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抓起來!
第102章抓起來!
此時不到六點,日頭都沒落山,明晃晃的一副讓人心虛不適合幹啥壞事的樣子。
於馨回頭看了一眼,見外面沒人,她就朝著林嵐笑道:「林隊長,之前和你說的確良布,我正好有一塊,不如先給你做衣服穿吧。」她從書包里拿出一塊淡綠色的的確良往林嵐手裡塞。
「於知青,我說過我不喜歡的確良,不過還是謝謝你的好意。」林嵐這會兒已經肯定她就是想托關係的。
於馨看林嵐表情,真不要?不會吧?她看林嵐沒有邀請她進屋的意思,就笑道:「林隊長,走了一路口渴得很,能不能給我一碗水喝?」
林嵐:「你等著,我去給你端。」
林嵐轉身家去給她倒水,誰知道於馨卻跟著進了院子。
林嵐蹙眉,就讓她院子里等等,她進屋去倒水。
於馨站在院子里往屋裡看,就看到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在屋裡圍著灶台轉,她下巴差點掉下來。韓局長回家,居然做家務?裝的吧!難道知道自己要來?
林嵐進屋去倒水,自家的茶缸自然不給外人用,就去拿了個大碗。
韓青松已經把碗筷收拾好,對林嵐說:「我先去挑水再去澆菜地。」
林嵐嗯了一聲,讓他只管忙去。
於馨站在門口偷眼打量韓青松,真人比照片更好看,人高腿長氣質冷硬,當他扭頭朝她看過來,她一顆心突突地直跳。
等韓青松出來的時候,於馨被撲面而來的陽剛之氣逼得頭暈,迫於他的氣勢不得不後退讓開路,隨即又挺了挺胸脯,甜甜一笑,脆聲地打招呼,「韓局長好。」
韓青松瞥了她一眼,不認識,以為是宣傳隊的誰,淡淡道:「這位大嫂不用客氣。」他去旁邊拿水桶和扁擔走了。
咔嚓一聲霹靂!
於馨當場石化,一張俏面都扭曲起來。
他、他叫她大嫂?她哪裡像大嫂?她今年才22歲,比林嵐年輕好幾歲,憑什麼叫她大嫂!
韓青松並不知道她的心思,不認識的已婚女人叫大嫂,並不是特指年紀大小而是指身份,也算一種尊稱。當初林嵐去縣城,老大夫也稱呼她這位大嫂,是對農村年輕婦女的一種稱呼。
韓青松以為她是林嵐工作上的朋友,特意尊重一下,別的場合碰到不認識的女人,他看到不會看。
可於馨不知道,她只感覺自己一顆少女心被狠狠捅了一刀。自己沒結婚比同齡人都年輕,別人說頂多十七八歲,哪裡就大嫂?結婚的女人和不結婚的女人,天差地遠好吧?
屋裡的林嵐憋不住偷笑了一會兒,這才端涼白開出來,「不燙,喝吧。」喝完趕緊走吧。
於馨心裡彆扭,把碗接過去,坐在一旁水台上小口小口地喝。喝了兩口,於馨又把那的確良布給林嵐,「林隊長,你拿著吧,到時候給我布票一樣的,當咱倆換的。」
林嵐:「於知青,我是真的不喜歡的確良,不用換。」
「給韓局長做短袖穿穿也好嘛。」於馨脫口道。
林嵐挑眉,不悅道:「於知青,如果為布的事兒,那我不需要的。沒別的事兒,你還是早點回去吧。」兩個大隊離著也不算太近,六里路,她一天跑兩趟,還挺有熱情。
於馨笑道:「不急,天還沒黑呢,我和林隊長談談工作的事兒。」
林嵐已經不客氣,「工作的事兒,現在和你談不著,你還是先組成宣傳隊再說吧。」
於馨聽林嵐這樣說,笑道:「正好啊,你幫我和任支書講講,讓她委派我組成宣傳隊,肯定可以的。」
林嵐不由得看她,真的很奇怪,這些女孩子有時候特別有自尊心,別人隨口說句什麼並不針對她,她都能生氣半天。可這會兒自己拉著臉語氣也不客氣,很明確表示不友好,一般人都會尷尬臉紅地告辭,可於馨居然能坦然說笑,好像自己和她關係多親近一樣。
並沒有!
