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鶡後夫人
戚籠摸了摸下巴,念頭一動,手中戒指光芒一閃,雲氣匯聚,一個貌美女人從中走出,額面庄潔,一襲白衣,腳踏白雲,對戚籠盈盈一拜,露出半臀。
「月娘,見過主人。」
「幫我把那酒水撿來。」
「是的,主人。」
月娘精,狀若婦人,好淫色慾,多住泥神之體,人或入廟宇,見廟中女流之神貌端容凈,心生愛慕,忽至昏暮來宿以亂人者,乃奸神所得精化也——《神機鬼藏·神鬼篇》
並非所有鬼類都怕日光、懼陽氣,似神鬼這一類從泥胎神像中誕生出的鬼類,就完全沒這個困擾。
不過片刻,月娘駕雲飛來,粉面鼓鼓的,戚籠無語的摸出一個酒杯來,月娘嫵媚的看了戚籠一眼,美人捧杯,絲絲粘稠的酒水從嘴中流出,剩半杯。
在明妖皇后,百鬼夜行戒曾經有好幾位主人,無一例外,莖盡人亡。
「你回去吧。」
戚籠盯著酒杯半晌,只見那位司馬都督潑灑的酒水散發著濃郁的靈氣,似乎是一種仙家大葯,但他覺的沒那麼簡單。
鶡天冠這種前任山海域長都能封神,這位現任的副都督必定只強不弱。
「算了,帶回去再研究。」
戚籠騎著大鵝,落在侯府前,剛準備去敲門,便見門上彩光大亮,耀眼生輝,光芒閃過,小宛夫人的轎子消失不見。
戚籠面色微變,摸出一兩靈銀往後一丟,「還是老時間來接本侯。」
「謝將軍老爺賞,鵝鵝鵝鵝鵝鵝~~」
「只讓本侯夫人進去,卻不讓本侯進門,這是下馬威啊。」
戚籠自言自語,徑直走到門口,指節發勁,虎豹雷音敲門,頓時響聲如雷,如古廟鐘響,一聲高過一聲。
「保侯拜見義父義母,請長輩開門。」
「四哥莫急,馬上就來了,」一道聲音從天上,而不是門內響起。
戚籠猛然抬頭,只見烏雲滾滾,狂風浪卷,厚密的雲層如同疾風走馬,遮住太陽,朝他匯聚。
「啊,四哥小心,我幫乾爹調理風水,你可別亂動,壞了陣勢可就麻煩大了!」
戚籠看著還在『嗡嗡』作響的正門,又看向天空上的烏雲,只感覺心中一萬頭羊駝爬過,剎那間,粗大的雷光從天而降,於戚籠身前轟然炸裂。
「四哥,你沒事吧!」簡蛹慌張的打開門,就看到了一個被電光炸的焦黑的人影,嘴巴張開,一團黑氣吐出。
「四哥!四哥!四哥四哥四哥——」
「老子還沒死!」
戚籠渾身一抖,把電焦的黑皮甩掉,冷冷道:「老十六,你故意的?」
到宗師之境,普通雷光最多輕傷,已經無法致命了。
簡蛹連忙一臉委屈,「這哪能呢,四哥,我怎麼可能預料到你會用雷音敲門,義父門前,誰能有這個膽子!」
戚籠面無表情的打量著對方,直到把對方打量的心頭生毛,才緩緩道:「好了,走吧。」
簡蛹暗中鬆了口氣,心道:『總算搞定了,義母說要給四哥找點小麻煩,鬼知道什麼麻煩才叫小麻煩,再說了,這可是四哥!一怒就暴起殺人的四哥,還是在侯府門口做點小手腳比較安全——』
「我最近脾氣好多了,」『薛保侯』突然道。
「哦?哦!是嗎,四哥,那很好啊,」簡蛹先是一愣,然後心更慌了,剛剛的心聲難道被他聽到了,這怎麼可能?
戚籠走進正殿,十幾道視線同時射了過來,詭異的安靜了片刻,問候聲才接連響起。
「四哥。」
「老四,回來啦。」
「四哥,一年多不見,壯實了不少嘛。」
「嘿嘿,關內有什麼樂子啊?讓咱們四哥都捨不得回來了。」
戚籠平靜的點頭客套,把『薛保侯』的記憶與眼前人對號入座,然後不由感慨,這侯副都督收義子的水準真高,十六個人中,有一半都是宗師,剩下的一半,也擔任某種重要神職,氣息強大。
「義父今日不在?」
「恩,義父去參加七府大會了,應該要晚一些時間才會歸來。」
「原來如此。」
不少人驚訝發現,薛保侯雖然還像是以前那般冷冰冰,但卻不像過去那般見人就咬了。
怪不得都說苦難能磨練人,像關內這種這又苦又爛的地界兒,連薛保侯這種人的火氣都磨平了么。
「夫人到!」
成片的奴僕下跪,紅煙繞和趙小宛一左一右,攙扶著一位身穿灰衣長裙、頭頂黑風冠的美婦,尖眉戾眼,一張冷臉子刮下來,令人望而生畏。
「見過義母!」
無論是宗師,還是一方大員,都老老實實的跪地行禮,不僅因為對方的身份,還有對方展現出的氣勢,像是直面神獸帶來的恐怖威壓。
戚籠無奈之下,照葫蘆畫瓢,微微一屈就站了起來,同時眼中魔光一閃,悄悄打量著這位『義母』。
只見她渾身上下燃燒著洶洶神火,火焰的性狀像是不同的鳥類,同時,背後神光像是孔雀開屏一般,沒有眼珠圖案,而是由數千種不同鳥羽組成,散發著不同的神性光芒。
鶡氏鳥后!
