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色界斗魔王
「不信眾生有經妙法,不信眾生無我寂滅,不信眾生等大乘法,不信眾生不生不滅,不信眾生心如大海,不信眾生等天尊行,不信眾生為大空聚。」
「如是不信,即得重病,生入閻獄,死入閻獄,行入閻獄,住入閻獄,坐入閻獄,卧入閻獄,食入閻獄,息入閻獄。」
「無法可修,無法可學,無法可得,無法可受,究竟清浄。」
「直面本心即是道場!」
「道場即是魔場,魔場即是本心本域。」
伴隨著或零散、或正直、或扭曲的佛音念唱,三道虛影之中,佛影率先爆開,在幾十座風水煞陣之中化作光明世界,佛光熠熠,天落金花,地生菩提,無數佛子、羅漢、菩薩、天龍八部等幻影相繼出現。
魔影在僵持片刻,也爆裂開來,不過不是佛光世界,而是重重疊疊的人影。填滿了虛空佛境,又像是一點不在虛空之中。
天魔復顯大身,廣大無數,遍滿虛空,間隙無容。忽復身小,細如微塵。
其細看之,諸大鬼王、夜叉羅剎、諸方人鬼,時隱時現——《佛經·未來劫》
佛經中有這麼一個隱喻,便是在未來佛現世之際,佛魔於廟中辯法,最後佛住魔走,而魔,也就是波旬,留下的最後一段話是:
有石似段肉,餓鳥來欲食;
彼作軟美想,欲以補飢虛;
竟不得其味,折嘴而騰虛。
我今猶如鳥,瞿曇如石生;
不入愧而去,猶鳥陵虛逝。
內心懷愁毒,即彼沒不現。』
所以,最終走的是佛,還是魔?
而戚籠強行將佛魔在未來融為一體,融合的到底是佛?還是披著佛皮的魔?
『最後便是佛魔皆殺,真空無我,只是半神級別的真空殺道,能不能藉助真空之意,誅魔殺佛?』
戚籠背後的一道殺神幻影似崩似合,卻始終沒有完全融入其中,而佛域受此影響,也顯出了種種詭異幻象,佛身上長滿了屍毛,菩薩笑容滿臉的臉上,流下了詭異的血淚,忿怒明王腦後,長了一張奸笑的鬼臉,不動明王座下,是滿場飛奔的腳丫子。
「無空有空,無色有色,無無有無,有有無有,終始暗昧,不能自明,畢竟迷惑。」
戚籠滿頭大汗,臉頰抽搐,牙根子都顯露出來,像是狼齜牙的模樣,雙手做握刀狀,眼中惡氣一閃,猛然暴喝。
「殺人刀子,橫拈倒舉。逢佛殺佛,逢魔殺魔!」
無形的刀光如電閃雷鳴,瞬息之間,抹過一個個詭異佛影的脖子,最後一道刀光一閃,抹開了自己的脖子。
戚籠感覺肉身開裂了,一個真正的『自我』從肉體凡胎之中脫出,同樣,眼前的實相,無論是花草樹木,還是天空、大地、山河、人影,都在迅速『解開』。
就像是一團團毛線,找到了線頭,然後不斷往外抽。
等『本我』徹底從肉殼中走出,沒有山,沒有海,沒有一切顏色,有的,只是一條條線,所有的光怪陸離全部被抽掉,有的,只是各種淺淺的線。
『佛家的色空!』
一切有形質,且能感應到的東西叫『色』;生老病死、新舊交替、剎那生滅的最後結果是空,過程也是空。
所以才叫做色不異空,空不異色;又謂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這已經超出了欲界的範疇,達到了色界的邊緣。
戚籠心念一動,撥動了自己腳下的一根線,然後剎那間,他彷彿穿越虛空,看到了兩道人影,正在與一尊蓋世魔王決鬥,打的天地變色,日月無光,一座座城池毀滅。
而且這些城池,似乎還不在武平督護府中。
其中一個人好像少了一隻手,另外一道戰意盎然的面孔顯露出來,是自己。
看到了『戚籠』的臉,一切幻象瞬間消失。
『色空合一,腳下的,原來是時間線。』
戚籠再一次波動自己的線,然後,他又看到了另一副畫面。
那是在一處類似天坑的所在,無邊的大地乾旱且滿是裂紋,裂紋之中,是無數燃燒著火焰的粗鏈,隨著鎖鏈轉動,鏈條上的黑火漸漸化開,化作熱量,融入其中。
一人渾身鮮血,半跪於地,腦袋低垂,血液像是岩漿一樣不斷溢出,青煙滾滾間,一條鎖鏈猛然從地底鑽出,插入他的心臟,而另一道人影踩著他的腦袋,手探入體內,在拔他的脊椎。
此人冷岩一樣的面孔彷彿亘古不變,滿頭幽發緩緩起浮,彰顯著恐怖的霸道,拔出的脊椎上層層鱗片,上印山川河流、文耕武戈,正是龍脈。
然而龍脈的反撲在此人的手掌之下,全部煙消雲散,對方漆黑的指甲上,有著瞑而晦的龍紋,彷彿蘊含著一個世界的力量,硬生生擋住了龍脈的反擊。
天空之上,不周巴掌大的小扇子打開,遮住面孔,眼神閃爍,看不出什麼表情。
龍首、龍角、龍爪、龍鱗、龍筋、龍尾、龍眼、龍髓,具顯現在這條龍脊之上,滾滾龍氣幾無窮盡,然而隨著那帝王一樣的男子猛的一抽,血淋淋的龍脊被硬生生抽了出來,那團爛肉一樣的男子砸落在地,面孔朝戚籠的方向轉出,露出慘白突起的眼珠。
『他』,正是戚籠!
