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天命無情

  劍仙、龍庭、百靈子弟子，宴席之上，三方人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氣氛很是詭異。


  自入席后，離紅靈握著劍柄的手就沒放開過，同樣，虛仙君、齊大姑、雪魄道人、李淳罡，表情都有一絲絲凝重，在場唯一不變的，便是戚籠和陽道人，陽道人胡吃海塞，時不時的跟戚籠飲酒，而且是對壺灌，很快二人腳下便多了十幾個酒壺。


  虛仙君時不時的上來敬酒，言語之謙卑，像是戚籠的下屬。


  而戚籠則一臉平淡，似乎劍仙也好，龍庭也罷，都不能讓他的情緒產生一絲一毫的波動。


  事實上也是如此，在外人眼中，他只是剛剛晉陞的真神，在場之中最弱，但事實上，除了深不可測的陽道人外，他便是場中最強，天人兩道的力量融入建木大道中，導致他的力量提升到一種恐怖的層次，恐怕只有凝結道果的真神才能媲美。


  在一種奇妙的氣氛中，宴席漸漸瀕臨尾聲。


  「嗯？」戚籠突然抬頭，望向西邊。


  而陽道人頭也不抬道：「你又來客人了？」


  「來人不善，怕是惡客啊。」


  其它幾位真神都有些茫然，在他們的感應中，整個夜之都，包括半個夜晝國，都沒有其它強大的氣息出現。


  然而下一刻，一道陰險詭異的笑聲突然從空中響起。


  「嘿嘿嘿嘿，聽說有小兒輩最近晉陞真神，想必便是這一位了，本道人來也沒帶什麼禮物，這千隻鳳鳥不錯，就借花獻佛，送到我家洞府中養上個幾百年，再送還給主人好了。」


  夜晝國天色一暗，只見恐怖的西極元磁一瞬間鋪滿了整個天空，一道又一道漩渦顯出，將鳳鳥吸攝。


  『後天洞極元磁神光，西極道人！』


  這位洞天慣犯居然在這宴席將近結束時動手，而且完全不在乎龍庭的恐怖名聲。


  千隻上古血脈的鳳鳥，也只有龍庭這一類與上古有千絲萬縷關係的龐然大物才拿的出來。


  虛星君眉目一寒，二十八角司星君，每一個都是惡名昭著的存在，征服了無數小千世界，與道佛魔三教真神斗過無數次，對戚籠恭謹是一回事，但別人敢打他的主意，那便是另一碼事了。


  「安心，在我的地盤，沒人能夠偷你的東西。」


  戚籠話音一落，強大的真神領域便鋪展開來，無邊無際的磁場風暴覆蓋整個天地。


  兩股磁場的力量瘋狂撞在一起，造成大片的虛空扭曲、五行紊亂。


  「咦，小兒輩手段不錯。」


  西極道人輕咦一聲，他本來是不打算來的，但本著賊不走空的精神，還是毅然決然來了，畢竟在他心目中，一個新晉陞、連大洞天都沒開啟的真神，自然任由他予取予奪。


  卻沒想到對方在磁場的掌控，居然不遜於自己。


  『就算是那隻夜晝小龍晉陞真神，也無非是這個層次了吧。』


  不過他也沒有多在意，他合道的後天兩極大道是所有磁場大道的祖宗，雙手一撮，後天洞極元磁神光灑下，像是一條七彩神龍，順著磁場的變化輕而易舉的破開了空間，便就要捆著那一千隻鳳鳥離開。


  然而一陣怪異的簫聲讓他精神微微一盪，而等反應過來之時，便見一根青木迎風便漲，樹根樹須瘋了一般鋪天蓋地般生長，所過之處，磁場居然被其吸攝一空，那『七彩神龍』撞在樹身上，一陣天搖地晃之後，同樣被其吞噬一空。


  『這是什麼鬼！』


  西極道人暗罵一聲，轉身便走，一向無往不利的後天洞極元磁神光居然被克制住了，讓他下意識的慌張了起來。


  「來都來了，不如下去喝一杯。」


  虛空一陣蕩漾，一道人影轉出，笑眯眯的道了一聲，然後一拳轟出，一股天地破碎的拳意轟面而來，天地元磁受其影響，一股化作清氣向上，一股化作濁氣下降，拳意直接轟入西極道人的大道本源，那是一團紫青二色的巨大磁團，一道道幻影深入其中，看其模樣，已然與大道深度合一，距離突破三劫，凝結道果已然不遠。


