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第158章
傅厲元倒也不多言,轉身進到寢宮,姝姝與趙貴妃對視一眼,把傅灝交給趙貴妃,隨傅厲元進到順和帝寢宮。
寢宮內,龍榻上的帝王面色灰白,昏迷不醒,姝姝垂眸,上前替順和帝診脈,又掀開皇上眼瞼,翻看過舌苔,最後取了順和帝一滴血,仔細檢查過後,半晌后她才起身退開,傅厲元問道:「太子妃,父皇他的身體?」
姝姝垂眸道:「皇上是五臟六腑衰敗癥狀,從表面來看,不像中毒之症,但皇上龍體一直安康,不可能無緣無故內臟還是衰敗,我想查看過皇上近日飲食日常的清單在做具體安排。」
傅厲元慢慢垂下眼瞼,他想起那人曾告訴他,毒若下成,就算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的,而且毒下成后,表面只能看出是五臟六腑衰敗,查不出中毒跡象,他慢慢道:「好,本殿這就讓人去取。」
傅厲元派人取來順和帝這些日子吃穿用度的清單交給姝姝,問道:「若父皇五臟六腑繼續衰敗下去會如何?」
姝姝望向他,掩住心底的嘲諷,不動聲色道:「若找不出癥狀所在,不出三日,皇上將會……」
這話不用繼續說下去,在場的人也都懂了。
「那勞煩太子妃了。」傅厲元說罷,出了大殿。
寢宮裡只餘下姝姝,躺在龍榻上的順和帝,還有大氣都不敢出的幾個太醫,姝姝與太醫院韋院使相視一眼,都慢慢垂下眼。
姝姝留在寢宮與幾位太醫一起查閱皇上近日來吃穿用度的清單。
傅厲元來到大殿,見趙貴妃抱著小皇孫,他面有不虞,此時倒也不好發難,只吩咐下去,「宣朝臣進宮。」
趙貴妃厲聲道:「二皇子,你這是何意,現如今要做的也是該讓人快馬加鞭趕去邊城請太子回宮。」
「父皇如今昏迷不醒,這種時候朝臣難道還不該進宮?」傅厲元冷眼看向趙貴妃,「邊城戰事正是吃緊的時候,這時候傳太子回宮,趙貴妃可知後果會如何?」
趙貴妃抱緊傅灝,不再言語,她自然知曉此時召回太子對邊城的戰事會有野心。
何況,二皇子此刻的目的和野心簡直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偏生她此刻什麼都做不得。
見趙貴妃不再多言,傅厲元吩咐下去,立刻有侍衛離開皇宮前往文武百官家中。
今日註定是不平靜的一日,文武百官在一個時辰后,都趕來了皇宮裡,聽聞皇帝病情全都慌了神,來到大殿,文武百官從韋院使同太子妃口中得知皇帝極有可能醒不過來,尚書令常智嵐道:「現如今最緊要的就是皇上的身體,但朝廷之上不可一日無主,許多要事都需處理,太子殿下如今又遠在邊城,邊城戰時緊急,只皇上重病到底是大事,此事還是要讓人快馬加鞭趕去邊城告知太子。」
立刻有其餘幾位朝臣複議。
太傅宿滔卻道:「皇上重病,自然要通知太子殿下,只皇上亦曾留下詔書,不如先看過詔書在做決定。」
這話一出,大殿上的百位朝臣全都詫異極了,尚書令常智嵐皺眉道:「皇上已立下太子殿下,若皇上有事自然也該召回太子殿下,何況邊城戰事已緩解了些,太子殿下此刻回京亦不是不可。」
太傅宿滔淡聲道:「皇上曾立下詔書,眼下情況特殊,常大人為何不肯先看過詔書?不如先當著文武百官的面看過皇上立下的詔書後再派人前往邊城尋太子殿下。」
立刻有朝臣附和道:「這樣亦不會衝突,不如先看過詔書?」
尚書令常智嵐臉色緊繃,看了宿滔一眼,「只是臣怎麼不知皇上還曾立下過詔書?」
有小半朝臣表示也不清楚皇上曾立過詔書。
還有數十個朝臣,都是二三品的大官卻表明知曉皇上曾立下過詔書。
大殿之上,瞬間爭吵起來,傅厲元皺眉道:「放肆,父皇如今還在內殿養病,你們這樣吵鬧成何體統,既有詔書,定然也是父皇的筆跡,取來看過便知。」
趙貴妃抱著小皇孫暗暗冷笑一聲。
姝姝同幾位太醫待在內殿沉默著。
大殿上,事情已成定局,立刻有朝臣隨二皇子前往御書房,取來一份詔書。
回到大殿之上,傅厲元淡聲道:「在場的諸位,唯有太傅與尚書令大人最得父皇新任,不如此份詔書就由兩位大人一起宣讀出來吧。」
打開明黃色帛布,上面的確是順和帝的字跡,太傅跟尚書令都是朝堂上的老官,跟著順和帝也是二十載,自然對皇上的字跡熟悉的。
見到上面的字跡,尚書令臉色難看,太傅微微挑眉,這才道出詔書上的內容,竟是退位詔書,然後把皇位傳給了二皇子傅厲元。
這道詔書念完,大殿上不少朝臣都面露差異,卻也立刻有十來位大臣跪下恭賀道:「恭賀二皇子登基為新帝,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一跪,斷斷續續又有十來位大臣遲疑的跪下,恭賀出聲。
