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五痴

  火行旗門之中，戚籠眼如寒冰，周遭氣運沸騰如江河。


  一道道霧氣人影從其身上走下來，走入旗門之內。


  這些人影越走越清晰，越明亮，五官隨著火焰灼燒，變成了一個個戚籠。


  少年的戚籠、中年的戚籠、暮年的戚籠。


  持刀的戚籠、放刀的戚籠、再次拔刀的戚籠。


  魔氣森然的戚籠，滿臉慈悲的戚籠。


  「有五痴，絕人、猛人、惡人、怪人、假人，無路為絕、無禁為猛、無情為惡、反常為怪、反事為假。」


  「天道無常，實為五反，五火反煉，人演火行！」


  宛如一點汽油落入火柴堆中，一瞬間，洶洶烈火從旗門之中瘋狂湧出，火舌吞吐間，一道又一道人影若隱若現。


  戚籠將手連搓，每一次搓動，都有五色光芒射入其中，紅、黑、黃、藍、青，五色交替轉動，讓火焰越發膨脹。


  最終，火行門戶五行圓滿，光芒大亮。


  「恭喜使者！」


  「不愧是使者，僅僅一個月的功夫，便就凝鍊出了火行旗門。」


  「龍庭使者，果然名不虛傳。」


  「多謝道兄相助！」


  一道又一道真神神念掃來，發出由衷的稱讚聲。


  五行圓滿，他們勾引遺藏中的先天五行神光就更有把握了。


  戚籠將手一召，一道紅色小旗落入手中，神光一閃，便落入了自家小洞天中。


  水晶宮宮主笑吟吟道：「恭喜使者煉就火行旗門，五行合練，必然能勾動先天五行神光，不過剛剛使者施展的，應該是後天五行神光吧。」


  戚籠淡淡一笑：「宮主好眼力。」


  宮主若有所思，後天五行變化雖然不算是什麼高級仙術，但要想湊齊，也的確是要花上一番功夫，對方看來是有備而來的。


  「那麼一個月後，雲水島見。」


  「使者且慢，」宮主沉吟了下，問道：「我聽說使者最近在天寧島出沒，莫非是龍庭對劍仙一脈有什麼安排？」


  「你想知道？」


  「在下不敢，」宮主婉轉道：「只是我聽說劍仙一脈最近在西海頗有動作，不僅是寧乞道、還有好幾位海上老祖被其說動，使者若是有什麼機密任務，一定要小心為上。」


  戚籠瞭然的笑了笑，這是擔心自己把火行旗門弄丟呢。


  「放心便是。」


  話音一落，戚籠化作了一道五色遁光，飛出了殼中世界，只剩下水晶宮宮主皺眉沉思，半晌后，下定了決心。


  那位龍庭大人物在確認了對方的身份之後，還提出了一個很奇怪的要求……


  水面裂開，戚籠飛出，跟一個多月前相比，戚籠明顯要瘦上一圈，看起來不再像是個胖子，而是個壯漢。


  變胖的原因自然不是因為戚籠胡吃海塞、胡天胡地——至少不是主要原因，最大的原因其實是後天建木大道磅礴的生命力，無時無刻不在壯大肉身。


  若是戚籠沒有壓制大道之力，就不僅是個胖子，而是個上百丈的肌肉怪物了。


  而隨著戚籠對這條大道的感悟加深，其實肥胖程度只會增漲，不會減少。


  不過參悟『人五行』后，他卻驚訝的發現，這種演化居然能消化後天建木大道的生機。


  就像是以前嬰兒的吃喝只能由大人做主，如今可以自主決定了。


  神念放出，環顧海面，戚籠眉頭一皺，往前飛去，沒過十里，大片的魚群肚皮鼓脹、翻動在海面，再往前飛，一隻巨大鯨魚躺在海面上，只剩下骨皮，裡面的血肉都被掏空了。


  神識越過百里、兩百里、五百里、八百里，入眼所見，不僅是海面上，還有海中，一切生靈都生氣具消，只剩皮骨。


  「血禍發動了？」


  戚籠知道，為了獨吞圓道人遺藏，龍庭做為幕後黑手，放出了當年的圓道人弟子血神君，沒想到僅僅過了一個月，血禍就蔓延到這裡了。


  這片海域，還在寧乞道的勢力範圍內呢。


  戚籠放出龍種海馬，心念一動，五根手指直接長出五根枝椏，扎入五馬的背部，恐怖的生命力，龍脈之氣，還有『人五行』的領悟，通通注入其中。


  金行神光、木行神光、土行神光、水行神光、火行神光，通通從龍馬身上爆發而出。


  在後天五行的演化之中，五匹龍馬口鼻噴出火星白煙，背部線條越發拉長，頭骨漸漸鼓起，終於隨著一聲聲嘶鳴，馬背直接生長出幾十丈，四肢縮短，卻長出四爪，密密麻麻的鱗片從皮層下擠壓出來。