自己只是和他們聊過幾次而已,要說關係還可以,也就是和任紅霞、呂長偉比較熟。畢竟自己村也有知青,她和霍緣關係不錯,人家都沒來請託。
林嵐對於馨印象就更差。
她認定於馨是來走後門的,就想於馨趕緊說出想幫忙推薦名額,自己當下拒絕也就拉倒。可於馨不說,非要在這裡小口小口跟喝紅酒一樣扯閑篇,林嵐就有些煩躁,懶得顧忌面子想打發她走。
於馨笑道:「林隊長,你咋了?其實我們成立宣傳隊對你也有好處,以後一起合作。我會唱歌寫詩跳舞,還會……」她以為林嵐忌憚自己怕搶工作和風頭。
「行啦,你走吧。」林嵐不客氣地下逐客令,哪怕被人說沒禮貌也懶得理睬。
於馨怔了一下,似乎真的沒想到林嵐會這樣不客氣不講究面子,大家關係不錯,有說有笑的,怎麼突然就拉著臉?
她心裡也不樂意,表面卻還是笑著,終於等到韓青松挑水回來。
她笑道:「韓局長力氣好大哦,挑水跟玩兒一樣,我還沒見過這麼有力氣的呢。」
有林嵐在的場合韓青松第一時間先看到她,這會兒感覺她不高興,韓青松才看向於馨,肯定是她惹林嵐不高興的,他冷淡道:「這位大嫂,現在不是上工時間,沒事請回吧。」
於馨差點噎著。
她假裝小口喝水,卻翻著眼睛看韓青松,他那麼高,她要使勁才看到他的臉。將沒的夕陽讓高大的男人更加英俊挺拔,甚至帶上一種神秘的氣質,更符合少女心目中關於高大威猛男人的幻想。
於馨忍不住嘟嘴,聲音都帶上幾分嬌嗔,「韓局長,你看我和林隊長誰年紀大,你就叫人家大嫂?」
林嵐挑眉,倒是要看她想幹啥。
韓青松挑著水呢,把扁擔放下,冷冷地瞅了於馨一眼,「我看你衣著年輕叫你一聲大嫂,認真一打量快四十吧,你是哪個村的婦女主任?」
於馨:「……」你他媽的眼瞎?你咋當的局長?睜眼說瞎話?
她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韓青松拎著水問林嵐:「洗澡嗎?給你拎浴室去?」
林嵐:「現在不洗,先倒水缸里吧。」
於馨大娘還沉浸在憤怒中沒法自拔,聽著他們夫妻倆為洗澡水的事兒絮叨就更加生氣,覺得是林嵐跟自己顯擺。
韓青松出來拉著林嵐的手,對於馨道:「這位大……我們要出門,你還是請回吧。」
於馨:……
她感覺嗓子眼裡有血氣上涌,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控制表情沒有猙獰。
她歪了歪頭把自認為最漂亮的一面對著他,嬌聲道:「多謝韓局長關心,天還沒黑不耽誤走路呢。你們只管忙,我、我再喝點水就走。」
這是賴在她家了吧?林嵐覺得自己對於馨有點誤解,之前覺得有點驕傲,現在發現臉皮很厚。一般人主人家表示不歡迎,立刻就會窘得手足無措趕緊告辭,她居然還談笑自若!
也是很服氣的。
她直接把碗奪過去放在水台上,毫不客氣地推著於馨出去,然後把門帶上和韓青松一起往東去,韓青松繼續挑水林嵐則去找韓大嫂說話。
於馨氣得要命,她原本覺得自己漂亮韓青松一定會另眼看待的。
畢竟從小到大,漂亮給她很多方便。當初下鄉,因為自己長得漂亮,可以挑一個富裕的大隊,到了生產隊,因為漂亮那隊長給自己安排輕快活。有時候只需要自己嘟嘟嘴,都不用說什麼,男人就會把她想要的送上來。
她以為韓青松也應該如此。
哪裡知道……她氣得五臟六腑都疼,尤其林嵐當著自己面和韓青松眉來眼去的,讓她覺得這是對自己的羞辱。
她想來想去,覺得韓青松木頭一樣不通人情世故,這樣的人,找他走後門辦事,送錢送物估計不行吧。可他對自己又不熱情,她就有些沒轍。又想著這種看起來冰冷冷的男人,如果能讓他付出真心,那他肯定死心塌地。
就不知道怎麼才能讓他真心幫忙,她想要不要私下裡接觸一下?也許他當著林嵐的面裝假,不好意思和自己說話?怕林嵐嫉妒鬧騰?
