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餘波
大千世界，一座連穿三大洞天的奇高山峰之頂，一個身材矮小、面目發青的老翁看向蕩漾的元氣虛空，嘿嘿一笑，自言自語。
「都要趕著天帝降生前做事嗎？還是說，這一次誕生的天帝與過去不一樣，連你們都無法肯定，又或者說，五帝之中，有哪一位想要鳩佔鵲巢，成為至尊？」
而在唐國長安城，一個面目普通，但雙眼炯炯有神的中年漢子正在煮麵——燒鍋、下水、抄面，放下兩根青菜，還端了一小碟燈影牛肉，艱難的走入屋內，等把碗碟安穩的放入桌面才鬆了一口氣。
「吃飯了。」
「擦擦汗。」
這漢子的婆娘卻是柔美，放下縫製的外襯，先是摸出一個汗巾，給漢子擦了擦，才笑道：
「這一次在家裡準備待多久？」
「待不了多久，」漢子一邊大口吃面，一邊含糊不清道：「上面人的手腳不幹凈，留了些東西，我恐怕又要走一趟了。」
「唉~」那婆娘嘆了口氣，柳眉顰著，道：「你說兩界都分了，上面那些人都已經長生不老了，怎麼還想著惹是生非呢。」
「唔，這牛肉不錯，等我下次回來，你再給我切個半斤，算了，二兩就行，這才半年，長安城的物價怎麼又漲了。」
漢子發了句牢騷，才道：「這當神仙啊，就跟當官沒兩樣，地位低的想往上爬，那地位高的呢，又想維持身份，就算讓這些人當了天帝，恐怕還想著永生不死，這世上的好事給他們佔了九成，他們卻還想著把那最後一成也拿走，神仙都是人做的，這話其實不對，正經人誰當神仙啊，那神仙都是不正經的人當的。」
婆娘撲哧一笑，接話道：「你小兒子可是心心念念要當神仙呢，還要做排名靠前的那種。」
「這不正經的性子一看就是他娘教的。」
見自家婆娘柳眉倒豎，漢子訕訕一笑，三嘴兩嘴將麵條划完，然後抹了一把嘴唇，提起用來晾衣服的那口黃銅破劍，甩了甩水，劍身上露出一行字跡。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
字跡力透劍身，雄渾古樸，與照燈籠手上那口霸道無雙的黑劍恰恰相反；但毫無疑問，這也是一口人皇劍。
「走了。」
「你小心點，」這婆娘倚在門口，擔心的看著對方破空而去。
……
「怎麼回事，就算是真神也無法侵入我的精神世界，這股黑暗卻好像視我的精神屏障於無物一般。」
戚籠面色一變，只見黑色渲染了天空，然後緩緩下沉，每下沉一丈，精神意念便被奪舍了一部分。
『域外魔頭，不，這股力量比起域外魔頭要強大千百倍，充斥著帝王霸氣，好似天意本身，這感覺是——天帝！？』
不管是不是天帝，戚籠都不可能任由對方侵蝕自己的精神意念，雙手輕輕一合，五指岔開，輕輕一劃，海面開裂，一根上古神柱分海而出，直直撞在黑暗天空之上。
戚籠瞬間面色通紅，這具精神分身當即炸開，感覺自己受到了無量量的恐怖。
『我滴乖乖，這感覺老爺熟悉啊，當年老爺在上古撐天幾十萬載，日夜勞苦，感受的就是這種壓力。』
『別廢話了，助我一臂之力，不然你我皆亡。』
『好嘞！』
隨即柱身金光大亮，四條粗大龍影順著柱身咆哮而出，犄天、撐天龍最為兇悍，可惜碰上了剋星，沒爬到一半便就分裂開來，分成十條蛟龍，這些蛟龍繼續上爬，不過十丈，就又因為重壓分裂成百條蛟虯，然後頂著壓力進一步分裂。
饒是如此，四條龍脈也只是讓黑暗蔓延的速度慢上了一絲絲，但依舊無法抵擋。
不過戚籠也發現了，這股黑暗似乎並不是針對自己來的，自己只是被餘波波及，真正的目標，應該是另有其人。
……
黑暗籠罩天帝，夢寐也只能沉睡。
七重夜境直面黑帝意志，其狀態比起戚籠更差，一層又一層夢境潰散，當所有夢境都消失之時，便是七夜真人身殞之刻。
黑暗之中，似乎只自己與黑帝二人，頂著難以想象的壓力，七夜真人艱難道：「不知陛下想要什麼？」
「朕想要的，你不是知道嗎？」
七夜真人的五官像是融蠟一般溶解，不過聲音依舊傳出，「在下不懂！」
黑帝不再開口，七夜真人的渾身都開始融化起來，七重分身，一同化去。
「好了，你不就是想要見我嘛，欺負小兒輩算什麼，」一道慵懶的聲音響起，模糊的神影突然從七夜腦後浮出，懶洋洋道。
黑暗中的天帝沉默片刻，忽然微微躬身，開口道：「大姐。」
「有屁放。」
「二哥還有四百八十年就出來了，你看，我們是不是找機會聚一聚？」
「呵呵，你二哥他的意志都沒復甦，使者倒是來個不休，倒也是稀奇，奇了怪了，這到底是他想要來，還是有人借著他的名義搞事？」
黑帝沉默片刻，道：「創世的那一批，已經多多少少有所發覺了。」
「這些人多半經歷過先天五太的演化，雖然表面上放棄了先天大道的掌控權，其實暗地裡誰不把控著一條、數條先天大道，很正常。」
女人冷笑一聲，道：「但發現了又怎樣，發現老二不是上古坐著的那一位，便就放棄這大千世界唯一一次圓滿的機會？怎麼可能，他們若真這麼忠心，當年我們也下不來。」
「我的意思是，只有大姐能勸住二哥，能不能——」
「哦？看來你也當了誰的說客了？你大哥稟大破滅之念而生，誰又能說動他，他一旦出世，大清洗絕對難免，讓上面那些人死了這條心吧，出來混的，遲早都是要還的。」
「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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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壓力，難以想象的壓力，天柱被硬生生壓穿海面，一節節撕裂海底，然後捅穿下去，一條條燒焦的龍屍漂浮在海面上，放眼望去，密密麻麻。
黑暗，距離海面，僅有四尺。
餘波，或者說，餘波的餘波，就把之前還不可一世的四龍之主逼到生死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