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天女

  萬水海潮，戚籠當然聽過，天寧島雖然只是一座普通海島，上面住了寧氏一家，但天寧島所在的位置，卻是西海上萬道洋流的交匯點，也就是說，此處是一處天然的海眼。


  每隔個十年，各大洋流都會在此處交匯，海面下陷，數萬丈的深海潛流被衝出，無數藏在海底的奇珍異寶被沖了上來，寧真人也大度，任由修士來取機緣。


  這便是萬水海潮。


  「海潮持續七日，這便是最後一日了，客人若不去的話，恐怕只能十年後再來了。」


  「原來如此，多謝小兄弟。」


  戚籠笑呵呵道：「正好瞌睡送枕頭了，錢花光了，寶貝就送上門來了，運氣正好。」


  姜魚兒正想說些什麼，就被隔空一抓，一股強大的吸力便生出，把他攝在半空，同時一股強大的斥力從背後猛的一推，二人就這般被推向萬水海潮的所在。


  ……


  天寧島附近應該被施展了禁法，不然每十年一次的海潮足夠將這座小島淹沒，而每一次的海潮都被隨即引向東南西北任意一個方向。


  這一次的海潮恰好是在北邊。


  此時，萬水海潮的中央，狂風惡浪、激流澎湃，高高的浪頭如山似岳，砸落好似地震，就算是海外修士，也只能飛躍到三千丈以上的高空，不然狂暴的水中精氣會把他們拍扁。


  每年死在這萬水海潮中的修士都不在少數。


  而每當海浪之中有一兩點靈光飛出，才會有數個、十數個修士一擁而上，飛往搶奪；而得手的那位笑嘻嘻，沒得手的不僅哭唧唧，而且還要承受巨浪的威脅。


  有些厲害的地底潛流簡直相當於後天水系大道的一擊。


  三道劍光懸浮在高空，劍仙，或是修鍊劍術的修士，在這裡往往會佔上不小的便宜。


  嵩山派岳鬃、太乙崔三姑、萬竹唐四季，這幾位劍仙弟子正懸浮在高空，一臉喜色，單是這幾日的收穫，都能比的上他們以往數年的辛苦。


  嵩山派、太乙劍派、萬竹門，都是劍仙一脈的著名流派，而這三位便是在小一輩劍仙之中，也算是小有名氣的晚輩，師尊基本上都是上一代著名劍仙。


  不過他們依舊只能稱之為劍客，而不是劍仙；必須入劍道門戶才能被稱作劍仙，而劍道門戶便是劍道十二重天。


  不是憑藉劍器、丹藥輔助，而是憑藉自己的實力，斬入十二重天，才能被稱為小輩劍仙。


  這三位都差上一點，所以此次才會相約，一同去萬水海潮尋找機緣。


  「海底的天才地寶可真是多啊，」容貌婉約的崔三姑喜滋滋道，他剛剛取了三顆千年蚌珠，這珠子不僅能提純法力，還能美容美顏，對女性修士有著致命誘惑。


  「沒錯，聽說今年海潮還會有萬年老蚌吐珠，引發天地異像，下九天虹光，那萬年蚌珠不用說，萬年吞吐，自身精靈純粹，早就化作先天材質，而那九天虹光更是裝點洞天的第一選擇，相傳是從上界流落下來的九天之氣所化。」


  唐四季也興緻勃勃，萬竹門的劍術，分為梅蘭竹菊四脈，他是竹脈，而竹脈從來修練的便是成套劍陣，三十六口、七十二口、一百零八口，每一口劍都是精心打造，合在一起，用萬竹門心法驅使，威力能直上數個層次。


  唯一的問題，便是這打造成套飛劍特別費錢，尤其是對於新近弟子來說，一套飛劍能耗掉他們半條命，長輩有資源還好，問題，唐四季那位美人師傅也是標準的月光族，別說給資源了，沒問他要資源都夠給面子了。


  『這一趟下來，又能煉出五六口劍，我這一套十八梅花劍終於能成陣了。』


  唐四季抹一把心酸淚，實在是太不容易，竹脈最低層次的劍陣其實是三十六口，而他連十八口都沒湊齊，說出去不是一般二般的丟人。


  「嗯？岳鬃兄，你似乎並不開心嘛，你的收穫也不少啊？」


  唐四季看著心不在焉的岳鬃，有些詫異的道。


  崔三姑捂嘴一笑，道：「那還用說，一定是在想大峨派荀靈雲師姐呢。」


  劍仙不禁嫁娶，事實上大多數修行門派都不禁嫁娶，因為情愛糾葛、生老病死、柴米油鹽，都是一種磨練；反倒是魔門講究絕情絕性、六親不認，基本上沒聽說過嫁娶的魔門高人。


  「對啊，荀靈雲師姐怎麼沒來，她不也在天寧島么，呃——」想到荀靈雲的絕頂資質和天人級的法力，唐四季下意識的轉口：「荀師姐不來理所當然，她也看不上這些東西，紀小靈怎麼沒來，她不是一向最喜歡湊熱鬧的么。」