  五匹龍馬直接捨棄了馬身，變化成了五條純種蛟龍。


  「走吧，先去天寧島看看。」


  五條蛟龍昂首擺尾，嘴巴張開，五色光芒直接在空中凝成一座虛空宮殿，直接往島嶼方向飛去。


  僅一炷香時間，便到了原本寧家島嶼的所在。


  然而原本的海面上空空蕩蕩，天寧島卻是不知所蹤。


  「島嶼沒了？」


  戚籠啞然，飛出五行宮殿，發現還真是如此，整座島嶼全部消失，哪怕是陣法痕迹都無了。


  「是血禍的原因，還是寧乞道推演到血禍來臨，提前跑路了？」


  戚籠懸空站了片刻，招呼一聲，五條蛟龍嘶吼，五色光芒合一，隨即向天寧島方向飛去。


  ……


  天寧島本來只是一座極普通的島嶼，卻因為圓道人遺藏一事，被各方勢力所關注。


  此時島上，一股又一股龐大的氣息掃過，最少都是真神。


  這些真神們壽元綿長，都趕上了圓道人一人一劍、斬滅人間的恐怖時期。


  加上後來為了封印魔門五道的十幾位魔尊，大峨派傾盡家產，將幾十口先天靈寶封入其中，做為陣法的陣眼。


  而圓道人死前，更是放出話來，日後遺藏開啟，天才地寶，任人索取。


  如今劍仙一脈領袖陽道人也公開承認這個觀點。


  幾乎有資格的人間修行者都被驚動了，一時間，天寧島周遭千里龍盤虎據，單是露出氣息的真神，就不下兩百道。


  隱藏的只會多不會少。


  遁光一閃，正心子出現，這位前邪道九針邪醫如今頗為狼狽，名劍秋蟲劍光暗淡，『嗡嗡』顫動。


  島上，荀靈雲化作一道白光迎了上來，關心道：「師叔沒事吧？」


  「沒事，旁門有幾個老朋友歡迎我，哈哈哈，我們聊的相當開心。」


  正心子朝著荀靈雲眨了眨眼，二人才在真神們的神識掃蕩下，進入了陣法駐地，神識自然也掃不進去了。


  剛一進入駐地，了了便面色一白，哇的一聲吐了口血水，罵道：「四十八外道旁門，至少來了三十位管事的，老子本想靠人皮織法混進去，卻沒想被針姑娘這個老虔婆看出來，真是倒霉——」


  「大苦神君不在現場？」荀靈雲問，若是這位七真之一在現場，正心子真就是凶多吉少了。


  「他不在，但麻煩的正是他不在，他要在的話反倒是好辦了，這老鬼狡猾的很，不到最後關頭他不會出現，我懷疑他已經混入遺藏中了。」


  荀靈雲默然，大苦神君得到的幾件大峨至寶，的確有關於遺藏的線索。


  「掌門呢？」


  「被天魔教主拖到靈空二界間隙，恐怕暫時過不來了。」


  「其它人呢？」


  「魔國之主兵封長安城，萬魔大陣欲吞李家龍脈，大部分長輩都困守城中，來不了了。」


  正心子冷笑連連：「奇了怪了，當年魔道內部的廝殺，可比對付我們正道還要兇狠，怎麼如今開始團結合作了？」


  「天極子、玄空子、水鏡老人、貳道長這些老怪物呢，別告訴也被攔住了，除了那兩位魔尊出手，這些人在人間幾乎無敵了。」


  荀靈雲搖頭，道：「不知為何，遲遲沒有消息。」


  正心子長嘆一聲，「我明白了，龍庭出手了。」


  「為什麼？」荀靈雲不解：「我們應該有著共同的目標才對，那位降世天尊不也是謀奪天帝之位么？我們並沒有與他爭奪的念頭。」


  「哼，那位自稱是上古天帝轉世，鬼知道是真是假，我看多半是上界某一位分身轉世，假借這上古天帝的名頭而已，」正心子冷笑數聲：「官家人可以爭，我們不能爭，這不就是上古的臭規矩么。」


