一樣,將紇骨狠狠的定在那裏。
嚴瑜話沒說完,語氣中滿是唾棄:“我以為,塞外的漢子,如我五原兒郎一幫豪爽,有任俠之風。今日你對我二人,生得歹意,當真是個不義之徒。”
“我……”
紇骨有口難言,一句不義之徒大帽子扣下來,還真難以招架。
“我待你如賓,送你出塞,你覺得某嚴瑜羞辱於你。難道命人斬絕,才算對你紇骨尊重嗎?”
“我……”
“既然如此,你何不自刎當場,已死明誌?爾不義,某不能不仁。定當肥犬祭之,使你魂歸赤魂山!”
說罷,嚴瑜憤而離席。從門外侍衛,拿來一把環首刀。
“蒼啷啷!”
刀仍在地上,嚴瑜口中厲喝:“刀就在這,殺我、自刎悉聽尊便。”
薛蘭心頭一緊,這嚴瑜兵行險招,實在太險。鬼穀縱橫之術,講得是遊說君主,稍有不慎,身首異處,所以縱橫家都是冒險之徒,而且少有善終之人。
嚴瑜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縱橫家,如今用到了捭闔(bǎihé)之法。所謂縱橫捭闔,捭闔之法,也是縱橫之術的精髓。
故言長生、安樂、富貴、尊榮、顯名、愛好、財利、得意、喜欲為陽,曰“始”。故言死亡,憂患、貧賤、苦辱、棄損、亡利、失意、有害、刑戮、誅罰為陰,曰“終”。諸言法陽之類者,皆曰“始”,言善以始其事;諸言法陰之類者,皆曰“終”,言惡以終其謀。
其意乃是安樂、富貴、尊榮、顯名、嗜好、財貨、得意、**等,屬於“陽”,叫做“開始”。而死亡、憂患、貧賤、羞辱、毀棄、損傷、失意、災害、刑戳、誅罰等。
顯然,嚴瑜開始行“陰”之術。
這隻是個開始。
捭闔之道,以陰陽試之,故與陽言者依崇高,與陰言者依卑小。以下求小,以高求大。由此言之,無所不出,無所不入,無所不可。可以說人,可以說家,可以說國,可以說天下。為小無內,為大無外。益損、去就、倍反,皆以陰陽禦其事。陽動而行,陰止而藏;陽動而出,陰隨而入。陽還終始,陰極反陽。以陽動者,德相生也;以陰靜者、形相成也。以陽求陰,苞以德也;以陰結陽,施以力也;陰陽相求,由捭闔也。此天地陰陽之道,而說人之法也,為萬事之先,是謂“圓方之門戶”。
就是說捭闔之道,要從陰陽兩方麵來試驗。因此,給從陽的方麵來遊說的人以崇高的待遇,而給從陰的方麵來遊說的人以卑下的待遇。用卑下的來求索微小,以崇高來求索博大。由此看來,沒有什麽不能出去,沒有什麽不能進來,沒有什麽辦不成的。
用這個道理,可以說服人,可以說服家,可以說服國,可以說服天下。要做小事的時候沒有“內”的界限;要做大事的時候沒有“外”有疆界。所有的損害和補益,離去和接近,背叛和歸附等等行為,都是運用陰、陽的變化來實行的。
陽的方麵,運動前進;陰的方麵,靜止、隱藏。陽的方麵,活動顯出;陰的方麵,隨行潛入。陽的方麵,環行於綹和開端;陰的方麵,到了極點顯就反歸為陽。凡是憑陽氣行動的人,道德就與之相生;凡是憑陰氣而靜止的人,開拓熱就與之相成。用陽氣來追求陰氣,要靠道德來包容;用陰氣來結納陽氣,要用外來約束。陰陽之氣相追求,是依據並啟和關閉的原則,這是天地陰陽之道理,又是說服人的方法,是各種事物的先異,是天地的門戶。
如今,嚴瑜將紇骨押到了陰的極限。接下來,要轉陽了。嚴瑜徹底的摧毀紇骨心中的意誌,應該許以重賞,以示拉攏了。
但是,紇骨眼前就是環首刀,他不會怒而生憤,揮刀斬此二人嗎?
他當然不會,嚴瑜甚至沒怕過。
紇骨心中,陷入了深深的懷疑之中。他懷疑自己的能力,懷疑檀石槐,甚至懷疑整個鮮卑部族。
先前一頂不義的大帽子扣下來,這是紇骨僅剩的遮羞布了。若是認了不義,那他紇骨,高貴的鮮卑部族。拓跋部如今的部落大人,他到底是什麽?
果然,紇骨瞥了一眼環首刀,都沒有一絲猶疑。箕坐在那裏,哈哈大笑:“你漢人真是有趣,難道我紇骨四下打量,就是要傷你二人嗎?我紇骨死,我拓跋部定後繼有人。你二人死,漢人之中定還有能人。
還是留著你們兩個書生,占著五原郡高官要職。不然再來幾個呂布,我鮮卑攻入漢地,恐怕要晚上幾年了。“
幾乎是原話奉還,完全可以聽出,紇骨認可了嚴瑜的話。
成了,薛蘭眼前一亮,卻又陷入深深的沉思。現在是陰極反陽的關鍵時刻,想要拉攏紇骨,那便需要一個巨大的誘惑。
安樂、富貴、尊榮、顯名、嗜好、財貨、得意、**,鬼穀子總結出的這些,真能誘惑得了紇骨嗎?
若是之前,對這紇骨了若指掌,還能對症下藥。如今知這紇骨入漢地,不過幾個時辰而已,嚴瑜真的有辦法,像剛剛一樣,直擊他內心最深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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