她看著地上的水漬,一路往東延伸,順著就能碰上韓青松。
正徘徊的時候,麥穗從外面回來,她穿著新裙子開心地往家走。
看到於馨在自家門口,她驚訝道:「你找誰?」
於馨立刻拿出那塊的確良布,「小妹妹,我是林隊長的朋友,跟她說工作的事兒呢。」她把布遞給麥穗。
麥穗以為她給林嵐送布的,林嵐有時候也會從別人那裡買點東西,她開門,於馨跟著她家去。
麥穗就讓她在院子里等。
於馨就自我介紹一下,「韓局長去挑水呢,怎麼這一次時間這麼長?」
麥穗微微皺眉,不解地看她,於馨立刻說自己剛才來過。
麥穗就戒備起來,她是不是來走後門的?
雖然韓青松是局長,可林嵐日常從來沒把自家當幹部之家,對孩子們也強調自家就是普通社員家,不要以局長家孩子自居,更不要跟人炫耀,要低調等等。如果有不熟悉的人對他們好,一定不能接受,因為別人可能是想找爹托關係的。
畢竟韓青松在公社作風強硬,如果有人送禮托關係,到了他跟前會直接讓人抓起來。一開始還有人找他,這麼幾次以後,再也沒人敢找他辦事,甚至孫卓文、黃偉忠都收斂很多,不敢犯原則錯誤。
林嵐就尋思有些人不敢去公社托關係,難免想走老婆孩子的路子,一旦后宅失守,除非海瑞那種人,一般男人還真扛不住。
有林嵐潛移默化的教育,孩子們都心裡有數呢,尤其麥穗和二旺更懂事一些。
麥穗笑眯眯的,「於阿姨,你到底來幹嘛的啊?」
於馨心裡氣麥穗不叫自己姐姐,她不答反問:「你喜歡這布?喜歡我送你。」
麥穗表現得很開心,「那我能幫你什麼?」
於馨卻不急著說,而是問道:「你爹娘關係很好啊,在鄉下還牽手,哈哈,沒見過呢。」
麥穗:「那可是你見識少,我們村小夫妻都這樣。」自然沒太多這樣的,不過總有年輕浪漫的,覺得韓局長疼媳婦,和媳婦黏黏糊糊的挺有意思,他們有樣學樣,少不得晚上吃了飯也牽著媳婦兒的手出去找知了龜。
於馨卻不信,又問了一些問題,麥穗半真半假地告訴她。
麥穗本來就早懂事,雖然被林嵐養得看著單純,可不代表沒心眼兒,她就想看看這個於馨到底要幹嘛。
誰知道於馨就東問西問,要麼說城裡如何,衣服如何好看等等,「你這條裙子,要是這裡改改,更好看。」她指著麥穗的裙子。
麥穗:「我爹娘咋還沒回來,咱們出去找找吧。」
於馨一副很熟稔的樣子笑道:「韓局長去挑水呢,像韓局長這樣的幹部,還自己挑水幹活,真是難得。」
看她說自己爹的時候表情那麼蕩漾,麥穗立刻怒了,「於阿姨,你別看我爹是局長,長得很帥,其實……他身上一分錢都沒,他除了對我娘好,對別人可不怎麼友好呢。」
於馨卻不信,當幹部的哪裡有這樣的,對領導上司那自然是要逢迎的。
麥穗笑微微地看著她,「你不信呢,人家都說我爹黑。」
「我看韓局長不黑啊。」於馨有點納悶。
「不黑?我弟弟說我爹是個黑爹,打人賊疼,賊疼的意思就是像打賊一樣疼。」麥穗還比劃了一下,「那些去單位找我爹托關係的,全被我爹一個大嘴巴子扇地上,沒收贓物抓起來教育。」
於馨嘴角抽了抽。
麥穗指了指水台上一塊大青磚,「看著沒,這磚頭,我爹一拳頭……」她比劃一下,「砰,就打碎了,你想想要是一巴掌扇你腦袋瓜子上。」
她一巴掌朝著於馨的腦袋拍去,嚇得於馨臉色一變,下意識地就躲。
麥穗收住手勢,笑道:「你不是托關係的吧?」
於馨發現麥穗這孩子長得漂亮,笑起來更好看,可那眼神怎麼那麼歹毒呢。
「不、當然不是。」她矢口否認。
麥穗鬆了口氣,「幸虧不是,要是托關係,讓我爹知道指定一腳給你踹出大門去。」她又舉了個例子,「我家有個遠方親戚,想讓我爹幫忙脫罪,我爹直接一腳從這裡踹到南牆根下。」麥穗比劃一下。
於馨臉色又是一變,看樣子找韓青松托關係真走不通?難道他們夫妻關係真的不錯?她還想私底下接觸韓青松試試呢。
麥穗又道:「對了,還有件有意思的事兒呢,你知道有些女的可不要臉了,明知道我爹有老婆孩子,還總想跟我爹湊近乎呢……你知道最後怎麼啦?」
