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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儘管現在簽約了唱片公司,但是簡瑤還是喜歡去酒吧唱歌,她喜歡那裡輕鬆自由的氛圍,喜歡所有人都被她歌聲所吸引、放下手裡的一切,專註聽她唱歌的那種感覺。


  陸臻時常說,簡瑤這樣自由自在的性格,很不適合娛樂圈。


  簡瑤籤約公司才不過短短半年時間,細數起來,違規事件大大小小加起來不知道犯了多少回。


  頭一條就是盡量不要輕易拋頭露面出去唱歌,簡瑤壓根做不到,她朋友多,經常會吆五喝六在酒吧里唱歌,把場子鬧得很嗨。


  也是難得,她個性有點偏向於男孩子,大大咧咧不拘小節,所以很好交朋友。


  簡瑤的生活似乎從來不缺熱鬧,她個人風格太強烈了,永遠自帶光芒,所以她所站的地方,就一定是人們目光的彙集處。


  所以縱使她性格叛逆、張揚恣肆,但是她的公司仍舊堅持要簽她,並且總是無條件地包容她的各種底線的試探,包容她所有的率性妄為。


  他們篤定了她一定會火,不僅會火,而且會炸,就像夜空里最璀璨的煙花。


  她會比煙花更美麗。


  簡瑤的第一張單行唱片在她大三的時候發布,一經發布,就引發了一陣熱銷狂潮。


  整張唱片帶有一种放肆不羈的風格,就連唱片封面上她的照片,都是放大的黑白面孔,唯有唇部一抹嫣紅,狂風繚亂了頭髮,她下頜微抬,帶有一點囂張狂妄的氣質,睥睨著所有人。


  在當時,還是以甜美可愛俏皮風為主流的娛樂圈,簡瑤的畫風如此特立獨行,一露面便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她的聲音更是獨特,帶有一種淡淡的煙嗓,唱出來的歌也是有一點慵懶叛逆的氣息。


  那個夏天,簡瑤火了。


  正如她的公司所預料的那樣,簡瑤躥紅的速度如此迅猛,幾乎可以稱得上是一鳴驚人。


  然而成為明星的簡瑤,並沒有如大家所期望的那樣,變得收斂,言行規矩。


  恰恰相反,她依舊故我,依舊任性,做喜歡的事情,說想說的話,真真實實、熱熱鬧鬧地活著。


  陸嫣知道自己的母親生前是明星,而且是superstar。


  小時候很不懂事,她總是拿著媽媽的照片像周圍的小朋友炫耀,說我媽媽是大明星。


  小朋友都好羨慕陸嫣有一個明星媽媽,直到某天,幼兒園的一個女同學對陸嫣:「雖然你有個明星媽媽,可是你媽媽不在你身邊啊,你就是個沒有媽媽的小孩,我們才不羨慕你呢。」


  陸嫣攥著媽媽照片的手驀然緊了……


  雖然她是明星,可她不再自己身邊,她離開了,而且永遠不會回來。


  小時候的很多事情,陸嫣都忘記了。唯有那件事,她記得清清楚楚,甚至那時候小朋友們臉上各異的神情,她現在都能夠清晰地回想起來……


  那時候的簡瑤,真的就像煙花一樣,在夜空中熱烈的綻開,然後轉瞬即逝,無聲消亡……


  過去父親對於簡瑤的死因絕口不提,從不告訴陸嫣原因,可是畢竟母親是公眾人物,所以外界也有不少猜測,說法不一。


  有人說她是因為性格極端,自殺;也有人說她是生病了,醫院病死的……


  有時候的網路並不發達,很多消息都是來自於娛樂小報,出事之後,陸臻動用了一切關係和勢力,封鎖了關於簡瑤死亡原因的消息,杜絕人們無端地猜測……


  這也是他最後唯一能為她做的事情了。


  對於小時候聽到的這兩種說法,陸嫣感覺好像都不太可能,首先,簡瑤身體一直很健康,不存在任何疾病或者隱患;

  至於第二種說法,自殺,好像更不可能。


  簡瑤這樣明朗的性子,怎麼可能自殺呢,而且是拋下嗷嗷待哺的小孩,拋下出為人父的陸臻,離開這個世界……


  陸嫣揉著腦袋,快要煩死了!