  荀靈雲沉默不語。


  「依我看，那幾派怕也是在看我們笑話呢。」


  「師叔這話何意？」


  「小丫頭別揣著明白裝糊塗，上面的老祖們雖然是一條心，但一個個桀驁不馴，都不服對方，傳入下界的道統，奉我們大峨派為尊，這些老東西能開心？心裡一個個裝的都是小九九……」


  「師叔慎言，」荀靈雲見正心子話語越來越偏激，連忙阻止，「一起以團結為重。」


  正心子也自知失言，哼哼兩聲，道：「你家那位老尼姑還不下界？非要在那個天外天的破地方呆著？」


  荀靈雲道：「家師說了，不到最後關頭，她不會下界，而且以家師的道行和身份，一旦出手，恐怕會被上界強行飛升。」


  正心子嘆了口氣，上一代四大神尼，每一個尼姑的道行都直追十大古佛，但也正是如此，遭到上界的忌諱，雖然在人間，上界神仙拿她沒有法子，但是以這位的道行，的確如荀靈雲所說，一旦出手，恐怕會被強制飛升。


  「就沒什麼好消息？」正心子發著牢騷。


  「有，離紅靈師妹重傷冷魂老怪，如今正在追殺。」


  「那位天魔教長老，」正心子訝然：「這老鬼可是從圓老祖時代活到現在的，狡詐的很，我們數次圍剿都拿他沒法子。」


  「不過一代更比一代強，這是好事。」正心子又補充。


  荀靈雲道：「還有，陳旭感應到了那套遺藏中的神劍，已經與之產生了初步的聯繫。」


  正心子精神一振，道：「那口帝劍么，用上古九座大日煉出的劍身，我還以為這口劍會最後出世呢。」


  「秦師兄、紀師妹、還有許師兄、趙師兄，都已經完成了自己任務，正在往這邊趕來，師叔不必太過憂慮，一切按照計劃行事便可。」


  正心子感慨，「以前都是我們這些老骨頭撐著，沒想到晚輩這麼快都頂上來了，現在你們這第三代，大部分的劍術水準都在我之上了吧，真是老了，老了。」


  荀靈雲輕輕一笑，如石花綻放，「師叔說的哪裡話，日後還有重任在身呢。」


  正心子呵呵一笑，突然輕咦一聲，「這位是誰？怎麼從來沒見過？」


  在陣地的一座石屋之中，一個面貌頗為英俊的年輕人正在閉目，一股濃烈的上清劍意正從對方身上孕育而出。


  更引人注目的，這個青年眼兩側的魚鱗。


  「妖族？」


  「他叫姜靈魚，是師侄兒做主，度入門的俗家弟子。」


  正心子欲言又止，最後乾笑兩聲，「挺好，挺好。」


  ……


  遁光航行在大海之上，戚籠敲打著手指，他在西海遊歷過三年，知道西海的修士是中土的百倍，繁榮富饒，海國林立。


  但如今他所過之處，半點人煙都無，甚至其間幾座海國都沒有半點人氣。


  似乎海上一切物種、修士、甚至是海中植株都被吸了個乾淨。


  「血神君，還真是——」


  戚籠借著取『補天石』的由頭，從百靈子口中得到大量的信息，其中就包括這血神君。


  傳聞之中，這位血神君是大千世界唯一一位，掌握先天大道的存在。


  《血真經》修練到最後，便能掌握四十九條先天大道中的先天血靈大道。


  而這大道只要在充足的血氣補給下，道行便能無止盡的上升。


  這也是《血真經》被奉為邪道第一寶典的原因。


  而血神君是從古至今唯一一位，將這套邪典修練到頂峰的強人。


  「嗯？」


  戚籠目光掃了一圈，突然發現前方某座島嶼正被重重疊疊的血影包裹；只有島中隱約有靈光閃爍，似是有修士。


  戚籠打了個哈切，百無聊賴的樣子。


  「請道友就我們一救！我們五福島上下不勝感激！」一道男性修士的聲音傳來。


  「救你一救？」戚籠撓了撓臉，問道：「你們這裡有剛出生的嬰兒嗎？」


  「……」


  「那有人品好、沒修為的老人嗎？」


  「這……」


  「那就不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