於馨不由得哆嗦一下,立刻撇清道:「哈哈,我不想知道,我對你爹可沒意思。我、我是找林隊長討論工作的。」
麥穗笑了笑,拍拍於馨的肩膀,把那塊布塞還給她,「跟我爹套近乎的女的,都被我娘打斷腿啦,哈哈哈。結果我爹壓根不知道呢,他眼裡根本看不見什麼女人,都是兩條腿的嘛。」
這時候三旺和小旺帶著小白旺旺跑回來,喊道:「姐,姐,你怎麼還不去啊,榔頭他們好幾個人,回頭那一片林子被找光了,快走……」
哥倆衝進院子里,看到於馨,愣了一下,「誰啊?」
小旺有禮貌,立刻就甜甜地問好:「阿姨好。」
於馨撇撇嘴沒理。
麥穗給三旺使了一個眼色,又看看小白旺旺。
三旺雖然不知道為啥,卻懂姐姐的意思,他捏了一個知了龜就往於馨腳下一扔。
小白「汪汪汪」就衝過去,雖然是只傻狗,可外人不了解還是嚇一跳的。
於馨嚇得花容失色,趕緊躲。
小白汪汪地追著她,旺旺也開始呲牙,嚇得於馨拿著布趕緊往外跑。
等於馨跑出去,三旺問麥穗:「姐,她幹嘛的啊?」
麥穗沒好氣道:「不是走後門就是想找咱爹套近乎的。」
三旺一聽笑起來,「找咱爹套近乎?她這裡沒毛病吧?」他指了指自己腦袋,哈哈哈。
他雖然喜歡八卦村裡的事兒,可實際並不懂男女那些事兒,就好比何老三說睡覺疊羅漢的問題,他就真的以為疊羅漢,湊近乎就真的以為湊近乎。
小旺就拉著麥穗,讓她一起去找知了龜,麥穗讓他們去她得盯著於馨。
小哥倆對什麼女人幹什麼根本沒興趣,帶著狗狗們跑了,去跟大哥二哥會合找知了龜。
於馨離開林嵐家,順著地上的水漬走,尋思肯定能碰到韓青松。
村前頭只有林嵐和韓大嫂家兩戶,其他就是大隊院以及倉庫,她去水井那裡要經過韓大嫂家,結果聽見林嵐和一個人說話,似乎在說自己的壞話?
「有個知青在我家呢,也不知道要幹嘛,煩人。」林嵐的聲音。
於馨撇撇嘴氣得很,竟然背後說人壞話,這個林嵐好賤啊!
她想往門口靠著多聽點,突然「汪汪」一隻黑色的狗狂吠沖著她撲過來,那是從林嵐家抱來的黑子,對陌生人很敏感。
於馨嚇得嗷嗷叫著跑。
院子里說話的韓大嫂和林嵐聽見,叫黑子回去,黑子卻追著於馨跑。
於馨那麼一頓狂奔,已經惹得大隊的狗也叫,原本很溫順的狗,村裡人走過它們都不看一眼,現在被奔跑的陌生人惹起了野性,都追著她跑。
於馨被狗們嚇得往南去,抱著一棵小樹拿著一根樹枝子亂揮,臉色發白,「走開,走開!」身後是河上面的一道溝子,有點深,為了蓄水分洪用的,有這道河溝子攔著,路人不會掉到河裡去,河水上漲也會分流的。
那些狗齜牙咧嘴朝著她狂吠不停。
這時候吱呀吱呀聲音傳來,韓青松挑水路過,聽見狗叫呵斥一聲讓它們不許咬人。
於馨看見他立刻大喊:「韓局長,救命,救命!」看到韓青松過來她心裡鬆口氣等著他來拉自己,結果一泄氣手上出汗打滑抓不住樹榦,「啊——」她叫了一聲,一下子脫手咕嚕咕嚕摔進溝里。
如果是別人,韓青松一定會過去幫忙,可今日他看於馨眼神不正還惹林嵐生氣,自然不理會,挑著水邁著大步就走了。
……
於馨摔進溝里疼得要命,那溝底下還有水和淤泥、爛菜葉子、雞屎鴨糞,可把她給噁心壞了。
林嵐正和韓大嫂吐槽於馨呢,聽見外面傳來慘叫,嚇了一跳。她倆趕緊出去看看,就見麥穗站外面溝沿上呢,正用一根棍子不知道幹嘛。
林嵐:「閨女,你幹嘛呢?」
麥穗回頭應聲,手上就鬆了,「娘,大娘,我救……哎呀!」
「啊——」
麥穗驚呼一聲,「對不起,對不起,我娘一叫我,我忘了。你沒事兒吧。」
林嵐和韓大嫂過來,就發現於馨摔進那深溝子里,四仰八叉的,一隻腳還往後別著,看著可真疼。
麥穗歉意道:「對不起啊,我本來想把你拉上來的。」
於馨已經疼得說不出話來。
韓大嫂喊人把於馨抬上岸來,還請了赤腳大夫。
赤腳大夫看看,慢悠悠地摸著她的腳踝,「這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毛病呢不是大毛病,就是得養兩天不能亂動。」
