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隔世帽
東華山山頂，感知到天地意志的百靈子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加上最近琢磨開闢道場，道行日益精進，忽然陷入到一種難得的頓悟狀態中。
要知道七真、五首、三尊之列，他肉體能排入前三，道行也能排入前三，前者是正數前三，後者則是倒數前三。
所以這一次頓悟，對他來說尤為重要，說是事關道場的成敗也不為過。
這一閉關，便是七七四十九日，出關之後，百靈子念頭通靈、心頭再無一絲掛礙，身上龐大的氣息幾無，看上去就像是個田頭抽旱煙的老農。
不過百靈子不僅沒有喜悅，反而露出一絲愁容，自言自語。
「老夫苦修近千年，自以為斬盡塵緣，沒想到還有一樁因果，這因果可不好解啊。」
原來百靈子上一輩子也是修行者，而且有一位道侶，本來也是恩愛十分，結果這老貨就做了老渣男該做的事。
除了少數神仙業位需要積外功之外，大多數仙家業位都講究斷因果、了塵緣、結善惡，而在修行過程中，紅塵的千絲萬縷，比起心魔都要麻煩。
尤其是那位道侶並未轉世，仇恨還沒隔代。
「派個弟子去，那不合適，輩分都不夠，還怎麼化解仇恨，讓師弟去，也不行，煉魔子一根筋，要不，還是讓副教主出山吧，此事也算是跟他有關係，畢竟此事不結，開闢道場失敗率會很大。」
頓悟前的百靈子還要一點臉皮，而頓悟后的百靈子心思通透，已然半點臉皮都不要了。
遁光一閃，百靈子理直氣壯的出現在戚籠的洞府門口，石門『嘩』的一聲，無風自開。
「副教主，老夫有一件好事要與你分享，咦，副教主，你——」
百靈子進門之後，忽然驚疑不定的打量著眼前人，戚籠還是戚籠，但以他的眼光，卻看不清楚對方的面孔，彷彿眼前之人，不可直視一般。
這種感覺，他只在他師傅東離道人身上感受過。
不過這種感覺只是一閃即逝，彷彿只是幻覺，但百靈子知道，絕對不是幻覺。
戚籠也看向對方，在他眼中，百靈子不再是矮小猥瑣的形象，而是一尊由土木組成的上古巨人，一舉一動，能擠裂虛空，然而奇異的是，他自身的力量又在加速虛空重新癒合，這一滅一生正好將掩蓋了自身的動靜。
「教主有何事？」
百靈子咳嗽一聲，「難道沒事老夫就不能來看看你了，不過實不相瞞，的確有一事。」
「是有關教主上一世的姻緣？」
「你怎麼知道？！」百靈子驚了。
「教主身上紅鸞星動，自然能感應出來。」
百靈子愣了一下，心道老夫早已功參造化，修為已入天道範疇之內，就算老夫自己，若不是這場頓悟，怕是也感應不出自己的那一絲絲姻緣線。
這傢伙怎麼會眼神這麼好？
「教主不是要我替你解決這件事么，你不說出前因後果，我又怎麼給你化因果。」戚籠平靜道。
百靈子心道正事要緊，乾咳一聲，把上一世的因果說了出來。
原來百靈子上一世名叫孫行，是南海碎月星上的一位散修，當時後天世界未開闢多久，很多上古碎片在新世界中化作各種星辰，碎月星便是其一。
當時，碎月星上也有不少散修，其中有一位名叫辛涵梅的女仙，法力最位強大，而且顏值出眾，很受眾人愛慕，而且她有一座上古洞府，財地法侶，這一位一人便佔了三項。
接下來的故事便沒甚意思了，總而言之一句話，那就是孫行從一眾舔狗中脫穎而出，成功和那位辛女仙結為道侶。
而後，事情便直轉而下，所有上古碎片在後天法則的作用下，必須融入天地之中，碎月星沉沒；而當年元神之道還未從上界傳下，上古練氣士的修行法門斷絕，上古人族血脈也斷了代，也就是說，這些第一代後天修士每向前一步，花費的代價都是後世難以想象的。
不少天資縱橫之輩就是因為一步走錯，功行具喪。
