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退婚流
大多數情況下,男人的氣力比女人大,而女人的精細活兒做的比男人好。
但若是反過來,讓女人天天在碼頭上抗大包,讓男人天天宅在屋子裡繡花,這差距還會如此明顯嗎?
至少在武行中,的確如此。
若是一對男女的資質完全相同,練的又是同一種拳法。
若這拳法是打熬筋骨的外家拳術,那便是男人進步快。
但這套拳法若是專註於皮、肉二道的煉化,是內家拳法,那便是女人的拳術火候足。
武行世家,尤其是以內家拳為傳承的世家,女性高手層出不窮,單論數量,甚至還要超過男性。
所以薛家女人能頂半邊天,並非是一句空話,純粹是薛家女人能打,打出的名聲地位!
薛小沐這一踏腳,一鑽手,內家氣勁環聚手足,像是罡風漩渦,雖然沒有薛白氣震百尺、聚成風暴的霸道,但卻更加小巧狠辣。
薛家內家拳第七層,外附氣甲,內養強火,這女人年紀只有二十,已盡得其中精華。
面對這兇悍一擊,若是在黑山城時,戚籠怕是要以拳術與之周旋。
便是『須彌金山』證就,內外如一,內勁傷不了臟腑,戚籠以金身破敵,也要以攻制攻,說不定還要讓對方躲上兩招。
不過如今不一樣了,『神明』境界雖然只是初練,但已能鎮壓一切大武行體系下的拳術變化。
戚籠頭微微一抬,正好對上了薛小沐的眼神,只這麼輕輕一望,薛小沐便身形一震,甚至拿捏不住氣血,好似面前是一座巍峨巨山。
在這座巨山腳下,自己的任何招式、發勁、變化,都只是小孩般的把戲。
不是每個人都像薛白那般,有著一顆『至人之心』。
再退一步,一百個武人之中,都未必有一個能練出頂級內家境界。
沒有這兩者,在『神明』眼中,你練什麼拳都無用。
拳路的變化、勁力的變化、以及精神的變化,至少在精神世界中,戚籠已經半隻腳踩在巔峰上了。
武道再往上,就不是『武』,而是『道』。
所以在這十九叔的眼中,戚籠未卜先知的一踏步,便穿過層層勁風,單手一抓,便抓住了薛小沐潔白如玉的脖子,手掌猛的一抖,一身氣勁就被抖散,像是拎小雞仔一樣,把她拎了起來。
「貴客留手!」
十九叔面色大變,剛要出頭,戚籠眼神淡淡一望,就像是一座巨山直直向他推來。
一座大山迎面撞來是什麼感覺?
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那是萬中無一的。
十九叔心頭一抖,內勁一瀉,腳掌猛的陷入地面半尺,渾身毛孔綳不住,像燒開水壺一般,毛孔綳不住,白霧噴出周身三尺。
若是有人把一塊生肉放入其中,怕是立刻就燒熟了,這種氣血蒸出的霧氣可要比蒸籠強上百倍。
十九叔身子晃了晃,一屁股跌坐在地,面白如紙,戚籠一眼之下,竟把他這個內家拳高手盯的瀉了勁。
這可是武家大忌!
「你說說看,我這個單人獨寇,能寇幾何?」
戚籠一把把薛小沐拎到眼前,銳利的眼神如刀一般,直刺對方心房。
薛小沐心中劇顫,白皙如玉的皮膚上,竟然微微抖動著。
她在害怕!
「十九叔有事便走吧,這位小姑娘不是來檢測我的嗎,那便讓她檢測好了。」
語罷,戚籠手掌輕輕一松,幾乎同時,薛小沐身子一縮,猿猴翻身,直退三丈,面色戒備中帶著一絲驚恐。
「貴客,記住這裡是薛家——」
「十九叔先走吧。」薛小沐到底是薛家的天才,不像他一樣立刻喪失戰鬥力,深呼吸兩下,表情居然平靜了下來。
一身綠色武士服微微鼓起,外勁護身,薛小沐竟然在精神被攻破的下一刻,恢復了戰鬥力。
「檢測還未完成,對方是不是屍武人還要兩說,這爆發力,倒的確有幾分屍武人的架勢,不得不防。」薛小沐陰冷道。
「沐小姐,你——小心。」
十九叔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不敢惹火頭上的沐小姐,依言退了出去,雖然薛小沐一瞬間被對方所擒,但依照沐小姐的拳術水準,只要全力以赴,就算對方發瘋,應該也是能保住性命的。
而且在薛家的皇城殺薛家的人,對方應該沒那麼大膽子。
不知不覺間,戚籠在十九叔的心目中,已然豎立了不可戰勝的形象。
等一樓只剩二人時,戚籠才突然一笑,一改之前的霸道,倒了兩杯茶。
「沐姑娘坐,飲茶,剛剛多有冒犯,請見諒,不過相信姑娘能理解。」
薛小沐表情依舊嚴肅,甚至目光中還帶著一絲煞氣,她在薛家就以爭強好勝出名,在比武中打死打殘的拳師也不是一個兩個。
所以才有『毒藤蔓』的惡名。
如今受到這般侮辱,讓她不放在心上是不可能的。
她打心裡忌憚對方!