  後天兩極大道本源中的西極道人猛然睜眼，暗道一聲糟糕，居然被人打到老家來了，好在他家底豐厚，念頭一動，本源大道中，三四件防禦性的真神法寶飛出，擋向這股恐怖的力量。


  戚籠手指抖動了下，目光下移，突然看到了陽道人的視線，笑了笑，便沒有再施手段，而是繼續一拳轟出。


  天空中猛然爆出一道巨大的氣團，所過之處，虛空像是玻璃摔碎一般寸寸崩裂，而一道人影在慘叫聲中，被一拳打入烏雲之中。


  這般場景，似乎是在鍾吾界發生過一次。


  李淳罡豁然色變，而雪魄老道更是眼角一抽，心道辛虧老夫沒有挑釁對方，不然被打飛的，恐怕便是老夫了。


  「真是兇悍啊，」齊大姑感慨，心道單憑力量，恐怕自己都未必比的上對方了，也不知道這傢伙是怎麼煉的。


  西極道人惡名昭著，雖然並不以殺伐之力見長，但是他那手後天洞極元磁神光能刷萬物，任何大道層面的破綻只要被其一卷，便就會漏出，在場之中，除了劍仙領袖陽道人，沒人敢說一定能鎮壓住這位貫偷，沒想到會被一拳捶飛。


  『上古神魔之力？』


  虛星君更是心中大震，作為壓箱底的手段，龍庭中人其實多多少少掌握著一部分神魔之力，只不過像戚籠這般信手拈來卻是怎麼也做不到；他們的神軀無法長時間承受這種程度的力量爆發。


  『莫非這一位是上古某位大人物轉世，不然為什麼總軍師會特意讓我去給人送禮？』


  虛星君越想越覺的有理，在其心目中，戚籠越發的深不可測起來。


  其實這般想也沒錯就是了。


  「咦？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戚籠站在虛空之中，往向西方，西極道人正瘋狂往西邊逃遁，然而他沒有注意到，天空之上，忽然雷雲大作，層層疊疊的紫黑色雷雲從天而降，西極道人一頭撞入其中。


  「咦？」


  陽道人終於抬起來頭，手上的鹵豬頭還剩一半。


  離紅靈雖然羞於與他為伍，但還是忍不住問：「怎麼了？」


  陽道人擦了擦嘴，目光眯了眯：「上界來客。」


  那團紫黑色雷雲霸道程度不亞於戚籠，而且比起戚籠更加沒有顧忌，雷劫層次的雷雲包裹之下，三十六種先天雷光瘋狂的掃向雲層中人。


  那是先天雷雲，後天大道完全無用。


  雪韻寒愣了一下，雖然那股雷光恐怖到極點，但是她卻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你客人？」不知何時，陽道人出現在戚籠的身邊，問。


  「不是客人，算是熟人，」戚籠頓了頓，道：「而且對方也不是為了我來的。」


  眼神掃了一眼雪魄道人，道：「他跟你們劍仙一脈交好，看你怎麼選了。」


  陽道人大為頭痛，「這個重要關口，總是出現這樣的事。」


  「宴席吃的差不多了，讓人走吧，再不走，接下來就得吃鴻門宴了。」


  夜小雪面色微變，連忙安排人離開，聽皇兄的口氣，接下來怕是要發生真神層面的鬥爭了。


  「各位，酒足飯飽，我們撤退了。」


  齊大姑一拱手，提著戴小強的小腿便化作一道遁光遁走，東華山祖訓，跟賺錢無關的破事，能不沾，便不沾。


  陽道人捂額頭疼，戚籠看向天空，面無表情，李淳罡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欲言又止。