以尚書令常智嵐為首的另外十幾位大臣卻是臉色難看,常智嵐冷聲道:「皇上既已立太子殿下,又豈會隨意立這樣的詔書!你們到底是何意。」
「尚書令應該知曉先帝的筆跡才是。」宿太傅慢慢轉頭看向常智嵐,「這字跡的確是先帝的,至於為何立下太子殿下后又讓位給二皇子,這詔書中亦是寫的清清楚楚,太子殿下雖戰功赫赫,但到底太過殘暴,恐不能治國,先帝思慮許多時日,這才立下詔書。」
趙貴妃呵斥道:「這簡直是一派胡言!皇上立太子之時就已算是昭告天下,又豈會再立下詔書,本宮看就是二皇子狼子野心!」
蔡統領抽刀,冷聲道:「還請趙貴妃慎言,二皇子被先皇立為新帝,豈容你污衊!」
大殿之上亂成一團,以尚書令常智嵐為首的二十多位大臣亦是不肯臣服,常智嵐望著宿太傅淡聲道:「這封詔書的確是皇上的字跡,但老臣記得宿太傅最善模仿人的筆跡,當初還曾被皇上誇過……」
宿太傅變了臉色,「尚書令這話是不是太過了些?」
眼看大殿之上的朝臣又要爭吵起來,傅厲元淡聲道:「夠了,詔書上面還有父皇的印章,尚書令應該是認識的。」
尚書令沉默下來,字跡的確可能被模仿,但印章只有一枚,印章也只有順和帝才知道放在什麼地方,但這件事本身就不太對,皇上突然暈倒,甚至連太醫和太子妃都診斷不出,然後突然爆出詔書,上面甚至立二皇子為新帝。
他們這些老臣都很清楚順和帝為人,既已立下太子,就不可能再立二皇子做新帝的。
這顯然就是二皇子的計謀,可眼下要麼臣服,要麼被二皇子當做異己剷除掉。
漸漸的,有些大臣跟著跪下,道賀新帝。
尚書令常智嵐為首的二十多位大臣卻如何不肯跪下,只道:「此事重大,老臣會派人快馬加鞭趕去邊城告知太子殿下。」
宿太傅道:「這個自然,只不過如今常大人是不是應該先跪拜新帝,然後舉行登基大典?」
尚書令厲聲道:「此封詔書存疑,恕老臣不忠,立新帝是大事,此事不如延後,先為皇上尋來民間的神醫,待皇上醒來再說。」
見此人油鹽不進,傅厲元臉色微沉,他很清楚,這封詔書是怎麼回事,也清楚若沒有尚書令僅有太傅支持,這場登基大典並不會很容易,因這京城裡到底還有許多擁護傅瀲之的朝臣……
傅厲元很清楚這事兒拖的越久,越容易變動。
此刻不如強行鎮壓下去。
他示意了蔡統領一眼,蔡統領伸手,長劍壓在了尚書令常智嵐的頸上,冷笑一聲說道:「詔書上寫的明明白白,如今二皇子已是新帝,常大人,您這是違抗聖令!您該知是何等下場!」
劍身上透著深深寒氣,常智嵐卻面無畏懼,堅持不肯想二皇子低頭。
既有尚書令帶頭,也有些朝臣竊竊私語,開始有朝臣擁護尚書令,表明眼下先給順和帝尋醫比較重要。
眼看著大殿上朝臣們要鬧起來,蔡統領一揮手,大殿上的侍衛上前壓制住常智嵐,常智嵐被壓的頭顱無法抬起,爭執聲更甚。
傅厲元道:「先將尚書令壓下去。」
「且慢,你要壓誰下去?」一道威嚴的聲音突然從寢宮內傳出。
眾人扭頭看過去,不由瞪大雙目,大殿上百官驚呼,「陛下!」
正是順和帝。
他面色依舊枯黃,臉色灰白,由太子妃與韋院使攙扶著站在寢宮門口,順和帝臉色雖不好,但威嚴依舊,他一出現,朝臣彷彿有了主心骨,一些隨大流跪下的朝臣都慌慌張張站立起來,二皇子與寧妃,以及太傅宿滔為首的十來位大臣,還有蔡統領,大殿上的侍衛,全都變了臉色。
傅厲元神情慌亂,「父皇……」怎麼會,那人明明告訴他,這要服用兩個月後,是不可能再醒過來的,難道是——他的目光看向順和帝身側的姝姝。
姝姝半垂著眸。
她是一個半月前,傅灝還未出生時發現順和帝中毒的,那日跟二皇子三皇子趙貴妃一起用膳時,他發現順和帝臉色和氣色都不太對,等用過膳,她以有事相求留下,大殿只余她和順和帝,她提出幫順和帝把脈,查出順和帝中了毒,幸而還是早期,順和帝並無大礙,毒是用順和帝常用的龍涎香裡頭混合了一種名為香生草的香料,這東西單獨用倒也無妨,但跟天玉茶是相剋的,若聞過香生草后喝下天玉茶就會在體內生成一種毒素,兩個月後,中毒的人會陷入昏迷,身體也慢慢敗壞,基本是不可能再醒過來的。
順和帝相信了她,因順和帝只服用了半月,之後一個多月,順和帝想找出誰是下毒之人,也想看看這人到底想幹什麼。
於是一個半月以後,順和帝按照原先計劃假裝昏迷。
實際,順和帝心裡也大概清楚是誰下的毒,只到底不敢相信,到了現在,順和帝才徹底看清,他這個兒子,為了皇位真的想要毒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