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在這裡陪著你
薄唇上掛著瀲灧的水光，是她留下的痕迹。
夏闌珊盯著他的唇看得特別用力，生怕那一抹光消失了似的，「我也不知道……」
或許會假裝很久很久，又或許，在他不需要的時候，她就假裝不了了。
小心翼翼地掩住自己的小心思，以為這樣就會天下太平。
他站在雲端，她生於泥濘，本就不該有什麼交集的……
雖然在他身邊的時刻很美，但是……終究也會過去的吧？
「那你要怎麼喜歡我呢？」他咬了咬她的耳垂，一字一字地輕輕問。
吐氣火熱綿長，故意把』假裝』兩個字去掉。
「我、我……」
夏闌珊一時也說不清楚，心裡卻漸漸地蔓延出恨不得為他付出所有的情緒，如此排山倒海而來，讓她猝不及防，卻根本不用思考，就已經甘之如飴。
或許以後付出了所有，她還要問他夠不夠？
心裡著急，最後居然脫口而出，「你看，你現在一個人住，也沒有人照顧你，我會努力學習好好地去照顧你的。」
「憑你？」他悶悶地笑，「你連做飯都是菜鳥，我們會餓死的。」
「那就一起餓死。」她想也不想。
慕夜廷一愣，眼底如有流星掠過，笑意更深，「好，一起餓死。」
「我還會……還會做其他的，總之你相信我，我會努力的！」
她的表情像個虔誠的小小少先隊員，伸手，去勾了勾他的小手指，「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一個人，你就讓我假裝一下下，好不好？」
他垂眸，看著她乾淨的眸子，心無旁騖的眼神，也不知道是被她的哪一句話觸動了心弦，輕輕地吻了吻她的眼瞼，「傻姑娘。」
溫熱的氣息一下子氤氳到了她的眼睛里，暖到了心尖上。
夏闌珊慢慢地伸手，抱住他的腰，「你不要嫌棄我。我知道我的出身不太好……」
也配不上他。
「嗯？」慕夜廷淡淡地應了一聲，手有一搭沒一搭地在她背上輕輕拍著。
「我……我，我從來不知道我媽媽是什麼樣子的，聽傭人們說，她生下我就走了，去了哪裡也不知道，」她聲音低了下去，似乎在顫，「就連我的名字，也是我爸爸胡亂取的，闌珊……就是凋零的意思。他並不期待我的到來……也從來沒有抱過我……」
所有的五臟六腑都縮在一起了，她以為自己已經長大了沒事了，可說出來之後，還是那麼那麼心痛。
成長的歲月如同一條幽長幽長的隧道，無論她怎麼努力走，都看不到黑暗的盡頭。
他就像突然出現的灼灼光華，讓她整個人都亮起來。
可又害怕這樣的光明會太過短暫，她即便願意回頭，也不能再適應那樣無盡的黑暗。
慕夜廷一手把她往自己懷裡摁，慢慢地去揉她的眼角，「小可憐……想哭就哭出來……」
眼中的水膜轟然崩塌，眼淚決堤而出，順著他掌心的紋路蜿蜒，纏繞。
慕夜廷輕輕嘆息，把她的臉摁進自己心臟的位置，任憑眼淚暈濕自己的襯衫。
夏闌珊靠在他的懷裡，第一次哭得這麼肆無忌憚。
一邊哭泣一邊說話，抽抽噎噎，說得很不完整，比如小時候她是奶奶帶大的，比如姐姐離家出走以後她很害怕卻沒有人可以說，比如夏震霆每次打了她之後，連傷都不會給她治，還比如，她很希望離開那個家才會嫁給慕少弦……
她說了很多，很破碎。
他卻一直安安靜靜地聽著，眼中慢慢寒意瀰漫，低頭看她的時候，目光又變得溫柔，「累不累，要不要去休息？」
耳邊都是他沉穩的心跳，夏闌珊緊緊地抱著他。
不等他回答，也不敢再問了。
他不說，就當他是默許了吧。
她可以』假裝』喜歡他了……
「謝謝你，慕夜廷。」她輕聲說。
「謝什麼？」
「這是第一次，有人聽我說完這些話……」
夏家無人可說，姐姐早已離家，朋友們每次聽她說完一兩句，就義憤填膺要去幫她報仇。
只有他，安安靜靜，完完整整地聽她說完。
然後，抱著她。
慕夜廷低頭在唇邊蹭了蹭，彎腰一把將她抱起，放回卧室的床上，「累了就睡覺。」
她沒有閉眼，還抓著他的衣擺不放，五根手指扣得緊緊的，跟小爪子一樣。
「放心，我哪裡都不去，就在這裡陪著你。」他伸手，溫熱的手心貼上了她冰涼的眼瞼。
順勢在床邊坐下來。
