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觀平院。


  這裡距離二房的位置有些遠,但距離老國公爺跟老夫人盛氏住的院子非常近,中間就隔著個園子。


  宋凝君每日早晨都會過去給盛氏請安。


  今日晨起,宋凝君呆坐在床榻上,她面色蒼白,手指輕顫,腦中一遍遍閃過夢境中的事情。


  她的心也跟著痙攣起來。


  外面春桃小聲道:「姑娘,可要起了?」


  跟著宋凝君來觀平院的丫鬟還是當初那些。


  這些丫鬟們也是踩高捧低的,知道宋凝君是農婦的種,冒充十三年國公府千金,她們跟著宋凝君來到觀平院亦是心不甘情不願,難免怠慢,打冷水給宋凝君洗臉,送來的飯菜都是涼的。


  宋凝君也狠,當場喊人杖責兩個丫鬟五十大板,發賣出府。


  那兩個丫鬟是當天值夜的,早上起來的時候,宋凝君喊了她們好幾聲,兩人才慢吞吞過來。


  宋凝君穿上衣裳,就喊人進來把兩個丫鬟拖了出去,又把所有伺候她的人都給叫到庭院里。


  宋凝君冷眼看著庭院里被強行喊起來,滿臉不情不願的丫鬟奴僕們,淡聲道:「我的確不是國公府的真血脈,那又如何,我被國公府養了十三年,祖父祖母都沒有說什麼,你們這些賤奴卻敢輕怠我,原先同父親母親住一起時,我待你們並不薄吧,如今只是搬離二房,你們就如此待我,我忘了告訴你們,雖然我從二房搬了出來,不過離開時母親把你們所有的身契都交給了我。」


  也就是宋凝君捏著她們所有人的小命。


  想要打殺她們或者發賣她們都可以隨意。


  所以人都變了臉色,宋凝君不緊不慢道:「這兩個丫鬟當值時疏忽怠慢,也該受些教訓,責罰五十大板。」


  粗使婆子壓著兩個細皮肉嫩的丫鬟綁在條凳上,打了五十大板。


  打到最後下半身皮開肉綻,宋凝君喊人把兩人拖下去養傷,養好后發賣出府。


  至此她身邊的奴才們才全都老實下來,連身契都在二姑娘手中,她哪怕不是國公府血脈,也算是個主子,她們只是做奴才的。


  春桃原先也有些別的想法,現在徹底老實下來。


  知道只有好好跟著二姑娘,或許還能有條活路。


  宋凝君回神,看了春桃一眼,「伺候我穿衣吧。」


  她想到夢境中的事情,越發心煩意亂,由著春桃和另外兩個丫鬟伺候她穿衣梳洗。


  早起后,宋凝君過去給盛氏請安,碰上同樣來給盛氏請安的姝姝,還有府中另外幾個姑娘。


  對上姝姝那張嬌妍如玉的臉蛋,宋凝君想起夢境中那身鳳袍,她心緒翻滾,死死掐著手心。


  姝姝和三房五姑娘六姑娘過來給盛氏請安,這會兒剛準備離開,碰上宋凝君,她臉色似乎不太好。


  幾人錯身離開。


  宋凝君進去盛氏的房間,盛氏也是剛起沒多久,身邊的劉嬤嬤正坐在小杌子上幫著盛氏翹腿,還笑眯眯道:「三姑娘真真是有心,給老夫人配的養生丸效果極好,老奴瞧著老夫人您臉色都比年前紅潤不少。」


  「我也覺得效果極好,身子輕快,夜裡睡得好,以往哪兒能睡的這麼熟,天天晚上稍微有個聲響就要醒過來,自打服用姝姝給的養生丸,夜裡都能一覺睡到天亮。」盛氏樂呵呵的,「姝姝是個有孝心的,老頭子他也說最近連頭都不暈了,每天早上起床臉色紅潤。」


  話音剛落,宋凝君挑開帘子走進來,這些話她全聽在耳中,心中恨極,宋凝姝做的那什麼養生丸,幾房的主子們都給了,唯獨略過她,她也不稀罕,可那東西竟是好東西,能補元氣,補脾益肺,延年益壽,她是親眼看著祖父祖母的精神氣兒一日好過一日。


  宋凝君心中妒恨,來到盛氏面前把那些恨意掩藏的極好,笑眯眯給盛氏請安,「祖母,您起了呀,君兒過來給您請安。」


  盛氏拍拍身側的位置,「君兒來了,快些過來坐。」


  「祖母。」宋凝君挨著盛氏坐下,仔細端詳,「孫女瞧著你面色紅潤,面上也光滑不少,三妹妹的養生丸效果真真好。」


  盛氏笑著點頭,也不多言,喊劉嬤嬤去擺早膳,她留君兒陪她用早膳。


  劉嬤嬤退下,宋凝君陪著盛氏說話。


  等到用好早膳,劉嬤嬤喊丫鬟們把食案撤下。


  用過早膳,盛氏會去佛堂念經,宋凝君猶豫許多,面露苦色,「祖母,孫女還有一事相求。」


  盛氏心底嘆了口氣,「君兒有何所求?」


  宋凝君捉住盛氏衣袖苦苦哀求道:「祖母,君兒已經知錯,但是君兒無論去父親母親面前怎麼求,他們都不願見君兒,他們養了君兒十三年,君兒早已把他們當做親生父母,君兒想念他們,想見見他們,求祖母幫幫我。」


