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天台上的酒,詩,和她
“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麽想的？”鏢局之中，趙嫣拍著桌子，訓斥著麵前的李思和慕容雪兩個人。“六扇門專門派人來問我是怎麽回事，當時他們的眼神都不對了！”
原來慕容雪寫的帖子終於引起了六扇門的注意，而趙嫣得知的這件事情後，立刻就反應過來是誰做的，馬上找到罪魁禍首。
“我們也是想幫忙嘛。”慕容雪不服氣地說道。
趙嫣長歎一口氣，坐到椅子上，以手拄頭，零亂未經修飾的頭發披散在臉旁。她低聲說道：“以後幫忙之前，先跟我說一聲好嗎。”
看到趙嫣這幅柔弱的樣子，慕容雪反而被嚇了一跳，立刻說她以後不會了，接著又轉而安慰起趙嫣來。
看著氣氛突然和諧起來的兩個女人，李思心中點頭，慕容雪還是分得清輕重的。
他接著走到自己的房間裏，整理起這幾天的回帖中有價值的回複。
排除那些明顯是捕風捉影的虛構故事，餘下的回帖中，有幾條很值得分析。
這些回帖不僅明確提及了時間地點人物，甚至還提出了圍觀者等作證，一看就很真實，很有說服力。
李思把分類整理，試圖從中找到值得注意的證據。
其中一條回帖提到，老秦曾經多次收到過別人的威脅，警告他不要再騷擾某校花。威脅人直接把警告信貼到了告示板上，還在高牆上拉了橫幅。甚至搞得當時的校領導都打算直接把老秦開除，後來不知道老秦走了什麽門路，事情才給壓下去。
另外一帖提到了多年之前老秦和一個叫林夏花的女教師之間的關係，據這位化名“凶鳥從不跪螞蟻”的人給出的信息來看，老秦確實對林夏花有意思，但是林夏花根本不搭理他。後來的風波都是某位校領導搞出來的。
其中的尖酸曲折，簡直可以稱得上是一出苦情大戲了。
感慨著這位“凶鳥從不跪螞蟻”的文筆，李思讚歎，這人不去給江湖月刊撰稿連載，實在是可惜了。
不過李思心中也有猜測，這人估計也是學校的老師或者校工，不然幾年前的事情，普通學生絕不可能了解的這麽詳細，描寫地這麽身臨其境。
“就是不知道這人是誰啊，不然當麵問一問，或許能得到更多的消息。”李思低聲自語。
武學師範的某一間研究室裏，一位研究員突然打起了噴嚏。
…………
…………
天門大廈最初是以商服為目的建設的大樓，但是自建成之日起，就沒賣出去多少房子，更遑論來購物的客人了。於是從許多年以前，這棟樓就變成了半居住半商業的大樓。
一半是各種各樣租不起豪華寫字樓的小商社，一半是平常在他處工作的人，晚上的歸巢。
所以大廈裏理所當然的沒有生火做飯的條件，大廈裏最後一家飯館在三年之前就倒閉了。
但慕容雪還是有辦法，她不知道從哪裏借來一個爐子，架在大廈的天台上，忙活了好久，才做出一桌飯菜，就當是給趙嫣賠禮道歉。
“看不出來嘛，你還有這一手呢？”飯後，李思和慕容雪收拾碗筷，而趙嫣則坐在一邊又喝起麥酒來。
“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慕容雪橫了一眼李思，“也就是我內功還不強，不然直接用內力就把飯菜給做了。行了，我去還爐子了，剩下的你收拾吧。”
隨著慕容雪下了天台，大廈樓頂頓時安靜起來。
天色漸晚，如果是城中繁華地帶，晚歸的行人定會鋪滿街道。菜場肉店生意興隆，飯館酒肆賓客盈門。
但天門大廈地處僻遠，連住在這裏的人都是外地來打工的，平時就很冷淡。偶爾進出時碰上，也隻是點頭示意。
萍水相逢，盡是他鄉之客。
想來，隻有王勃這句話能道盡此中的悲歡了。
李思看著趙嫣的背影，心想她一直生活在這個環境，身邊隻有一個老秦，自然會對他感情深厚。老秦驟然被殺，想必她心情定然很不好。
李思坐到趙嫣的身邊，望著遠處的萬家燈火，一時無言。
“喝酒！”突然，趙嫣把手裏的酒桶塞到李思的手裏。
“好！”李思也不推辭，他上學的時候也沒少喝酒，更不要說酒性並不烈的麥酒了。
“噗！”酒剛入口，李思就噴了出來。“這酒裏有什麽？”
看他的樣子，趙嫣頓時笑起來，“這是藥酒，你知道的，我練的是火屬性的內功，自然是加了相關的藥材。”
李思點頭，天下練武的人，無論天資再怎麽強，該進補也要進補，這才能事半功倍。所謂的窮文富武，正是如此。
“怪不得你的酒那麽貴呢。”李思釋然。
趙嫣一笑。
“麥酒的配方還是當年老秦給我的。”這話裏麵似乎包含著別樣的情緒，但李思卻不想深究。
“有生必有死，早終非命促。昨暮同為人，今旦在鬼錄……”
李思低聲吟誦起陶淵明的《擬挽歌辭》，似是要勸慰趙嫣。可他卻沒想到，這首詩篇似乎起了反作用，隨著他的吟誦，趙嫣的感情愈發激蕩起來。
“但恨在世時，飲酒不得足。在昔無酒飲，今旦湛空觴。”
聽到此句，趙嫣的表情越發不自然起來，似哭似笑，想要飲酒，卻又放下酒杯。
看到趙嫣如此，李思微微歎了口氣，但是感情壓抑終歸不好，堵不如疏，不如放縱出來。
“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
隨著李思念出這篇的最後一句，趙嫣終於崩潰了。一下子撲到李思懷中放聲痛哭。“我一直把老秦當親人的，沒想到他竟然……”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更晚了，從天台看去，更遠處的萬家燈火也逐漸消散，趙嫣的哽咽聲也漸漸消失，隻剩下略微起伏的肩膀。
期間慕容雪又上過一次天台，看到此情此景，似乎是不高興，但最終還是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天空中霧氣迷蒙，突然飄起了細雨。
俗話說一場秋雨一場寒，看著懷中的趙嫣，李思正想著是應該給她批件衣服，還是直接把她抱下樓去。
然而趙嫣卻突然坐起身來，臉龐的淚痕早已幹涸，並未留下半點痕跡。
趙嫣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道：“今晚的事情，不許說出去。”
李思沒說話，排了一下趙嫣的肩膀，相顧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