  崔三姑嘆了口氣，心道唐四季這個在女人窩門派修行的小男人，怎麼一點竅都不開，便道：「那寧真人說了，萬水海潮開啟，小一輩可以去尋尋機緣，在他眼中，我們才是小輩。」


  「紀小靈才多大，她就不是小輩了？」唐四季不服氣，紀小靈在他眼中，依舊是那個長不大的小豆丁，她才五六歲吧。


  「人家可是三世修行，上一輩、上上一輩，可都是功行圓滿的大人物，」崔三姑頓了頓，道：「還有，你別在她面前提身高，你又忘了她把你吊在懸崖上的場面了？」


  崔三姑又看了岳鬃一眼，嘆了口氣，道：「還有，你莫要忘了，當年圓老祖寂滅之前，留下的八字箴言。」


  「那個傳說？」唐四季不以為然。


  「可是傳說在一一應驗啊，難道不是嗎？」崔三姑一字一句道：「吾教大興、三仙四靈！」


  「荀靈雲、紀小靈，」唐四季回想起這兩位比起自家美人師傅，甚至掌門都不弱上半點的恐怖法力，終於服了，用憐憫的眼神看向岳鬃，心道岳師兄你喜歡誰不好，非要喜歡這種層次的女人，而且荀師姐可是披髮女尼啊。


  按照美人師傅的說法，自古以來，除了和尚，喜歡尼姑的都沒什麼好下場。


  岳鬃被兩人眼光看的渾身不自在，有點老羞成怒的道：「萬水海潮即將漲潮，你們還有這功夫閑聊，真當寶物是你們家的么？」


  唐四季嘻嘻一笑，道：「別的不說，論起劍術，誰又能比的上我們劍仙一脈，誰又能跟的上我們的劍術？」


  「小道友，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你們劍仙的劍的確不差，但是天下煉劍門戶，可不止你們劍仙一家。」


  兩道人影不知何時出現，臨空而立，一步又一步走向三人。


  這二人，一個是背著鐵劍的黑面道人，一個是手捏拳頭佛串的禪師。


  能不藉助外物，懸空而立，不是真神，便是元神高人。


  三位預備劍仙面色微變，雖然這海潮之中，也有幾位海派真神出現，不過都陪著長輩打過照面。


  唯獨這兩位，卻是一點印象都無。


  「你們是——」唐四季還未說完，崔三姑便皺著眉頭道：「二位可是天龍道天龍老魅、鐵劍真君？」


  「誰啊？」唐四季依舊茫然。


  「四十八外道旁門之二，大苦老鬼的門徒。」


  岳鬃冷淡的道，背後太岳劍緩緩出鞘，劍意像是一座大山一般鎮壓在幾人心頭。


  「原來是異派中人！」


  唐四季的臉色也變了，正道與魔門，或者說劍仙與魔門是死敵，雙方沒有緩和的餘地，而異派中人則介乎於正魔之間，屬於兩頭草，跟好處跑，雖然其中不乏強手，但卻是一盤散沙，成不了氣候。