於馨都要哭死,怎麼他娘的這麼倒霉啊,她看赤腳大夫摸來摸去也不給自己治,氣得推開他,「你們送我回永星大隊吧。」
林嵐已經拉著閨女家去走了,你老幾啊,我們送你,又不欠你的。
最後還是一個社員去找了大隊長,問明情況,聽說她是來找林嵐學習的,結果被狗追掉溝里去,他就讓人送回永星大隊去。
於馨還有心要告林嵐的狀,說她怠慢同志、放狗咬人之類的,不過她聽出大隊長對林嵐很好,甚至要懷疑她是不是來村裡偷東西的,嚇得她就不敢說了。
等大隊長派人把於馨送回去以後,郝麗茹立刻明白她去幹嘛,質問於馨,「你居然自己去?」
於馨趕緊辯解:「我是去了解一下情況,肯定和你一起去啊。」
郝麗茹將信將疑。
於馨:「我打聽清楚了,找韓局長沒用,他從不幫人辦事,找他的人都被抓了,倒霉得很。」
韓青松在公社的規矩就是這樣,都不用打聽,幹部社員們都會拿來當八卦講,所以於馨才想去家裡看看,尋思如果能讓韓青松注意自己一切都好辦。
哪裡知道韓青松那麼冷酷絕情,看樣子還就是得通過林嵐。
郝麗茹看她那慘樣,「你也真是的,你自己去幹嘛?何光可懷疑呢。」
於馨撇嘴,不屑道:「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不用理他。」
郝麗茹:「找韓局長不行,那咱……要不去革委會試試?」
於馨:「革委會咱們也不認識啊,聽說呂長偉在革委會認識人呢,他自己還想報名,肯定不會給咱們。」她雖然在永星大隊很受隊長照顧,可上頭還有任支書呢,報名的事兒隊長可沒用。
她又懊惱自己沒早點去公社跑跑關係,認識幾個人,如果今年不行,那就跑來年的關係。必須要成功,畢竟年紀不等人呢。
郝麗茹也沒什麼主意,向來聽她的,就說找時間再去跟林嵐試試。
於馨的腳就是扭了一下,並沒有那麼厲害,這會兒已經好多了。她指揮著郝麗茹,「我們把東西歸攏歸攏,再給家裡寫信,寄點錢和東西過來。現在城裡都報完名,咱們得抓緊,要不報名該截止了。」
郝麗茹也激動起來,趕緊悄悄張羅。
過了兩天,劉春才帶著秀雲去附近大隊宣傳,回來給林嵐一封信,「姐,給你的,我可沒偷看。」
他嘿嘿笑。
林嵐看普通的信封上面寫著給林隊長,她接過去,疑惑地撕開封口。
劉春才識字不多,他也探著頭瞅,嘿嘿笑著,「姐,是不是誰給的……嗯……嘿嘿,那個啊。」
他們出去宣傳,會遇到很多人,畢竟常站在台上作為大家的焦點所在,肯定會有偶像光環帶來粉絲。
雖然林嵐上台的次數比不上他們,可喜歡她的人很多,送雞蛋的送菜的,想和她握手的,男女老少都有。
當然,也不乏愛慕者看到她就兩眼發光,所以劉春才覺得寫個情書什麼……反正他會保密的。
林嵐在他腦袋上拍了一巴掌,「有多少大閨女給你寫信?找個滿意的趕緊結婚吧。」
劉春才得意道:「姐,急什麼啊,好的在後頭呢。」
林嵐就呵呵,「我跟你說,說這句話的人,都是到最後吃屎也趕不上熱乎的。」
劉春才哈哈大笑,「姐,誰給你寫信啊?」
林嵐看了一眼,眉頭微蹙,哼了一聲把信折起來。
劉春才更以為是情書了,直嘿嘿。
林嵐踹了他一腳,「你嘿嘿個屁,是舉報信不是情書,你腦子裡少給我想那些亂七八糟的啊。不怕被抓起來批鬥。」
劉春才立刻面色嚴肅,「姐,我這不是就和你……也沒隨便。」
「跟我更不能隨便,我結婚有孩子,誰給我情書我就說他亂搞男女關係,破壞別人家庭,當流氓罪抓起來!」
劉春才立刻立正敬禮,「姐,我知道了。」
「不許皮,記住就好。」
林嵐拿到的是一封匿名信,舉報的是於馨和郝麗茹倆人,說她倆背後說林嵐壞話,時間地點、說話的內容,甚至有幾句話都寫得清清楚楚的。