  眼看著日子一天天地過去,簡瑤和陸臻也已經從談戀愛慢慢到同居,陸臻已經畢業開始工作,並且小有成就,兩人馬上就要談婚論嫁了。


  她必須要馬上找到簡瑤死亡的原因。


  只要找到原因,才有可能杜絕和防範。重生這一次回來,無論如何,她都必須守住母親的生命。


  大三的寒假,陸嫣和沈括兩人回了北城。


  簡瑤因為工作太過繁忙,因此沒有時間回家,對於現在已經小有名氣的她而言,已經不存在什麼寒暑假了,她的工作日程表已經排得滿滿當當。


  傍晚時分,陸嫣提著水果和禮物,去了北城南邊靠近郊區的一個小四合院。


  這裡是簡瑤的家。


  她叩響了簡瑤家的大門,很快,一個形容枯槁瘦削的中年男人打開了房門。


  陸嫣當然認得他,他就是她的外公,簡宏良。


  陸嫣只在很小的時候見過簡宏良寥寥幾面,陸臻從來不讓她與外公見面。


  因為外公是個賭徒,嗜賭如命,同時也是個酒鬼,一天中絕大部分時候,他都是在醉生夢死中度過的……


  簡瑤說過,她的父親待她不好,他喜歡喝酒,喝醉之後,對她動輒打罵。


  因此,陸臻對待這個岳丈從來沒有好臉色,更不可能讓他接觸到陸嫣。


  驟然見到簡宏良,陸嫣感覺很陌生。


  簡宏良此刻似乎是清醒的,但是門一打開,濃郁的酒精氣味便撲鼻而來了。


  「你們找誰?」


  陸嫣禮貌地對他說:「我是簡瑤的好朋友,她今年暑假不能回來,所以托我來看看伯父。」


  簡宏良皺皺眉頭:「她能有這麼好心,還記得老子?」


  他目光下移,看到陸嫣手裡提的禮盒與水果,臉色稍稍和緩了一些。


  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好心好意上門送禮,簡宏良也不可能把人家拒之門外。


  他揉揉鼻子,說道:「進來吧。」


  陸嫣和沈括走進了屋,屋裡陳設簡單,傢具家電都是多年前的老款式了,一直沒有置換,茶几上擺著幾瓶二鍋頭,有的瓶子已經空了,橫倒在桌邊。


  窗子緊閉著,屋裡有濃郁的酒味,看得出來,簡宏良宿醉剛醒。


  在他進廚房倒水的時候,沈括拉住陸嫣的衣袖,小聲問:「你在做什麼?」


  「噓,別說話。」


  沈括還來得及開口,簡宏良拿著兩個裝了冷水的玻璃杯走了出來,擱桌上,說道:「隨便坐。」


  陸嫣扯扯沈括的衣角,示意他先別說話,兩人坐在了椅子上。


  「我那女兒,早就不認我當父親了。」簡宏良冷嘲道:「她現在當了大明星,更是不把老子放在眼裡了。」


  陸嫣說:「伯伯,您和簡瑤的關係很不好嗎?」


  「哼,自從她那個瘋媽走了以後,她對老子就沒一天好臉色,現在長大了,更是翅膀長硬了,早就不認我這個爹了。」


  「你們喝水。」


  簡宏良將水杯遞到兩人面前,執意讓他們喝水。


  沈括拿起杯子,立刻便放下了,便一陣反胃。


  水杯看上去很舊,不知道多久沒有使用過了,肉眼可見的不幹凈。


  陸嫣拿起水杯,也是頓了一下,然後將杯子里的水一飲而盡。


  沈括愣住,緩緩吞了口唾沫,有點不可置信。


  太拼了。


  雖然沈括家境也不好,但家裡好歹保持乾淨整潔,杯碗也都是乾乾淨淨,他是個相當愛乾淨的男孩子,所以一進屋便有些受不了這屋裡的邋遢和骯髒。


  陸嫣知道他嫌杯子臟,的確是真的臟,髒得陸嫣都不想多看一眼。


  但是她既然來了這裡,肯定是要先取得簡宏良的信任和好感,才能問出她想要知道的信息。


  「好渴啊,你不喝給我喝。」說完她徑直奪過了沈括的水杯,閉著眼睛仰頭一飲而盡。


  沈括:……


  簡宏良臉上總算掛了點笑,也沒有那麼防備了,輕鬆地和陸嫣拉起了家常:「簡瑤在學校過得還好吧,有沒有人欺負她啊?」


  「一切都好,她也時常惦記伯父您呢。」


  「她惦記我?她惦記我早點死吧。」


  陸嫣尷尬地笑了笑:「伯父您別說這樣的話。」


  「哼,自從她那個媽死了以後,她就不認我當爹了。」


  陸嫣順口問道:「簡瑤媽媽,是什麼時候去世的啊?」


  「她六七歲的時候吧。」


  「那時候她還很小哦。」


  「可不是,還是個黃毛小丫頭呢,她媽天天在家裡哭,哭喪似的,周圍鄰居天天抱怨。」


  陸嫣和沈括面面相覷,不明其意。


  「伯母是生什麼病了嗎?」


  「生個屁病,就是嫌老子窮唄,嫌老子窮,天天哭,說活不下去了……那天趁著老子去工地幹活,跳樓,死了。」


  陸嫣捂住了嘴,驚愕地看向沈括,沈括也蹙了眉。


  簡宏良似乎很久沒和人說過話了,話匣子一打開就關不住,繼續說道:「當時這小丫頭就在家裡,喏,站在那兒。」


  他指了指客廳對面的陽台:「站那兒,抱著她的洋娃娃,看著她媽從樓上跳下去,嚇傻了,哭都沒哭一聲,後面鄰居報了警,叫了救護車過來,腦漿都摔出來了還能有救啊,沒救了……」


