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不由分說
那日雲婉鑰回到府中,不想孫夫人又再次過來瞧她。這一回倒是一改之前強硬態度,隻說八月十五將近,讓婆子過來給她量身子,做幾身得體的衣服。想來是在這後宅呼風喚雨的孫夫人也未曾料到,雲婉鑰隻淡淡瞧一眼,說:“母親不必費心了,上回我出府已經買了。”
她丫鬟說的不錯,確實是江南進貢過來的,隻是不曾進到宮中,反而落入民間。大約也許是真的因為遭遇流寇,被搶奪了又販賣到帝都內,不過這樣做生意的好機會,想必那些老板是不會放棄的。就算是花高價買入,卻亦能用千金賣出。
這便是愛美之人人皆有之了,何況賣給之人又是帝都內官宦世家的小姐夫人。這樣的消息一傳出來,自然引起多方注意,雲婉鑰要不是抱著懷疑的心思想去瞧一瞧,亦是不能搶到那批緞子的。不過她去的時候,卻是為時已晚,好容易亮出身份來,才千金求到一匹緞子。
雲婉鑰本就對於孫夫人之前為她挑選‘良人’一事,心存芥蒂,此刻聽聞此言,隻是不屑一顧。孫夫人卻帶著人已經過來,那些人皆是麵色尷尬的立在原地,孫夫人麵色亦不好,隻說:“婉鑰,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雲婉鑰淡淡抬起眼睛,看了那幾個婆子一眼,說:“母親不必費心思了,以後我的事兒,就不勞您操心了。”她用這種態度對一個母親說話,無異於對母親最大的傷害,孫夫人麵色已經極為不好看了,跟著她的嬤嬤見狀,連驅帶趕的將那幾個量衣服的婆子弄了出去。
孫夫人眼神悲慟地瞧著雲婉鑰,道:“你這可是在怪母親了?”雲婉鑰說:“母親想到哪裏去了,隻是衣裳確實是買好了的。”孫夫人忽然怔怔的坐在椅子上,仿佛整個人都蒼老了許多,她溝壑縱橫的麵容微微抖了下,說:“你竟然是怪我了,可你從未想過家中,你父親官場需要打點,不止是銀子上的打點,更多的則是看重了你的婚事上,如果你嫁的人家好,自然亦能幫助你父親許多,母親之前有此一說,並不是突如其來,亦是深思熟慮過後了。”
“哦?”雲婉鑰眉梢一挑,似笑非笑地瞧著孫夫人,道:“這麽說來,我還要感激母親了?那湘王眼下出了什麽事,母親不會不知,這節骨眼上,多少人眼巴巴的等著他出事兒,你還讓我嫁他?這不是將自己親生骨肉往火坑裏推,又是什麽?”她頓了下,茶澀的索然無味了,便將茶杯一撂,方道:“母親可有為我想過?”
說沒有自然也是假的,但是孫夫人雖知道湘王牽扯上了什麽事,可並不覺得單單這一件事情便能讓湘王倒台,畢竟孫貴妃尚在。孫家的勢力與湘王的勢力亦是尚在。皇帝盡管會憤怒,可能會大動幹戈,但她相信,湘王總有東山再起的時候。
孫夫人雖然不懂朝堂上的事,但是架不住雲永康日日愁眉苦臉。好在雲永康也未瞞她,畢竟孫夫人與孫貴妃之間牽扯甚多關係,便也就將湘王出事一事告訴了她。但是……她並沒有跟雲婉鑰講,她又是如何知曉的?
“此事母親不必再說了,您回頭也好好想想,究竟有沒有把我這個女兒放在心裏。亦或者說,這生出的女兒隻不過是用來做仕途的犧牲品。”她說完此話,推了推茶杯,便回頭進了內屋。孫夫人在後頭瞧著她的背影,眼神閃爍不停,不知如何作想。
孫夫人回到院子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時分,她坐在椅子上,一下午的光景亦是一閃而過。那些嬤嬤丫鬟們紛紛被孫夫人趕出了院子,而後屋中便再也沒了動靜。黃昏時分將至,晚霞瀲灩流光,布在天空之上,平添了幾分蕭索之感。眼下萬家燈火都要點上燈來迎接夜晚到來,孫夫人屋子已經黑了下來,卻也不見叫人進去。
跟著她身邊的嬤嬤小心翼翼地叩了叩門,便抬腳進去掌燈。這燭火方點燃,隻見孫夫人一雙眼睛陰冷的看著那嬤嬤。她兀自唬了一跳,旋即叫了聲:“夫人!”孫夫人忽然說:“這孩子不聽話,當母親的亦有責任,此事顧不得這麽多了,況且素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萬萬由不得孩子自己做主的。”
孫夫人的眼睛陰沉到了極處,可那眸底深處卻又有一抹無奈轉瞬而逝。
可殊不知此話確實被有心人聽到了,隻見院中的小丫鬟撂下掃把,身影從院子前一閃而過。
雲婉鑰本是因著心中記掛雲驚瀾何時回來,卻不想天黑下來之後,竟然見到一位丫鬟匆匆前來稟報。當雲婉鑰在瞧見她的那一刻起,心中已然冷了大半,因為她素來了解自家母親的脾性,所以為了自己的終身大事,迫不得已卻又是以防萬一中,她將人安插在了孫夫人院子裏。
她知道此事有些荒唐,可是她不得不為自己考慮,如果孫夫人真的不由分說,將她與那湘王交換庚帖,那她這後半輩子,可就真真玩完了!
但是近來這一些事情已然讓她對孫夫人失望了,便瞧著那跪於地下的小丫鬟冷冷說:“有話直說。”那小丫鬟便將在孫夫人院中聽見的話原封不動的講給雲婉鑰聽。
雲婉鑰心中越聽越驚,手中茶杯便越捏越緊。她的判斷果然沒錯,孫夫人竟是要暗中私做手腳!交換庚帖暫且不提,便隻是孫夫人這種想法,就如同賣女毫無差別!
小丫鬟見她麵色陰沉不定,竟與孫夫人有過而無不及,心下暗暗發怵。不過在瞧見雲婉鑰笑盈盈地從妝奩中拿出一隻翡翠釵子的時候,她的這種感覺便徒然消失。
雲婉鑰看著小丫鬟逃去的背影,忽然勾起一絲笑容來,她母親既然如此想讓她嫁給湘王,鞏固雲家地位,那是否隻要是雲家人便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