  只有雪魄老道，依舊不知道什麼情況，不過他也能感應到，一股龐大的氣息在靠近，這股氣息與雷電相關，而且是真神層次。


  『這小子的人脈這麼好？居然又來了一尊真神？』


  然而他面色也漸漸有了變化，因為在這股氣息之中，他感受到了不加掩飾的殺意。


  殺誰？


  戚籠，這貌似是最有可能的，但看對方的表情，卻又不像。


  陽道人？整個大千世界，應該沒有能殺死這一位的存在了。


  李淳罡，也不大可能。


  難道是自己？

  雪魄老道眼角一抽，濃郁的電漿將青銅大門腐蝕，一道高大、肌肉紋路全是雷紋的光頭人影走過來。


  他手上提著一顆染血人頭，那是西極道人的人頭。


  「師弟！」雪韻寒驚呼。


  「是你這個叛徒！」


  陽道人眼中閃爍出一道金色的劍影，恍惚間，他彷彿看到了無邊無際的天地怨恨，從開天闢地到如今，早已接近沸騰，因果剪不斷、扯還亂，而眼前這人，便是這股怨恨的延伸。


  「和尚有一種說法我很贊同，以殺止殺，終究殺不勝殺，」陽道人擋在他的面前，耐心道：「或許會有更好的法子。」


  天命子看向陽道人，從那股堪比上古劍仙的劍意中，看到了一股遊離的仙意。


  「下界遊仙，你想擋天罰？」


  離紅靈上前一步，卻被陽道人按住，陽道人手一翻，人皇劍上，『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這十個字時明時暗，過了許久，陽道人才長嘆一聲。


  「欲行大義，恐怕我不得不成為一個不仁不義之輩。」


  他嘆息的不只是這件事，在未來，必然會更多的人擋在他的面前，這些人有他的師長、師兄弟、甚至是親人。


  這只是一個開端。


  天命子直接走過陽道人，走到雪魄道人面前，口音嚴厲，不似人聲，道：「下界修士雪魄真人，破壞天條，以惡法避劫，其罪可誅。」


  雪魄道人面色大變，退了幾步，不可置通道：「你到底是誰？」


  「其罪當誅，其罰，轟散三魂七魄，不入輪迴。」


  天命子身上閃爍著恐怖的雷光，同時天上烏雲匯聚，恐怖的天劫居然隨其一念之間，天然形成了。


  虛仙君面色一變，脫口道：「上古雷劫化身！？」


  雪魄道人退了幾步，面色突然一變，怪笑道：「這世上這般做的遠不止我一人，過去很多，上古更多，要不我的牌子是怎麼來的，你殺我一個，能殺死所有人嗎？」


  天命子不答，回應他的，只是一道洶湧的雷光，光芒一閃，整座大殿轟然碎裂。


  雪魄道人直接捨棄了軀殼，元神出竅，化作一尊冰雪道人，虛空中無數冰晶凝成，然後鋪天蓋地掃向對方，每一塊冰晶便是一道劍影。


  同時雪魂珠和天光劍先後出世，人劍合一，神珠在前，居然不戰而逃。


  天命子緊隨其後，化作一道洶湧雷光，同時天劫受其影響，一道道恐怖的罰惡天雷從天而降，劈向元神。


  而由精氣神聚，幾乎沒有天地的元神法相被這股雷電沾身，表面就像是燙傷的人皮，鼓起了無數的血泡。


  『雪魄道人死定了。』


  這是在場所有人的想法。


  戚籠雙手輕按，頓時宮殿碎片停滯在半空，同時一道巨大的樹影覆蓋整個夜之都，將所有的法力波動、真氣變化擋在外面。


  「你真不出手？」李淳罡問，他知道劍仙一脈幹什麼大事，招攬真神也是為了那件大事，雪魄道人算是半個盟友。


  陽道人苦笑一聲：「我若是出手了，恐怕對不起這口劍。」


  「我一直沒問過你，你這口劍是哪位人皇傳下的？」戚籠問，「照家的劍在我手上，至少你這不是照家的那口劍。」


  陽道人搖了搖頭，「這是上面有人給我鑄的，不屬於二十四口人皇劍的任意一口，非要說的話，算是第二十五口吧。」


  「請幾位前輩救我師傅一命！」


  雪韻寒跪在地上，向幾人哀求。


  然而沒人給她回應。


  離紅靈不忍，去攙扶她，結果被雪韻寒甩開，雙眼通紅的道：「你們劍仙不是說要主持正道，為什麼見死不救！」


  「救了你師傅，便救不了這方天地，」陽道人輕輕道：「我勸過你師尊，他非要這般做，也只能接受這般做的後果，無人能救他。」


  天空中雷光越來越密，越來越響，最後隨著一聲轟鳴，雪魄道人慘叫一聲，徹底灰飛煙滅，而那兩件真神寶物也神光暗淡的落了下來，正好落入雪蘊寒懷中。


  天命子從天而降，面無表情。


  雪韻寒看著一雙雙冷漠無情的眼神，突然感覺渾身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