林嵐拿到以後不動聲色,被人背後詆毀她都習慣了,只要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歪,周圍的人知道自己的為人,別人詆毀兩句也不能影響什麼。
但這並不意味著她會放過她們,等她忙過這陣,她要去找任紅霞說道說道,給這倆人來個警告處分。
這幾日她忙,好幾個大隊都請他們,中間下雨沒去,現在天晴他們不肯等,林嵐也就沒時間去找任紅霞。
這時候山咀村大隊也收到文件,今年的工農兵學員報名城裡已經報名結束,還有多餘的名額就分配到公社。
於是很多人就心思活動起來,雖然可能一個大隊也就那麼一個半個的名額,可懷揣著讀書夢的年輕人誰不想要呢?
可他們和部隊工廠不一樣,他們要去讀書,是沒有補貼和口糧的,只能靠自己掙或者家裡給,如果條件不允許的就不會動心思。一旦家裡條件還可以,尤其兄弟姊妹幾個,單單讓他們來下鄉的,心裡本就不平衡,這會兒有機會,自然要爭取。都紛紛去大隊打探消息,有門路的就請假回城活動,沒有門路的就想辦法走公社、大隊的關係。
可韓永芳是什麼人,他怎麼可能管這事兒,他直接公開:「你們有關係的只管去跑,不要來找我,我報上去也沒用,你們去公社活動吧,拿到名額的只管報名,我蓋章就是。」大隊長卻知道這是二旺給支書出的主意,因為支書這幾天生氣,說總有人找他跑關係,打擾他喝小酒。
走不通大隊的關係就走公社,找革委會幹部的,也有人想找韓青松幫忙。
不過去公社找就算了,韓青松凶名在外,誰要是去辦公室請託送禮,一律沒收、抓起來!
絕不客氣,所以還真是沒人敢去。
然後就有人到家裡來找,或者通過林嵐,甚至還有人想通過鄰居、親戚托關係,讓韓青松給幫幫忙。不過這種事,凡是了解韓青松和林嵐的,真的和他們關係好的接都不會接,直接就懟回去的。
比如林梅就會說「你這是讓我們和韓局長家沒親戚做?既這麼著那還是咱們先斷了關係吧。」
所以真關係好的,不會來托關係,來托關係的,反而是關係不到位的。
村裡自然也有那種好攬事喜歡跟親戚誇海口的社員以及韓家林家的那種親戚,打了包票說自己和韓局長家關係可好了,保管給說說就成的。結果趁著韓青松不在家上門來,支支吾吾的話還沒說明白,就被大旺直接踹出去,那丟人的場面就不用說了,簡直沒臉見人。
其中就包括韓大姑,林嵐是一點面子都沒給,這種事,她都懶得拿來煩韓青松。
工農兵學員是一年一報名,今年開了頭以後年年有,這種麻煩事如果不一次堵住以後更源源不斷。
二旺和麥穗商量一下,跟林嵐道:「娘,我們寫個牌子掛在門口。」
林嵐笑道:「有些人他不識字,有些人識字也當瞎子只看自己想看的。」
二旺:「反正我們寫在那裡,明眼人知道也會宣傳一下,如果這樣還有人上門,那就是該罵的。」
他和麥穗在紅紙上寫了個「走後門者抓!」然後糊在一塊木牌子上插在牆上,識字的看到立刻就明白怎麼回事。他們知道也會說說,很快就傳開,誰若是還想來林嵐家走後門,自然也就不好意思。
同時林嵐還在大隊會議上公開表示,「不管你們幹什麼,只要夠條件大隊肯定會同意的。任何人都不要想去我家走關係,我們家韓局長要知道,直接給你們抓起來,到時候我想救都救不了。所以啊,為了自己安全著想,請一定要遵守規定,別往韓局長的槍口上撞。」
就這麼著,林嵐家一下子消停下來。
她尋思離報名截止也沒多少日子,也就不再當回事。
這兩天林嵐在家休息,她感冒了。
大晌午的,林嵐擤著大鼻涕,很是不滿,「你們說,大夏天的,哪裡就感冒了?」
大旺幫她倒了一茶缸熱水,「喝熱水。」
赤腳大夫說的,他就會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感冒了多喝熱水,肚子疼了多喝熱水。
林嵐接過去默默地喝了一口,喝下去立刻變成汗湧出來,也不知道喝個什麼勁兒呢。
麥穗和二旺安慰林嵐,「娘,人吃五穀雜糧,沒有不頭疼腦熱的。」
林嵐嫌棄的是也沒個空調吹,怎麼就感冒了?