孫、辛這對道侶自然也在苦苦掙扎之中。
然後魔門之道興起，尤其是好幾尊魔門巨梟飛升之後，魔門比之如今的正道還要受追捧。
而一次偶然的機會，孫行碰上了魔母宗的一位魔女。
接下來的故事也沒什麼好說了，總結一句話，老渣男為了事業，拋棄髮妻，喜迎小三。
而辛女仙也因此走火入魔，道行大退。
不過老渣男的下場也沒多好，被魔女活活騙財騙色，抽精吸髓而死。
再然後，這位孫行便轉世投胎，化作百靈子，開啟了下一世的修行之道。
百靈子訕訕道：「老夫本以為這一死，上一世的因果便償還乾淨了，卻沒想到還有這一遭。」
戚籠詫異的看了對方一眼，「長成你這樣，你居然還會遭女人惦記！」
百靈子怒道：「老夫雖然這一輩子皮相不咋地，但上一輩子可是玉樹臨風、英俊瀟洒、一枝梨花壓海棠的角色，不知勾搭了多少美人仙女。」
不過這段往事畢竟不怎麼光彩，百靈子乾咳兩聲，「但是老夫這一輩子一心修道，至今還是童子身。」
「俗話說，父債子償，但這上一輩子的風月事，非要讓老夫這個老光棍來頂，這也實在是不合道理吧。」
戚籠沉吟片刻，道：「那教主你待如何，讓我找到那位辛女仙，誅殺之，一了百了？」
百靈子嚇了一大跳，連忙道：「咱們雖然不是劍仙，但好歹也是正道中人，這麼凶蠻的事，還是不要做的好。」
「而且因果一事，可不能用殺之一字來解決，不然她轉世投胎了，老夫說不定還要去哪裡渡她，麻煩的很。」
「那教主你想怎麼處理？」戚籠直接問。
百靈子乾咳一聲，「涵梅，啊不，辛仙子的個性老夫是知道的，向來是嘴硬心軟，你便直說是老夫的使者，是替老夫來化解這場因果的，然後——」
「然後無論是刁難、辱罵、攻擊，我都要坦然受之，對否？」戚籠的眼神露出危險的神色。
百靈子厚著臉皮道：「有個和尚不是說過，你且忍她、讓她、由她、避她、耐她、敬她、不要理她、再待幾年，等你我開闢道場，天地大劫降臨，你且看她如何。」
「好啊。」
「副教主先別急著拒絕——」百靈子愣了下，「等等，你答應了？」
「是啊，我過幾日下山，順路幫你看看，若是不麻煩的話，就幫你了結這段因果。」
戚籠答應的很爽快，完全出乎了百靈子的預料，爽快的讓他都有點心慌。
「道友不會打算殺了她吧？」
「當然不會，不是你說的，不能下殺手么。」
百靈子想了想，突然嚴肅道：「有話說的好，道友妻，不可欺，雖然我已經轉世投胎，但是這綠帽子，副教主不會打算送老夫一頂吧？」
戚籠愣了下，然後用詭異的眼神看著對方，道：「你不說，我還沒想到有這個主意。」
百靈子面色大變，不過還沒等他說些什麼，戚籠便直接開口道出了原因：「你手上的《天書中卷》，便是在上一世那處上古洞府中得到的吧。」
百靈子愣了下，「難道道友是為了這個原因？」
「不然呢？」戚籠斜了一眼對方，「難道真是因為給你擦屁股嗎？」
百靈子長鬆一口氣，長鞠一躬，道：「那就多謝副教主了。」
不過出了門就納悶了，他怎麼知道自《天書》是上一輩子所得？
……
戚籠之所以這麼好說話，自然不是百靈子臉大，而是因為《天書》事關天地本源，雖然只是仙人的一部分感悟，但卻能復活上一世的記憶。
而且參悟了《天書中卷》，領悟大淵之道，對於上、下兩卷，他冥冥之中自有感知，這上卷尚在人間，所在地應該便是之前那座上古洞府，而下卷卻似乎是在上界。
加上他要去天生神君哪裡去取先天土行的演化之道，此行正好順路。
百靈子回洞府想了想，還是不放心，便把齊大姑叫了過來，齊大姑一聽這事便拍著胸脯保證，說是一定搞定，理由很簡單，她在被領入山門之前，在山下便是負責給人拉縴做媒的媒婆，不管是二八少女，還是寡婦小姐，什麼心思一眼就看出來，像是這種被老渣男拋棄的怨婦，她接待的也不只一位兩位了。