溫熱的氣息環抱而來，熟悉又安心。夏闌珊這才眨了眨眼睛，睫毛像小刷子一樣在他的掌心裡拂來拂去，最後慢慢地睡著。
室內安靜無聲，他盯著她的小臉看了良久，指尖一點點地擦掉她的淚痕。
然後俯身，悄悄在她耳邊問，「你說想要假裝喜歡我，其實是真的喜歡，對不對？」
她在甜夢中酣然自如，根本聽不到他的問題。
慕夜廷卻慢慢地起身，脫掉衣服躺回到她身邊，把她撈進自己的懷裡，親了親她的耳朵，「我就當你已經聽到了，默認了。」
閉上眼睛，關燈，心滿意足地睡覺。
床頭柜上的手機屏幕卻無聲亮了起來，來電顯示著』顧喬』二字。
把室內照得半明半暗。
……
翌日。
夏闌珊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人了。
被窩冰涼。
她慌亂地起身，睡意頓時全消，目光四處逡巡了一圈，就看到了放在床頭柜上的字條——
「公司上班可以去也可以不去，早餐在桌上。」
遒勁有力的字穿透紙背，很有氣概。
懸空的心咔噠嵌回原位，她默默地撫了撫那張字條，翻來覆去又看了好幾遍，然後才把它貼身放進口袋裡，起身洗漱。
吃完飯，打算走路去慕氏上班。
到四合院外面，古香街已經人來人往很是熱鬧，夏闌珊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某個鋪子，星眸滿足地眯了眯，又跟小兔子一樣跑回四合院的卧房，一股腦地把自己包里的錢全部拿出來數了數。
足足有好多好多。
然後再出來，走路的時候都是蹦蹦跳跳的。
買了一些東西，走路到了慕氏上班，時間剛剛好。
童心拎著一大袋早餐零食匆匆慢慢地卡著時間進辦公室，就看到了夏闌珊桌上一盒一盒的東西，她湊過去，「糖人？你買這麼多糖人做什麼？！不怕蛀牙啊？！」
夏闌珊眉眼彎彎地，整個人像被人摸順了毛的小貓兒，「送人。」
「送誰？！」
「有個人喜歡吃糖人，上次我買了兩個，這次給他多買一點。」
「一點？！」童心奔過去，伸手要摸那些盒子，「這叫一點？！你把一個店裡的糖人都買了吧？！」
孫悟空豬八戒白龍馬沙和尚唐僧都有了，還有好幾套其他系列的糖人。
這叫一點？
「……沒有啦，」夏闌珊趕緊起身，護著那些盒子，「你不要亂碰，給我弄壞了怎麼辦？」
「……」童心不高興了，「稀罕成這樣，又不是什麼絕世珍寶！我想你幫你吃幾個都不行！」
夏闌珊哄了她一會兒，總算哄好了。
上午沒什麼事要忙，她坐在桌前盯著自己那幾盒子的糖人傻傻地發獃。
童心又不死心地湊過去，「你這糖人，送給慕夜廷的吧？」
「啊？沒有啊，哪有……不會的……」夏闌珊趕緊搖頭，心虛地看向別處。
「……」
童心無語了片刻，「你撒謊的功力真的是不怎麼樣。要送就趕緊去送吧，馬上到中午了。」
「啊？已經到了嗎？！」夏闌珊起身，抱著那幾個盒子就往外走。
「……還說不是送給他的？」
夏闌珊：「……好了啦，要保密哦！」
「嗯！知道了！」童心笑眯眯地和她揮手，「快去吧！以後我在慕氏紮根立足就靠你了！」
夏闌珊：「……胡說八道什麼呢？」
她悄悄地從醫療室出來，選了一個比較僻靜的電梯上樓，沒有人看到。
慕夜廷已經開完會回到辦公室，坐在辦公桌後面辦公。
他今天穿著一件鐵灰色的襯衫，外面的陽光落在他完美的側臉上，投射出迷人的輪廓。
見她來了，他放下手中的簽字筆招手，「過來。」
伸手一把將她扣進自己懷裡。
一下子跌坐在他打大腿上，夏闌珊非常不習慣，「你讓我起來……」
「怕什麼？在這裡做都做過了……外面的人也不敢亂看。」他霸道地摟住她的腰，往她帶來的東西上看，「給我帶了午餐？」
「是你喜歡吃的！午餐……你喜歡的話，也可以就吃這個呀！」提到這個，她眼睛就亮起來了。
「好。」他想也不想。
夏闌珊開心地把盒子都打開，一盒一盒地擺在他面前，跟獻寶一樣，「喏，你喜歡的！」
慕夜廷：「……」
那一個好字還言猶在耳，他已經看到了幾盒滿滿當當的劣質糖人。
反悔也已經來不及了。
夏闌珊自己挑了一個叮噹貓造型的糖人送到他嘴邊，殷切又熱情，「這是我覺得最好看的一個了！你趕快吃吧。」
……
作者PS：今晚還有一章。