不過她最終還是收回了氣勁,走上前,坐在戚籠對面,一口將茶水飲盡,有些不服氣的道:
「天人合一,我薛家長輩也會。」
戚籠哈哈一笑:「我這可不是天人合一,而是天地合一,內家拳最多講方圓,而我這是天圓地方、皇天后土入我身,小姑娘,我們講的可不是一回事。」
薛小沐皺眉良久,也沒想明白對方話中意思,反而有些好奇道:「你怎知道我是被人派來的。」
「你若是敵人,怎會一開始就提醒我,薛家有人要害我。」
戚籠笑道:「沐姑娘,咱們開門見山吧,我要入藏經閣,看你薛家十幾代館藏的拳術秘籍,薛蔓蔓要多久才能安排妥當。」
「我的時間可不多了,她如果做不好,我可就要按照我的法子去做了。」
「當年破城之後,我原準備順道洗劫一把你們薛家的山莊,是給她面子才不這麼做的,她這面子可不是每一次都管用的。」
戚籠口氣極大,彷彿薛家這種武家大豪門,無數高手、家族軍隊,在他眼中都不值一提般。
偏偏薛小沐認為對方並不是在說謊。
若是在當年,九千強寇橫掃兩道,六大天王兵鋒所指,無可抵擋,他說這話,自無人敢質疑。
倒不是說薛家就一定擋不住對方的攻勢,只是與其冒著家破人亡的風險,不如捏著鼻子讓對方入閣一看。
反正看拳譜又掉不了一塊肉,她相信家族長輩會做出正確選擇的。
但如今對方單槍匹馬,又有什麼依仗?
想到這裡,薛小沐眼神都變了。
「你不會……真與蔓嬸娘有關係吧?」
戚籠手一抖,茶水都溢了出來,嘴角抽搐,這年頭手下無人,說實話都沒人信了。
以他『奉龍甲』狀態下,幾可比擬宗師的實力,真要強闖,他薛家有幾人能擋得住。
薛小沐見對方面色不對,趕緊換了話題,不過心中已經確定了某種想法——『似薛嬸娘這種女強人,果然也逃不脫男色誘惑啊。』
「嬸娘讓我告訴你,她會儘快運作,不過有個前提,那就是在這之前,你別殺人。」
「放心,我這幾年修身養性,已經收殺性了。」
不過看薛小沐忌憚的眼神,彷彿在看殺人成癮的大匪徒,明顯又是不信。
戚籠暗中嘆氣,這年頭,怎麼說什麼都沒人信呢。
「嬸娘讓你小心三個人,這三人之中,至少有一個人把你的消息泄露了出去。」
薛小沐頓了頓,「而且這三人的實力,都在我之上。」
「第一個,便是薛沉舟,半年前,他跟薛白斗過四場,兩勝兩敗;而且他爹是當年血練一脈的大長老,死於你手。」
「是嗎?」戚籠一臉問號。
「當年薛嬸娘讓你殺的第一個人。」
「哦~那個硬擋了我十幾刀的老傢伙啊,有印象。」
「第二個,薛繼武,族長的長子,這幾年很活躍,跟嬸娘爭族中財權,據說實力很強,不亞於族中幾大長老,不過我從未見他出手過。」
「恩。」
「還有一個,是薛家在海蠻道的支脈負責人,當年老族長的義子,叫薛文海。」
薛小沐猶豫了下,又道:「他妻子早亡,近來有續弦的想法,而續弦的對象——就是蔓嬸娘。」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許久。
「知道了。」
薛小沐重點強調:「你可別殺他。」
戚籠臉頰抽了抽,「知道了。」
「更別攛掇薛白殺他。」
聽說薛白這小子對他言聽計從,不得不防。
「……」
「我只對你們家族的拳譜感興趣,這種事就不用特意提了。」
可是看薛小沐的眼神,分明不信。
戚籠嘆了口氣,從良的匪徒沒人權啊。
「話已帶到,若是無事,我便走了,留太久會讓人起疑的。」
戚籠看了眼對方,突然道:「你跟薛蔓蔓,表面上的關係不好吧。」
若是表面關係好的話,也不會派她來傳信了。
但暗地裡必然極其信任。
「小時候,嬸娘給她那個笨兒子提過親,我當著眾人面拒絕了,並且罵他兒子是扶不起牆的白痴蠢貨。」
哦,退婚流啊。
只是,薛白不要面子的么。
似是看出戚籠所想,薛小沐不屑一笑,「薛白這小子,大概連臉面是什麼都不知道,他的面子值幾個錢,廢物利用一下唄。」
「……有道理。」
可憐的薛白,就這麼被他老娘賣了。
「你若是需要,我可以向他道歉。」薛小沐認真道。
如果戚籠真是薛白親爹的話,這麼說人兒子,的確是不合適——
「不用,」戚籠擺手,反正這小子面子又不值錢。
雖說老話有『莫欺少年窮』,但少年人要是蠢的話,那就真的沒救了。
畢竟窮是一時的事,而蠢是一輩子的事。
「做為回報,薛嬸娘支持我做下一任族長。」
「原來如此。」
戚籠看著對方離開,心道這倒是符合薛蔓蔓,包括那個小團體的作風——扶持女人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