看見『自己』的面孔,場景回溯,這條時間線又一次平息了顫動!
戚籠愣了半晌,才回過神來。
『龍脈被奪,我死了?』
那個男人是——燭九幽!
他怎麼真身下凡的?
黑火、鎖鏈、乾枯的大地,焚神戾焰被那鎖鏈給封印了?
「看到沒有,你在未來會死,所以與其死在未來,不如現在就死在本王的手上。」
頭戴琉璃冠冕的魔王出現了,氣勢恢宏而恐怖,沒有任何廢話,纖細蒼白的五根手指微微一揚,色界之中,無數道虛線憑空而生,向戚籠撞來。
不用感應,戚籠就知道,這一道道時間線中,都蘊含著慾海里難以想象的恐怖,一旦被捲入其中,便是六根被污,魂消魄散的下場。
『無我無間,無間無我。』
戚籠心念一動,身影瞬間消失,並在下一瞬間,出現在波旬身後,嘴巴一張,一道恆河流沙般的佛光直擊對方腦後。
「未來渡!」
在色界之中,只有純粹的意境交鋒,而戚籠的『未來佛』,正是這魔王的剋星。
佛光撞在魔王的後腦勺上,直接把對方的腦袋轟爆掉,炸成漫天水液。
戚籠心頭忽然一縮,原來是一滴水落在了他的肩上,頓時感覺辛酸苦辣、諸般幻象,一齊襲來。
那一滴水像是沁在白紙上的墨汁,迅速化開。
「你怎能逃出我手。」
耳邊魔音一閃,戚籠眼角一抽,毫不猶豫的以身化佛光,出現在未來,然而剛剛現身,精神便一陣恍惚,各種光怪陸離的畫面出現,攪的自己意識散亂。
「未來可以改變,但是過去還是過去。」
同一條時間線上,另一個『戚籠』過去走了出來,眼神之中,是琉璃變化的諸般魔光。
『麻煩了,這魔王的業位遠高於我,一旦被祂在時間線上追上,我必死無疑,這三成的死亡概率原來是應在這兒,得快點找到『老祖宗』的所在,然後離開這裡。』
心念一動,戚籠意識便穿越層層色空幻象,去尋找『老祖宗』的蹤影,然而在這過程中,他的面孔一會兒變成女人,一會兒變成老人,又或者突然長出了多餘的手腳器官,或是增加了無數負面的情緒,又或者是各種真假難辨的記憶。
波旬在改變過去,影響未來。
在這種種衝擊下,饒是戚籠意志堅定似鐵,意識也不由混淆起來,彷彿有無數個『我』在自相殘殺,腦海中的記憶無限的擴大。
心如鐵石,不懼外物,尤困自我。
背後的腳步聲再一次響起,越來越響。
而就在這個危險關頭,一道熟悉的腔調再一次響起,似歌似謠,飄渺自在,還有那熟悉的鴨子『嘎嘎』聲。
「六欲原從暗裡來,相牽鬼道可哀哉。君還會得悲歌意,束盡群妖道眼開。」
一種莫名感悟從心底湧出,戚籠雙眼頓時一清,腳下線條也鮮明起來。
然後腔調一變,變的慷慨激昂、壯懷激烈,像是一個勇士從西山跨白虎以歸家,戰退強魔,元神複位。
「人言此界極難度,我道色塵容易消。但使自家心似鐵,重教爐鑄火來燒。」
戚籠的心頭,忽然多了一篇複雜深奧的道家文字,文字一瞬間投入記憶之中,化作一團三色火焰,無數恐怖的畫面和真假難辨的記憶經火一燒,如積雪消融,統統消失不見。
「三味真火!下界道人,你敢壞本王的好事!」
波旬的聲音變的恐怖而扭曲,而鴨子『嘎嘎』的笑聲也響了起來。
「非也,非也,我道家大事還要落在此人身上,還望魔王手下留情,放下屠刀,專心對付禿驢。」
戚籠意識猛然闖入一片佛光普照的地方,一座座佛塔此起彼伏,佛光越來越強,背後的魔影也越來越暗,終於,戚籠意識闖入了一座佛塔之中。
老祖宗正無聊的翹著二郎腿,磕著瓜子,懶洋洋的打了個哈切,突然美眸一亮。
「恩?我孫子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