小旺很貼心地給她捏捏腦門,三旺則說笑話給她聽,說完還笑眯眯地問:「娘,你知道你這是什麼不?」
林嵐:「我這是感冒。」
三旺:「感冒,也叫傷風,冬天呢就是冷傷風,夏天呢熱傷風。」
小旺:「不冷不熱呢?」
三旺哈哈一笑,「不冷不熱浪傷風。」
林嵐又笑得直抽抽,「行啦我沒事,你們趕緊上學去,你們爹說下午早點回來陪我呢。」
還浪傷風,這是什麼,也只有皮小子能浪傷風。
韓青松上班之前說下午早點回來陪她,林嵐說不用,不就是得個感冒嗎,頭重腳輕流鼻涕也沒什麼大事兒,人家社員生病還下地幹活呢。
林嵐自己一個人在家,也呆不住就隨便收拾一下,結果正忙著,於馨和郝麗茹又來了。
林嵐看她倆,驚訝得大鼻涕差點流出來,趕緊用手帕堵著。
還以為經過那天晚上的事兒,於馨已經吃虧受教訓,這輩子不會再出現呢。
不知道她們背後說自己壞話的時候,林嵐也就是覺得於馨有點驕傲、有點看不起鄉下人,又不得不找鄉下人辦事而惱恨,這會兒知道了,她就覺得這人怎麼還能這樣。
「聽說林隊長感冒了,我們來看看你。」於馨生怕林嵐提門口那個牌子,搶著說是來探病的。
郝麗茹也道:「上一次於馨不小心摔溝里多虧林隊長帶人搭救,一直沒機會道謝,我陪她來跟林隊長道謝。」
林嵐這才看到她們手裡一人拎著一個包呢,鼓鼓囊囊的。
林嵐指了指外面:「牌子,看到了?」
於馨笑道:「看到了,」她上前扶著林嵐往屋裡走,「林隊長放心,我們不是來請託辦事的,咱們是什麼關係,還用得著走後門?哈哈。是吧。」
她給郝麗茹使眼色,兩人就扶著林嵐。
林嵐推開她們,冷冷道:「也行,你們進屋,我有話說。」
原本她想去找任紅霞把事情說說,結果自己又忙又感冒的就耽誤了。一生病韓青松把她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她又把於馨給丟腦後去,本來尋思拉倒吧,這麼點事兒也不耽誤自己過日子就懶得計較。
誰知道,她們又送上門來。
林嵐就想好好地教訓她們一頓,讓她們知道一下什麼叫羞恥,看以後還敢出現在自己跟前。
到了屋裡,於馨自來熟地給林嵐倒一茶缸熱水,倍是殷勤。
原本她尋思自己長得好看,韓青松也會和別的男人那樣對自己格外關照,哪裡知道見了面韓青松看都不多看她一眼,又加上麥穗說的她再打聽一下,知道韓青松的確對別的女人很冷淡。
她也就死了想自己走韓青松關係的心思,覺得還是得靠林嵐,少不得耐著性子恭維一下。
所以這會兒她對林嵐,可比以前對林嵐熱情得多,還真是有那麼兩分真情實感呢。
她們倆從工作到城裡到知青到什麼的亂七八糟隨便扯閑篇,然後就說到工農兵學員,反正只要她們想,自然是天南海北也會扯回來的。
郝麗茹有些沉不住氣,報名就要截止了,如果今天不說,那下一次不知道什麼機會呢,畢竟跟生產隊請假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林隊長,你看這報名的事兒……」
林嵐打斷她,「我這裡有個東西,想請你們看看。」她把那封匿名信拿出來,放在桌上,「請看。」
於馨一把拿過去,殷勤地笑道:「我來幫林隊長念念。」
「林隊長,你好,你不必知道我是誰,我今日要告訴你一個秘密……」於馨心頭頓時一跳,顧不得往下看,哈哈笑道:「林隊長,這是有人給你寫情書啊……」