  盛氏嘆口氣,拍拍宋凝君手背道:「這個祖母也沒法幫你,你父親母親不願見你,祖母要怎麼同他們說?總不能把他們騙到這兒來是吧?也要他們願意見你才成,要祖母說,你就莫要強求這些了,安心等著出嫁,等嫁了人,慢慢的,你父親母親也會記掛你,總會見你的。」


  這事兒她也沒臉摻和,姝姝這麼好的孫女,因為君兒在外吃了十來年苦頭。


  如果君兒不是被她養了幾年,感情深,她現在怕也不太想見君兒的。


  所以這事兒她不打算管。


  聽盛氏這麼說,宋凝君心中恨意越發滔天,她死死的壓著心底噴涌的恨意,面上凄楚,「祖母,君兒知道了。」


  如今連崔氏和父親的面都見不著,她要怎麼才能回到二房去?

  宋凝君不由自主回想起夢境中的那一幕。


  高高的祭台上,俊美如神低的男人一身明黃色龍袍,牽著身穿明黃色鳳袍的女子。


  女子艷妝鳳袍,天姿國色。


  俊美男子牽著女子慢慢走上祭台,接受朝臣跪拜。


  男子女子都是宋凝君熟悉的容貌。


  男子乃當今蜀王殿下,女子卻是宋凝姝。


  她竟然夢見蜀王繼承大統成了下一任帝王,宋凝姝卻成了皇后。


  換做別人或許不會把夢境當一回事兒,可宋凝君太清楚她的夢境就是以後會發生的事情。


  這個夢境從一個月前開始夢起,到昨天夜裡,她只夢到過五六回。


  饒是如此,也足夠讓宋凝君印象深刻,妒意橫生。


  自打這個夢境開始,宋凝君去二房更加頻繁,只是崔氏還不肯見她。


  她沒法子,她想回去二房,也必須回去,但沒料到求到盛氏這裡都不成。


  這一次,她連盛氏都給恨上。


  ……


  姝姝早上給祖母請安時碰見宋凝君,許是五感比以往更加靈敏,姝姝覺得早上宋凝君看她的時候挺不甘的。


  這位宋凝君又想做些什麼?

  其實姝姝也想不清楚,宋凝君上輩子為何要下毒害她。


  上輩子就算宋凝君不下毒,她漂漂亮亮的長大,跟方陽泓成親,嫁到方家,怎麼也礙不著宋凝君的事兒吧。


  偏生宋凝君對她下了毒。


  不過這輩子宋凝君想對她下手也沒法子了,兩個院子隔的太遠,且各房都有廚子,宋凝君來二房這邊都進不來,更加不可能去廚房買通人,這樣目標太大,宋凝君沒那麼蠢。


  何況觀言觀夏還盯著宋凝君,有任何異動她都能夠知道的。


  姝姝放心了些。


  今日休沐,不必去青硯閣上課,姝姝就在書房忙碌著。


  過了會兒,崔氏過來尋她,母女兩人自然不必客氣,崔氏都是坐在書房,由著姝姝配藥,她在旁邊說話,「姝姝,還有半月就是你的生辰,你是打算怎麼過的?」


  十四歲的生辰。


  姝姝想起上輩子,那會兒宋凝君還是國公府得寵的二姑娘,兩人同一天生辰。


  上輩子,兩人一起辦的生辰宴,姝姝沒朋友,邀請來的都是府中親戚還有宋凝君的朋友。


  那時候姝姝已經被宋凝君下毒,容貌發生改變,異常自卑,加上沒有朋友,整個生辰宴上沉默著,還被迫跟宋凝君做對比,那會兒宋凝君已經被甘露調養的膚白貌美,亭亭玉立,生辰宴上出盡風頭。


  想起這些,姝姝放下手中的藥材,擦拭乾凈雙手,走到崔氏身邊坐下,挨著崔氏道:「母親,雖是女兒的生辰日,但也是您受苦的日子,女兒不想大辦,不如就把珠珠跟康平郡主請來,我們一起吃頓家宴就好。」


