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老包與小包
昨夜的小雨經過一夜的積聚，不僅沒有消散，反而變成了大雨。
磅礴的雨勢籠罩著神都，濃濃的積雨雲在城市上空翻滾著。一道道閃電劃開天空，短暫地閃亮片刻，最終劈落到某些高樓頂的避雷針上。
“黑雲壓城城欲摧啊。”老包端著一杯熱茶，在刑偵司的辦公廳裏，望著窗外的大雨，一陣感慨。
他搖了搖頭，“牆角又滲水了，得跟後勤的好好說一說。”
六扇門刑偵司所在的建築，已經有許多年頭了。以前皇帝還住在神都明堂宮裏麵的時候，這棟建築也算得上是富麗堂皇，盡顯大唐的氣魄。
其他州道的六扇門同仁們來神都公出，見到他們的辦公樓，總是要羨慕讚歎一番。
然而現如今，風流早被風吹雨打去了。皇帝東巡之後一去不複返，不僅把朝廷帶到了東都，還把六扇門的經費也都給帶了過去。
於是神都六扇門的辦公樓不可避免的破敗下來，再不複之前的富貴氣息，反而有些陰冷。說不出種類的爬山虎之類的藤蔓蜿蜒而上，覆蓋住了大片的外牆。早些年時時精修的鬆柏槐木，也因為缺乏人力，少有人管，在庭院裏投下大片的陰影。
新入行的刑偵捕快們都戲稱，要是拍鬼故事，來他們這裏拍就對了。不僅環境合適，還能找到免費的捕快群演，一舉兩得。
放下手裏的熱茶，老包轉頭走進大廳一側的庫房。
那裏是六扇門曆年來整理的案宗檔案，堆積如山。一進到庫房裏，紙張在潮濕環境中生出的發黴味道，就縈繞在鼻尖，消散不去。
老包沒有管這些，他早就習慣了。他回憶了一下記憶中的某些東西，快步走到某一處櫃子前，抽出裏麵的檔案，細細查看起來。
這是老包的一個習慣，從他多年前晉升為總捕頭之前，就是如此。
大唐六扇門的升遷晉級，從低到高，共有六等。最低一等的捕快，無論是刑偵司裏麵斷案的，還是街邊管交通的，甚至是邊遠地區和賊匪拚命的，都是一個級別，不同的也就是薪貼合待遇。
第二等便是捕頭，是許多縣城裏最大的了，比捕快略高，小包捕頭便是這個等級。
第三等就是總捕頭，大約州道一級的中等官員，無論是長孫明玉，還是老包，就在這個等級。實際上，許多捕快窮其一生，再加上運氣好，最終也就是到總捕頭這一等，譬如老包。這麽一看，年紀輕輕就身居總捕的長孫明玉，家世果然還是不凡的。
第四等叫督查，基本上在一省之中，也是數一數二的高官。譬如神都城中，六扇門裏就隻有一位督查。
再往上的五等、六等，都是六扇門總部才設立的官職，與其說是捕快，不如說是政客，幹的都是行政和文職工作。
而老包能用短短二十多年，就從普通的捕快爬到總捕頭，不僅是他運氣不錯，接連碰上幾個大案子，而且快速的破掉，還因為他一個特殊的習慣：總結案宗。
無論是他自己見過的、破過的案子，還是大唐其他地區的奇案、怪案，老包都會暗自總結，時時查看。
平日破案時，一有疑惑之處，老包當然也會和同僚下屬討論，但除此之外，他一定會鑽進這間檔案室，從過往的案件中尋找可以借鑒之處。
這個習慣，曾幫助他破獲了無數大小案件。
此刻老包正在翻看的，是從貓牢關剛剛送來的案宗，講述的就是李思他們遇到的迎賓客棧一案。
老包緩緩把這本案宗放下，又走到另一邊，在裝滿案卷的櫃子中遊蕩。
“如果是在其他地方殺掉老秦，然後移屍到塔樓之上呢？”老包暗自嘀咕，這樣就能解釋為什麽老秦屍體的某些痕跡和內力灌體不符，更像是被獅吼功之類的音波武功所殺。
但隨即他又否定掉了這個可能，“案發前後幾天，塔樓附近深山人海，又有燈光照明，半夜也恍如白日。更何況塔樓附近上百丈都沒有高樓，若要上塔樓，隻能從地麵起跳，必然會有目擊者看到。”
想到此處，老包又查看起了案發時的情況。
為了慶祝節日，塔樓上做了精心的裝扮，準備了各種飾品，而案發之後，這些飾品並沒有太大的損壞。
“這麽一來，用大雕或者風箏，從空中運輸屍體也是不可能的了。”老包搖頭。
隨即，他又拿起一本日記本看了起來。這日記本通體黑色，不知為何，裝在老秦一案的卷宗之中。
幹捕快這一行這麽多年，老包早就養成了一種特殊的直覺，過去，這種直覺也曾多次幫助他破案。
這一次，他的直覺告訴他，老包的死因並不簡單，但是無論他怎麽調查，總是難以找到蛛絲馬跡，去支持他的直覺。
老包無奈，隻好走出庫房，剛剛出門，卻看到迎麵走來的兩個人。
原來是小包和一直跟在他身邊的那個年輕捕快，調查有了初步結果，要來向他匯報。
老包衝他們二人點點頭，帶著二人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又親手給他們倒了兩杯熱茶。
“天冷了，多加件衣服，別著涼了。”
小包不甚在意，而年輕捕快卻很感動，嘴唇顫抖著說了些感謝的話。
老包一笑，坐回座位，示意二人可以報告了。
片刻之後，聽完二人的匯報，老包沉思，“這麽說來，根據目前的情況，元分與林夏花是最有嫌疑的人了。”
“是這樣的，”小包點頭，“我們把六個有嫌疑的人的情況挨個做了排查，她們不是早就開始玩了新生活，和別人結婚生子了；就是完全不把這事情放心上，隻當做是青春時代的一場插曲。隻有元分夫妻二人，才對此憤憤不平，事情過去多年，仍然心有戚戚。”
“那麽其他疑點呢？”老包接著問道，拿出一個小本，似乎在記錄著什麽。
“他們夫妻二人結婚多年，仍然未能養育子嗣，似乎夫妻生活有所不和諧。”說到這裏，邊上的年輕捕快臉紅了一下，“我們去詢問了他們二人經常去看的醫生，據醫生說，他們兩人從來沒有問過他關於生育的事情，醫生自己偶爾提到這件事情，他們似乎也完全不著急。”
“還有，我們去了元分所在的研究院，他們說元分最近正在研究的項目，就是內力的傳輸和人力容納上限。”
“這樣嗎……”老包沉思道，在本子上刷刷地寫了些東西。
“好的，他們兩個人的情況，要重點跟進，但是其他嫌疑人也不要放鬆，還是要繼續追查。”
二人點頭稱是，推門而出。
老包看著二人的背影，默默地站立。
他總是覺得，哪裏還有點不對。想到這裏，他抓起雨具，也向大門走去。
“老包捕頭，您這是幹嘛去啊，要不要我們跟著？”
“不用不用，我去案發現場看看，就在學校裏，沒事的，不用你們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