林嵐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繼續。」
於馨就繼續念,「我要告訴你,有兩個女人非常不要臉,她們背後說你的壞話,……」於馨和郝麗茹臉色一變,她頓時念不下去,立刻懷疑是呂長偉給寫舉報信。
這個呂長偉,看著一派正氣,沒想到背後使壞。
林嵐挑了挑眉,「念啊。」
於馨額頭上汗珠子都出來了,「林、林隊長,這……這個我們不方便看吧。」
郝麗茹也蹭得站起來,「是啊,林隊長,您還病著,我們不打擾……」
林嵐:「不打擾。打擾好幾次了,不差這一會兒。坐。」
兩人哪裡還敢坐,冷汗都嘩嘩的。
林嵐:「念!」
她冷著臉嚴肅的樣子還是很有威嚴的,嚇得於馨一哆嗦。
於馨哆哆嗦嗦的,「說、說你是靠著韓局長才當上宣傳隊長的,說、說你土包子就、就知道辣椒……說、說你家大房子是、是、是貪……蓋起來的,說、說你整天跟、跟……」
自從知道漂亮可以給她帶來好處以後,於馨就有一種感覺,只要自己出現的地方,周圍的男性都應該最喜歡自己,都應該圍著自己轉,哪怕結婚的也一樣。
而林嵐的出現,奪走了屬於她的那份虛榮,很多社員們都說林嵐好看,看她的眼神都沒以前那麼驚艷。
她就嫉妒林嵐一個鄉下婦女,卻長得漂亮,又有想法做宣傳隊長,還能得社員們喜歡。甚至很多青年知道她結婚有孩子都悄悄喜歡她,她雖然也不喜歡他們,可她就是看不慣,因為本來是她享受這種虛榮的。
所以她有時候會說些不負責的話,什麼林嵐和人勾勾搭搭,眉來眼去,什麼誰給林嵐寫情書……她覺得自己只是隨便說說發泄一下,並沒有想詆毀誰。
林嵐眼神冷冷的,跟帶著刀鋒似的,「念!」
於馨一下子塞給郝麗茹:「你、你念。」
郝麗茹也抖得跟什麼似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像她們這種好面子,瞧不起鄉下土包子的女青年,平時也不幹什麼出格的大事,頂多就是背後說說別人是非,笑話笑話鄉下人不講衛生沒文化愚昧什麼的。
可有什麼羞辱能比說人壞話被人抓包,當場對質來的更羞恥呢?
她臉紅的就跟塊大紅的遮羞布一樣,真的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再也不出來。
她一下子就哭起來,「林隊長,對不起,對不起。」她捂著臉嗚嗚哭,「再、再也不敢了。」
那舉報信說得清楚,前面列舉了她們說的話,後面就寫著,這兩個人的名字是:於馨、郝麗茹。
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呢?
於馨立刻狡辯:「不、不是我,不是我們。這是、這是有人、有人嫉妒、嫉妒陷害我們。」
她腦子裡一團糟,被抓包的羞恥感讓她來不及想清楚應該怎麼做,她抓起自己的包就往外跑。她不能承認,如果被林嵐抓到永星大隊去質問,那、那不知道多丟人呢……今年走不了關係就算了,大不了來年去公社活動。
郝麗茹後知後覺,也趕緊抓起來就跑,結果兩人跑到門口正好碰上騎車回來的韓青松。
於馨想趁著他什麼也不知道趕緊跑出去,猝不及防撞上自行車前輪摔在地上,兜里的東西骨碌碌滾了一地。
韓青松冷眉冷眼:「於馨,有人實名舉報你造謠中傷林嵐同志,亂搞男女關係。」他回頭吩咐韓青云:「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