  她就珠珠和康平兩個朋友,別的世家閨秀們都不算很熟,只想把兩個朋友請來吃頓飯即可。


  崔氏被姝姝這話說的心軟又難過。


  女兒的生辰日她的受難日,可她卻沒保護好女兒,讓她在外吃了十幾年的苦頭。


  她是想給女兒大辦,但的確不合適,一來宋凝君搬走,若只給姝姝大辦,外人又要說三道四的。


  再者,丈夫是朝堂上重臣,皇帝和朝臣都記掛邊城,這時候大辦生辰宴,也怕丈夫難做。


  還有就是,姝姝現在容貌越發出眾,有時崔氏看著女兒都會有些恍惚,姝姝這兩年沒有定親的想法,還是少在外人面前露面比較好。


  崔氏思忖這些,便道:「也好,今年生辰只把兩家好友請來,其餘的事兒姝姝不用擔心,都由母親來操辦。」


  姝姝笑道:「好,都依母親的。」過不過生辰她都不是很在意,她更期盼及笄禮的時候。


  崔氏問過女兒,就離開書房回院子吩咐嬤嬤們出門準備東西。


  ……


  姝姝生辰六月初二,已進入盛夏。


  天氣悶熱,姝姝每日還要換上男裝過去德善堂幫人看診,從未間斷過。


  每日申時回國公府後,姝姝都是一身的汗水,梳洗過後她才會換上襦裙,過去跟家人們一塊吃完飯。


  已經五月底,距離姝姝生辰還有兩日,前幾日就給方家和英王家送了請帖。


  連帶著兩家女眷都邀著一起來的,薛氏本就跟崔氏相熟,姝姝的生辰宴她定會要,英王妃同崔氏也算認識,關係還不錯,也陪著女兒康平一塊來給姝姝慶生的。


  過去崔氏院子時,姝姝才知今日二哥好友過來。


  姝姝忍不住多問了句,「二哥哪位好友?」


  崔氏說道:「就是那位狀元郎秦宴堂,那孩子也是個可憐的,聽你父親說他是連紹鎮縣令的嫡長子,但母親過世多年,家中是縣令妾侍當家,那妾侍是個毒蠍心腸,生的有孩子,就使勁折磨家中兩個嫡出的孩兒,他姐姐前幾年被隨意許配給了農戶,就十天前,那妾侍竟然領著個肚子都有些遮不住的姑娘家,找上秦宴堂,說那姑娘是給他定下的親事,讓兩人成親。」


  「肚子遮不住?」姝姝聽得瞪大眼睛。


  她上輩子就對秦宴堂家中的事情了解一些,知道他日子過的艱難,他爹那妾侍是個狠的,不僅磋磨他,甚至還想把個與人暗度陳倉懷了野種的,不檢點的姑娘塞給秦宴堂做妻子。


  但姝姝並不知道在秦宴堂考上狀元郎后,這個妾侍竟然還敢把那姑娘領到京城尋秦宴堂。


  這是瘋了吧。


  崔氏說道:「他爹那妾侍簡直就是個瘋子,把大著肚子的姑娘領到京城硬是塞給秦宴堂,說是與他定親的姑娘,為何不肯負責。」


  這已經是十天前的事情,那日翰林院剛下衙,裡頭的大官小官兒們都剛出衙門大門。


  就見個妖嬈婦人領著個清秀的大肚子姑娘,指著秦宴堂哭道:「你這孩子為何這麼狠心,家裡給你定的親事,你飛黃騰達就不肯要別人姑娘了嗎?人姑娘都住進我們家裡了,你何時回去與人成親。」


  當時秦宴堂的臉都青了,周圍同僚更是拿異樣的眼光去看他,他冷冰冰道:「我從未定親,更加未曾與人苟合過。」


  可事實擺在眼前,大著肚子的姑娘都哭哭啼啼的求他回去成親。


  翰林院的同僚們都竊竊私語起來,也有些同秦宴堂相熟的,相信他的人品。


  那妾侍又哭,「連你爹爹都承認了這門親事,宴堂,你就回去成親也好讓你爹放心,你做下這樣的事情,你爹氣的不成。」


  秦宴堂冷笑,「我做下何等事情?我連這女人的面都未曾見過,你塞個與人暗度陳倉懷了野種的姑娘給我,是不是也欺瞞我爹,說這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否則我無法相信天底下,還有做父親的會逼著兒子娶個懷著野種的淫蕩女人。」


  妾侍就哭,堅定的說姑娘家肚子里的孩子是秦宴堂的。


  秦宴堂知曉與她們糾纏沒有任何意義,他回了京城的住處。


  妾侍就領著大肚子姑娘跟著去了秦宴堂住處,硬是把這姑娘丟在秦宴堂門前離開了。


  秦宴堂可不管這些,他沒讓那女子進門,把她拒在門外一整夜。


  這事兒一晚上就傳遍京城,還有人特意跑來看被秦宴堂關在門外的女子,說秦宴堂狠心,自己的女人跟孩子都這麼對待。


  次日,秦宴堂去翰林院告假,帶人回了趟老家,查到與那女人苟合的男人。


  男人也算是真心喜歡這女子,但家世貧窮,女子和其家人都不願女子嫁給他。


  男人知曉女子懷孕,來到京城鬧了一通,要把女人帶回家,女人慌慌張張的還不肯,男人就把女子身上的胎記都說的一清二楚。


  女子無法,這才承認是菀娘找她來的,說只要她死死咬著秦宴堂,往後就能嫁給秦宴堂做官夫人了。


  秦宴堂並沒有輕饒這女子和菀娘,把兩人告上公堂。


  污衊當朝狀元郎,一頓板子是跑不掉。


  連帶著秦縣令的妾侍菀娘也被抓了,秦縣令跟著來到京城,跟秦宴堂道歉,說是被菀娘蒙蔽,差點害了他,最後竟又求著秦宴堂饒了菀娘。


  秦宴堂冷著臉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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