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春節
第四十九章春節
一大早，顧蔓就被噼里啪啦的鞭炮聲吵響了，聽著院中傳來的孩子們的歡呼聲，顧蔓情不自禁露出一絲笑意。
她早早起來，一大家子人從早就就忙碌上了，顧老爺子把院里院外打掃的乾乾淨淨，顧老太帶著兩個兒媳婦和面，拌餡，擀餃子皮。
幾個小的跟著顧軍在院里撒歡，顧蔓端了麵糊，和顧洪生在門外貼對子。
「這樣好了嗎？」她踩著高高的凳子，手裡拿著一個大紅福字比對著。
「再往這邊一些……」
顧洪生正說著，就見顧茵穿的煥然一新從屋裡走出來。
她穿著新漿洗乾淨的棉襖，兩條大辮子梳的光溜溜的，辮梢上還扎著兩朵紅絨花。
「爸，我想去春敏家玩一會兒……」
喬春敏是顧茵同學，住在顧家屯下坡，得繞大半個村子才能過去。
「大過年的出去幹什麼？」顧洪生擰起眉頭，從顧茵出了那事後，他就沒讓她出過門。
「爸，我都在家憋了好些天了，你總不能一直不讓我出門吧？」顧茵嘟著嘴，表情可憐兮兮的。
顧洪生想了想道，「出去可以，但時間不能太長，中午就得回來！不許去找那小子……」
顧茵道，「知道了，爸，我走了啊。」
她高興的轉身就走，辮子在身前劃出一道俏皮弧線。
顧洪生嘆氣，閨女大了，他也不能事事管著她，只希望能儘快把大閨女嫁出去，讓她好好的過自己的日子。
貼完對子，顧洪生進屋了，顧蔓把撕下來的舊對聯正打算扔掉，遠處一個老人喊沖著她，「閨女，閨女，等一下。」
顧蔓回頭，就看到那老人氣喘吁吁的跑過來。
離的近了，她看清這老人渾身上下風塵僕僕，身上的衣服都破了幾個洞，臉上手上都黑漆漆的，臉上滿是皺紋，看著跟乞丐似的。
她以為老人想要飯，正打算進屋給他拿個饅頭，老人拽住她，抖著手從兜里摸出一張寸許大的黑白照片，啞著嗓子問，「閨女，俺就是問問你，見沒見過俺這小孫子？」
老人的一雙眼睛無比渾濁，此時卻滿含著希望看著她。
顧蔓接過照片，只瞅了一眼就驚訝的張大嘴。
上面是一個兩三歲的胖嘟嘟的男孩兒照片，穿著開襠褲，看著虎頭虎腦的，左眉心裡頭還有顆小痣。
這不是前段時間趙大姨來時，帶的那個男孩子嗎？當時趙大姨說是鄰居家的孩子。
顧蔓給他洗過臉，看的真真的。
顧蔓不動聲色的問道，「大爺，這是你啥人啊？」
老人一聽眼淚就下來了，粗糙的手掌抹著淚道，「我叫田富成，是下八鄉人，這是我小孫子田牛牛，在家門口玩的時候被拐走了……」
「俺從下八鄉一直找到這兒，我兒子兒媳婦也在周圍幾個村子里去找，別人家都高高興興的過年，我們一家子都出來找小孫子，我老伴都躺床上好些天了，說找不著孫子她也不活了……」
老大爺邊說邊哭，末了咬牙切齒的道，「這天殺的拐子，連這麼小的孩子也不放過，老天爺咋不降個雷劈死這些壞人喲……」
顧蔓整個驚呆了，如果這大爺說的是真的，那趙大姨豈不就是人販子？
但事情也不能光聽一面說，她想了想，道，「大爺，我確實見過這孩子……」
她話音還沒落，老大爺就一把拽住她，驚訝道，「真的閨女，你真的見過我小孫子？」
老大爺激動的聲音都帶著顫抖。
「我是見過長的這樣的一個孩子，被人抱著往趙家囤去了。」
顧蔓遲疑了一下，把老趙家的位置告訴了這老大爺，讓他過去找找。
趙大姨的那個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拐來的，她只能建議老大爺去認一認。
但如果真是拐的，說不定那孩子早被賣了。
老大爺千恩萬謝的走了，顧蔓心頭有些沉重。
其實她是有些懷疑趙大姨的，那天來時，她對那孩子並不好，只要哭就打！
而且孩子身上髒兮兮的，連手上有擦傷都沒人管。
哪個媽會捨得把孩子丟給別人帶啊，這麼想來，趙大姨的行為的確很可疑。
但如果她真是人拐子，那老趙家知不知道？
更或者，趙秀蓮知不知道？
顧蔓懷著心事，看趙秀蓮的目光也帶了幾分異樣。
趙秀蓮這兩天春風滿面，和顧洪生感情好了，她整個人眉梢眼角都帶了幾分春意，連帶著對顧蔓也寬容了幾分。
「這孩子，你盡瞅著我幹啥？今兒你奶包的大肉餡餃子多香，快吃！」趙秀蓮說著，竟反常的親手給顧蔓夾了幾個餃子。
「媽，咱們初二還上姥家去不？」顧蔓扒著餃子，慢吞吞的問。
「去，」趙秀蓮心裡一咯噔，生怕顧蔓知道了啥，忙笑道，「到時候咱們一家子都去。」
她轉頭看向顧洪生道，「到時候你就穿上那件藍褂子，顯得精神些。」
顧洪生還沒說話，顧茵就鼓著腮幫子道，「我可不去，誰愛去誰去！」
顧軍也道，「我也不去！姥怕我們吃他家糧食，連飯也不給我們做，去了得餓肚子！」
趙秀蓮滿臉尷尬，瞪了小兒子一眼，「就你話多，餃子都堵不住你的嘴！」
顧洪生道，「孩子們不去就不去吧，到時候咱們去就行了。」
趙秀蓮急了，「那哪兒成……」她已經跟大姐說好了要讓顧蔓和那王家大兒子相看。
「有啥不行的，往年不都這樣？」
顧洪生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說起來，也是老趙家行事太過份，說起來也是幾個孩子的親姥家，結果每次孩子們去，嫌孩子人多，連飯都不做，生怕吃了他家糧食。
顧洪生和趙秀蓮每次大包小包送了東西，連口水都喝不上就被趕回來，這一來一回要走二十多里山路，孩子們早餓的前心貼后心。
後來，幾個孩子就說啥也不去了。
趙秀蓮聽了，急的不行，磕巴道，「那幾年不是家裡太窮了么……反正這回咱一家人都去，我爹媽早說想孩子們了。」
這話也就騙鬼去吧，顧茵撇撇嘴，顧蔓也垂下眼皮沒吭聲。
顧洪生道，「那你問問孩子們，他們願意跟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