  簡宏良輕描淡寫地述說著妻子自殺的情形,陸嫣卻聽得一陣陣毛骨悚然。


  「伯……伯母她到底為什麼自殺啊?總得有個原因吧。」


  「我哪兒知道啊,她腦子有病,真的有病。」


  「是什麼病啊?」


  沈括皺眉了,他不明白為什麼陸嫣一定要打破砂罐問到底,說起來,她今天這般貿然前來,都是相當唐突的。


  陸嫣不像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一定有原因。


  沈括心下雖然疑慮,但也沒有打斷她,而是分析道:「會不會是精神方面的疾病?」


  簡宏良漫不經心說:「經人介紹結婚的時候,可沒說她腦子有毛病,生了娃之後,天天哭,像個神經病一樣,說老子對她不好,要死要活的。」


  「伯母是生了孩子之後,才出現這些癥狀的嗎?」


  「反正結婚的時候沒看出來,要是早知道,我才不當這個冤大頭呢!」


  ……


  從簡宏良家裡出來的時候,天空陰沉沉的,夜幕降臨了。


  陸嫣似乎一直在思索簡宏良的話,喃喃道:「什麼樣的疾病會在生了孩子之後發作?」


  「抑鬱症。」


  「啊?」


  他望向陸嫣,平靜地說道:「天天哭,尋死覓活,這些都是抑鬱症的表現,只是那男人不懂這些,就當是她腦子有毛病,也沒有及時治療。」


  「你怎麼知道?」


  「我們家以前對面住了一戶人,那位阿姨就有抑鬱症,跟你外婆的癥狀相似,我遇見過幾次,有一次那女人跟瘋了一樣,跑出來用腦袋撞牆,撞得頭破血流,那樣的場面,見過一次,這輩子都忘不了。」


  沈括淡淡道:「這種重度抑鬱,很容易自殺的,而且明顯呈現家族性。」


  「什、什麼意思?」


  「可能會有遺傳性。」


  他話音剛落,陸嫣腳底猛地踩空,若不是沈括眼疾手快懶腰抱住她,她得直接從狹窄陡峭的樓道間滾下去。


  沈括皺眉:「怎麼回事,不看路?」


  陸嫣像是丟魂兒似的,喃喃道:「重度抑鬱……會遺傳,那簡瑤她……」


  也有鬱抑症!

  真相彷彿慢慢浮出水面,露出了冰山的一角。


  沈括稍稍一鬆手,小丫頭的身子便往下栽,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似的。


  他只好取下自己的書包墊在地上,扶她坐在階梯邊,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沈括,她有抑鬱症……」她緊緊攥著他的衣角,全身都在抖,連說話的聲音都情不自禁地顫抖了起來。


  「她有抑鬱症啊!」


  她的眼淚根本控制不住地掉下來:「我從來不知道,誰都沒有跟我說過,他們全都不說,瞞著我……我爸也瞞著我……」


  從來不說。


  關於母親的所有事情,她的病,她的死亡……他們隻字未提。


  沈括恍然明白過來,他微微蹙眉,用掌腹拭掉她眼角的淚水,心疼地抱了抱她,輕聲在她耳畔安撫道:「好了,不哭。」


  陸嫣抱著他的頸子,上氣不接下氣地哽咽著。


  一切都明了了,自殺的傳言並非空穴來風,她的媽媽是因為抑鬱症離開人世,所以自殺也就,順理成章……


  沈括的心扭成了一團,難受至極,他最見不得就是陸嫣掉眼淚。


  他抱著她,默然地安撫著她的背。


  小丫頭哭夠了,在他肩頭蹭了蹭眼淚。


  沈括的手落在她單薄的肩頭,輕輕地攬著:「其實毋須太過擔心,雖然抑鬱症有遺傳性,但這也和周圍環境息息相關,你哥很會疼女朋友,興許這一生都不會發作。」


  她知道陸臻很疼簡瑤,簡瑤現在並沒有任何抑鬱症的徵兆,但是……陸嫣知道將來的結局,她可以肯定,簡瑤將來的死,肯定和這個病有關。


  要怎麼樣才能救她,要怎麼救她!


  陸嫣腦子亂極了。


  沈括送陸嫣到家樓下,摸摸她的頭,說道:「看來今天你沒有情緒跟我『道別』了,回家洗個熱水澡,好好休息,不要再想這些事了。」


  「嗯。」


  陸嫣拉住了他的衣角,踮腳吻住了他的唇。


  還是要「道別」的。


  簡瑤生了她不過幾個月,便出事了。簡瑤的母親也是在生了孩子之後,產後抑鬱才犯病的,這是不是意味著……


  沈括的下唇忽然被咬了一下,他吃疼,皺眉道:「你搞什麼。」


  陸嫣睜大眼睛望向近在咫尺的少年,眸子里盛滿了恐懼。


  如果是這樣,只要簡瑤沒有生寶寶,只要陸嫣沒有到這個世界上,她是不是就……


  不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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