  直到圓道人寂滅后，異派之中出了一位讓正魔兩道都忌憚的蓋世強人，一統異派，並劃分四十八外道旁門，每一位旁門之主最少都是二三劫的真神，尊其為共主。


  那位強人便是大苦神君，而眼前這位，便是外道兩位旁門之主。


  其中天龍老魅修的是天龍道，是佛門的一支異數，修法不修佛；而鐵劍真君的鐵劍訣同樣是劍修的異數，一身修行全部放在劍本身上，並不在意劍術修為的提升。


  事實上，劍仙與魔門之爭，劍仙吃虧的次數不多，反倒是在與大苦神君的糾纏中，狠狠吃了幾次大虧，丟了幾件鎮派之寶。


  「放心，我們主人跟寧真人交好，我們是不會跟你們在這裡動手的。」


  在萬水海潮上，可以爭奪寶物，不能相互廝殺，這是寧乞道留下的規矩，倒也不是沒有違背規矩的人，只不過那些違背規矩的，都沒有活到現在。


  鐵劍真君看向岳鬃，三人之中，便屬於這一位最強，三花煉就，五氣只差兩道便圓滿。


  「你們剛剛說劍仙的劍術最快，那我們比一比，放心，我不佔你修為上的便宜。」


  岳鬃面色凝重，眼中卻有戰意躍躍欲出，緩緩點頭。


  「請前輩賜教。」


  「就賭第一顆萬年老蚌的蚌珠，誰能不損分毫的得手，便算誰贏，可好？」


  「固所願也。」


  另一邊，戚籠二人趕到的同時，正好看到劍意衝天的鐵劍真君與岳鬃。


  「這麼巧，剛來就看到大場面，劍仙鬥法么，頭一次見啊。」


  戚籠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大人，這二人的劍術，有多強，能跟您那位友人相比嗎？」


  姜魚兒感受到那激蕩浮雲，將天空雲層都斬裂開的劍意，咽了口吐沫，忍不住問。


  「這二人跟照燈籠的差距啊，」戚籠沉吟片刻，道：「大概就相當於你跟我的差距吧。」


  「……」


  「開玩笑，玩笑而已，人皇的劍術，並不以威力逞強，是另一個層面的劍術，完全沒有可比性。」


  戚籠想到入魔身死的那一位，忍不住嘆了口氣，道：「我那位照老弟算是倒霉透頂，還未長成就被人算計掛了，關鍵算計他的還是他那位老祖宗，這就更讓人無奈了。」


  「人皇可是上古反天的存在，別說真神了，就算是普通神仙，怕也是一劍一個，二十二人皇反天，便是在怪物層出不窮的上古也是大事件。」


  姜魚兒聽的心潮澎湃，而戚籠心中卻有些淡淡的遺憾。


  因為在如今這大千世界，就算上古人皇復活，也無法將劍術提升到那個層次。


  人皇之所以強大，便是能夠掀起一整個時代浪潮，而在這時代浪潮之中，便是一個個上古人族的人道意念。


  戚籠懷疑他現在這個水準，恐怕也只相當於一個成年的上古人族，而在上古大破滅中，那麼多上古人族的強大意念隨著人道種子融合，能將人皇劍術推演到多麼恐怖的一個層次。


  姜魚兒並不知道這一點，除了天空兩位強大劍客鬥法外，他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戚籠的那個寥寥數言的故事中。


  那位照前輩在死的時候，應該很遺憾吧。


  海浪越來越高，整個海平面都在升高，而海浪更是像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山嶽，天空受此影響，烏雲密集，一聲雷響，瓢潑大雨傾盆而下。


  海平面上升千丈，浪頭高達五百丈，最大的一座巨浪之上，一點白光突然亮起。


  「老蚌吐珠！」


  最先出手的不是岳鬃和鐵劍真君，而是一夥早有準備的修士，就在一瞬間撲下，聯手灑下一張專門用來捕珠的天羅神網，此網每一條繩索都是由加持封獄神符的臂粗鐵鏈構成，他們根本不打算等老蚌吐珠后再搶珠，而是打算連珠帶蚌，一起挖走。


  姜魚兒下意識的『啊』了一聲，目光往上看，卻見天空上的兩位劍客都沒有動作。


  「沉心、靜氣，」戚籠輕輕道：「你想學我那老友的劍術，表現的最起碼不能比上面兩位差吧。」


  姜魚兒一臉羞愧，眼神漸漸變的堅定。


  下一刻，天羅神網灑下，漫天風雨之中，網住了那隻萬年老蚌。


  「抓住了！」


  那群修士面色一喜，同時在手腕上貼上大力神符，往外拉扯。


  一隻城門大的蚌殼緩緩從浪頭拔了出來。


  萬年老蚌緩緩張開一道裂縫——


  「小心，老蚌反擊了！」


  這幾位修士防禦法器盡出，五顏六色的光芒充斥老蚌周圍。


  淡淡瑩光從縫隙之中照出，如水銀泄地，一下子便將這幾位包了個圓。


  下一刻，光芒散去，修士也消失不見，只有烏雲層中一抹銀白，在空中一閃而逝。


  「連老蚌吐珠、天女化形都不清楚就想取珠，這不是找死嘛，」戚籠嘆道。


  「大人，天女是什麼？」姜魚兒問。


  「天女便是散仙，確切的說，未上界的散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