其中一根鳥羽忽然燃燒起金火,戚籠忽然感覺體內魔氣要被察覺,佛光一閃,金身塑體,封閉了所有氣息。
彷彿是錯覺,鶡後夫人朝他這邊掃了一眼。
「都是自家人,又是家宴,就不要客套了,都坐吧。」
『剛剛那根羽毛上散發的濃烈神性,是那一位?』
金翅大鵬鳥的意念給予了肯定的答案。
『居然真是,』戚籠眼一縮,「鳳凰羽。」
小宛夫人順著戚籠邊上坐下,借著倒酒之際,小聲道:「昨日糜靈來找茬,是七妹的安排。」
「你怎麼知道?」
「侯爺,女人間的鬥法,大多時間,是不需要證據的。」
「唔,有道理。」
戚籠掃了一眼不遠處的『七妹』,這個艷美的紅衣女人朝他遙遙舉杯,嫵媚一笑。
在場之中,只有兩個人他看不透。
一個是她,還有一個,是坐在戚籠對面的,一直沉默寡言的男子。
六弟、楊相,七妹、紅煙繞。
藉助佛心種魔大法的感應,他有五成把握可以確定,七妹煉就了金丹!
至於六弟楊相,他卻一點都感應不到對方的人氣,睜眼看,對方是人,眼睛閉上,對方就消失了。
「夫人,本侯那位六弟,怎麼一直不講話?」戚籠附耳道。
小宛夫人愣了下,表情古怪的解釋:「侯爺你忘了嗎?六弟他是啞巴啊。」
「……」
居高臨下的鶡後夫人目光一掃,看見交頭接耳的薛氏夫婦,眉頭一皺,淡淡道:「保侯,過來。」
戚籠起身,恭謹的走到對方面前,頓時,歡笑聲漸漸止住,這次家宴,大家心知肚明,多半是為了這位四哥舉辦的。
「你在關外抓的那條小蛇,給妾身看看。」
『薛保侯』面無表情:「是,乾娘。」
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戚籠手掌按住地面,剎那間,在場所有人都感受到風水之氣發生巨大的變化,一條巨大的、鱗角具現的龍影顯出,並在地下緩緩遊走,游到哪個人腳下,那個人便嚇的毛髮倒豎,彷彿有巨物在黑暗中窺視,而那些丫鬟僕人,更是嚇的寸骨皆軟,跌坐在地,湯菜灑了滿地。
無怪乎眾人這麼失態,戚籠得到的是一條完整的龍脈,所以龍脈帶來的威壓也是完整的,而龍脈號稱是『起於天勢、伏於地脈』,天然就具有難以抵抗的氣勢,一經放出,在這小小的空間里,像是把所有空氣都抽干,再在每個人頭頂上放上萬斤重物。
難以抵抗!
而在場之中,唯一對龍脈無感的,便是坐在主位上的鶡後夫人,她背後的神光鳥羽,有好幾道展現出的光芒,完全不遜於龍脈。
半神?不大像。
真神?不可能,至少在現在,真神是無法降臨現實的。
戚籠猜測有兩種可能,一個是封神榜,還有一個上古神獸血脈,不是一二次蛻變的那種,是完整版的上古血脈。
「這條小蛇給你養的不錯,收回來吧。」鶡後夫人開口道,聽不出是什麼語氣。
雖然有所預料,但當戚籠放出龍脈后,這些義子義女們,還是相當激動。
「果然是龍脈!」
「這麼說,四哥有那種可能了?」
「風水至寶,不同凡響!」
在關外,龍脈不是秘聞,相反,基本上所有人都明白此物的作用,甚至各方勢力還在秘密搜尋此物,而每座督護府都會給予高額的懸賞,但卻很少有人真正到手過。
似乎有一個極其隱秘的勢力,將所有已誕生、將要誕生的龍脈,全部囊括其中。
明面上的龍脈之子幾乎沒有。
不,現在有了,就是眼前的薛保侯。
鶡後夫人忽然看向門口,淡淡道:「來的有些晚啊,十三。」
「是,義母,主要是接人來晚了。」
「夫人,冒昧前來,還請不要見怪。」另一道聲音像是骨頭摩擦著骨頭,十分尖銳。
「無事,白骨神將到來,本府自然是歡迎的。」
戚籠感受到兩股近乎實質化的視線,毫不掩飾的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