雖然百靈子被罵老渣男覺的很冤枉，明明是我上一輩子的鍋，扣到我這個轉世之人身上也太委屈，但也放下了幾分心。
不過一日，兩道遁光便從東華山飛出，往南邊飛去。
大概是被百靈子這顆老歪脖子樹給帶歪了，東華山的弟子們多多少少有些『不敬老』，尤其是齊大姑，聽到戚籠要去天生神君之處，立馬大大咧咧道：「副教主雖然貴為咱們東華山副掌門，但明眼人一看便知是花錢買上的，加上又是個鰥夫，又失了童陽，找道侶，尤其是有資格求仙問道的道侶，怕是不好找啊。」
戚籠斜了對方一眼，冷哼一聲，道：「我是問你如何入那天生神君的地火島，你廢話那麼多作甚？」
齊大姑訕笑一聲，「職業習慣，職業習慣。」
她又砸吧了兩嘴，道：「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這天生神君跟我家師傅一樣，都是七真中的異數，若說老頭子貪財，這一位就好給人做媒，尤其關心一百零八名兒女的嫁娶，要想進入地火島，最好的法子，便是弄來一張鴛鴦帖，便可光明正大入內了。」
戚籠點了點頭，示意對方繼續。
「而要想弄到這鴛鴦帖子，同樣有兩個法子，一個便是童陽尚存的青年才俊，壽元不過一甲子，通過地火島的考核，可以直接入內，這咱們就別想了。」
「還有一種，便是流落在外的五十張鴛鴦帖，由姻緣客發放，這獲得帖子的難度就降低了很多，可花價錢從姻緣客手中購買，當然了，也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購買的，若是姻緣不成，下一年，這姻緣客手上的帖子數額可是要削減的。」
戚籠輕咦一聲，道：「還有這回事？這地火島的相親很火嗎？」
齊大姑羨慕的道：「傳說這位天生神君是上古血脈，兒女都是天縱之才，最差也是真神，而地火島又是人間第一煉器門戶，福的流油，據說好些正道劍仙的飛劍都是在那裡鑄造，比起我們東華山這種窮酸門派可是強了不止一點半點。」
戚籠『哦』了一聲，心道財地法侶，這地火島直接包了個全，怪不得敢滿世界召女婿。
「雖然在這地火島上，咱們不是第一流的熱門人選，但是以咱們東華山副教主的名頭，混個二流中的搶手還是綽綽有餘的，一些修練數百年的老仙子、或者修鍊途中，道侶壽元告終的那些夫人們，很喜歡您這種孤身一人、沒兒沒女、又財產豐厚的老男人。」
戚籠嘴角抽搐，心道這位越說越不靠譜了，轉口道：「那位辛女仙，你有什麼看法？」
齊大姑精神一振，道：「來之前我便分析了，這位辛前輩之所以成為我家師傅的因果，多半有兩個原因。」
「哪兩個？」
「一個嘛，自然情根深重，兩世難忘，若是這個原因，那便立刻通知老頭子，讓他三跪九叩趕到這裡，痛哭流涕的道歉，女人一心軟，那事多半九成了，一般老渣男維護家庭，多半用這一招。」
戚籠心道要是這樣就簡單了，又問道：「那另一個呢？」
「另一個就有些麻煩了，那位辛前輩可能是修行上的問題，又或是在人間有什麼牽挂，又或是有什麼宿敵，這時便要副教主出馬，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替那位辛前輩解決麻煩。」
戚籠點了點頭，心道有這齊大姑在身邊，自己至少省去了溝通的麻煩。
齊大姑想了想，又古怪一笑，道：「咱們也可以兩件事一起辦了，給那位辛師伯弄上一張鴛鴦帖，那位辛師伯用了新歡，自然不就忘了舊愛了么。」
戚籠怪異的看了對方一眼，心道你就這麼想給你家師傅帶個綠帽，哪怕是個隔世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